這店小二雖新,卻一點都不比之前的店小二對蘇九娘的了解少。
甚至會更多一些。
可他也絕不是店小二這麼簡單。
蘇九娘手中拿著一抹炫紫色的涼城雲錦,心中思量許久。
秋南之前的事,蘇九娘已經盡數知曉,可若是原先的店小二不在了,秋南又怎麼可能還在仙雲閣。
所以唯一的解釋便是,掌櫃的並不是今日不在,而根本就是秋南已經離開了。
穆王魏澤豐又突然在仙雲閣為蘇九娘安插了其他的眼線——也就是這個新來的小二,或者蘇九娘還可以叫他,尹三郎。
他跟蘇九娘其實年紀相仿,是魏澤豐同一批招攬入府的。
可蘇九娘雖然比尹三郎更受到重用,絕大部分原因還是在于其他方面,至于武力,蘇九娘自問若是沒有離恨十三天的加持,能不能勝過尹三郎還不一定。
兩人雖然算是舊相識,可蘇九娘見到這個人卻一點都不高興。
尹三郎在穆王府的殺手中素來以陰狠著稱,殺人做事從不留余地。
若說之前蘇九娘跟秋南的相處是平淡如水,那這個尹三郎怕是做什麼事連招呼都不會再和蘇九娘打。
如此一來,必然是要平白多出很多麻煩。
蘇九娘輕輕放下手中的雲錦,腳下走的十分淡然,可眉目中卻帶著絲絲探究。
「掌櫃的去哪了,什麼時候回來?」
原本作為一個少東家要問一下掌櫃的何時到,也算是理所應當。
可店小二卻突地咧嘴笑了起來, 「少東家原來不知道嗎?仙雲閣在少東家的管理下發展可不怎麼好,這沒有監督好少東家,掌櫃的也得擔著大責任。」
店小二雖仍舊弓著身子,看不清他的臉,可蘇九娘仿佛都能想像到他此時眼中濃密的戲謔。
「所以,掌櫃的她」
蘇九娘話還沒說完,店小二就接道︰「所以掌櫃的被老東家喊去了。至于還用不用她,這就要看老東家最後的意思了。」
「老東家?不會說的是你那個叔叔吧?」
小青一听,趕緊湊到蘇九娘的耳邊問道。
在蘇九娘大婚的時候, 幾乎全名都的人都知道,這仙雲閣還有名都城內的眾多鋪子,都是蘇家那個消失了多年的二老爺,作為長輩送給蘇九娘的嫁妝。
「他不是把仙雲閣送給你做嫁妝了嗎?怎麼還插手這邊的事啊?」
盡管小青的聲音壓的很低,可剛嘀咕完,就听那邊的店小二接上了話,「送是送了,可家里的長輩也是好心著急呀。總不能看著蘇家的產業就這樣葬送在少東家手里吧。」
「老東家這是看不過去了,在幫你呢少東家。這生意場上,路還長在呢,可別走了歪路。」
小青本就是個急躁的性子,雖然看著這新來的店小二長的是干淨俊俏了點,可這要是因為自己是新來的,就想著不服從她家夫人,那必然是不行的。
反正今日出來身上也是濕了,小青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了,當下就上前一步,跟那店小二杠了起來。
「你說什麼呢?這是你對自家少東家說話的態度嗎?」
「咱也只是適當的提醒少東家,並沒有別的什麼意思。」尹三郎穿著店小二的衣服,略略往後退了一部,頭也不抬,像是一幅悉听尊便的模樣。
可他的狠毒之處,可遠遠不是面前的小綿羊。
蘇九娘抬步往小青身前站去,面上的笑意仍舊很淡。
「既然如此,那便多謝了。」
小青尚在一邊賭氣,蘇九娘與尹三郎雖面上都淡淡的,私下里卻已交鋒數次。
「不過,這仙雲閣掌櫃一向做的很好,這段時間以來,確實是我這個少東家拖了她的後腿,若是惹了老東家不高興,此事還是由我一人承擔,著實不該讓掌櫃的為難。」
蘇九娘沒有多說,老東家是是誰,如此明目張膽的把秋南換掉,她心里也清楚的很。
這次的任務她尚未有什麼起色,穆王要罰是肯定會罰的。
但若是這懲罰落到秋南的頭上,蘇九娘難以想象,自己以後還怎麼面對喬秉淵,如何面對秋南。
「此事只能是老東家做主,其他人可沒辦法干預。不過若是交代給少東家的事,能進展快速些,老東家或許還能留下秋南也未可知。」
尹三郎面上一如既往的帶著熱忱的笑意,眸子中的寒光卻亮的刺人。
直到蘇九娘走出仙雲閣時,整顆心都還是糾結在一起的。
小青不明所以,只覺得蘇九娘的步子明顯變快了不少,大概是因為那個新來的店小二說話不好听不懂事造成的。
「夫人,你別生氣,估計那人也是個新手。也不知你那個叔叔是從哪找來的這麼個伙計。說起話來這麼硬氣,夫人還是不要被他影響才好。」
此時風雨更大,即便小青還在小心翼翼地打著傘,蘇九娘身上也已被淋的濕透。
可她不能停,也停不下來。
當初穆王讓她來白國尋找玄罡策,她是從未排斥的,雖然玄罡策很重要,可她也並未覺得這有多難,可如今她是怎麼了?
這麼多年,她做過無數個任務,卻從未如此拖沓。
穆王會生氣,蘇九娘甚至一點都沒覺得驚訝。
在涼國,魏澤豐雖然待她極好,可她並不願意安安靜靜待在王府之中。
哪怕是極度危險的任務,她也是搶破頭去爭。
可是再怎樣抵抗,她心底里仍知道自己最終要回歸到穆王府之中,所以每次的任務也完成的很快。
可這一次,連她自己都覺得慢了。
實在是,太慢了。
因為什麼,她變得如此緩慢?
甚至對魏澤豐,對她的主子,都出現了深深的抗拒之心?
就在剛剛,仙雲閣內,看到尹三郎,即使知道自己不敵,即使知道他是魏澤豐特意派來提醒她的,可她甚至有那麼一刻,想動手直接殺了他。
若是殺了尹三郎,魏澤豐就會找不到了她了嗎?
蘇九娘自己都搞不懂她這幼稚的想法是從何而來。
可那一刻,她心底的殺意卻那樣的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