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好疼……
這便是當下令月心中的最大感受,額頭處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意,伴隨著高速飛來的物體的撞擊,她的腦袋不僅感到疼痛,還伴隨著一陣陣暈眩,無孔不入的侵入她的意識中……
頭頂上方的日頭仿佛更大了,讓她抬不起頭,睜不開眼楮,只顧著捂住自己被馬球砸到的傷處,再無其他想法。
額頭上的疼痛感立馬讓令月有些吃不消,一股熱意涌上眼眶,開始醞釀了起來……
不!不能哭……
令月暗暗告訴自己,自己是大唐公主,不能像小時候那樣隨隨便便的就哭了,平白惹了兄姐們的笑話!
但是,真的好疼……
眼淚開始在眼眶中打轉,遲遲不肯落下。
忽然的,令月听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靠近,駿馬嘶鳴的聲響在身畔響起,一陣衣物的悉悉索索聲傳來,頭頂上覆蓋了一片陰影,遮擋住了那暫時令她有些難受的日頭,目光微微抬起,一片深沉的黑色衣料出現在她微微發沉的眼中,再上移,一張禍國殃民的俊臉映入眼簾,正是裴延秀……
「皎皎,你怎麼樣,傷到哪里了……」
絕艷的小郎君面上滿是掩蓋不住的緊張與焦躁,再也沒有了平日里的四平八穩,少年半跪在地上,將少女虛攬在懷中,想要查看她的傷勢……
「哇啊啊啊……」
可能是委屈的時候受到關心人的心理會愈發的脆弱,本來令月還勉強能撐住不哭,現在有個人來關心自己,不論是誰,令月的心理防線立即的就開始崩塌了,驀的就抱住了她平日里看似最為討厭的裴延秀的胳膊哭了起來,那委屈的勁兒頓時就把裴延秀給嚇到了,他立馬手足無措了起來,那只沒有被抱著的胳膊有些笨拙的拍了拍少女縴弱的後背,試圖安撫……
「你……你別哭啊,這要是讓聖人瞧見了不知道的以為我欺負了你去,來,讓我看看你哪兒受傷了……」
裴延秀好似第一次安慰人,整個人顯得有些束手束腳的,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才能讓懷中這個小娘子不哭。
正當令月抱著人家哭的正傷心時,一股巨力從後方傳來,將一時不察的兩人猛然分開了,來人似乎有意區別對待,將兩人扯開後穩穩的接住了令月,而後將裴延秀無情甩到了地上,整的兩人皆是一陣呆愣……
「太……太子阿兄……」
令月驚了一番,便掙扎起來,看看是誰如此大膽,嚇了她一個激靈,結果,一抬頭,她傻眼了,入目處,太子弘瘦削精致的下顎正橫在自己眼前,再接著往上看,往日里冷峻冰寒的太子阿兄仍然一副陰鷙的可怕模樣,雙眸中盛滿了她看不懂的迷蒙……
令月一發現來人,立馬止住了淚意,不再抽抽嗒嗒,發現自己正靠在太子阿兄肩上,鼻尖傳來一陣陣素日里他喜愛的龍涎香,讓的令月腦袋更暈了,就連身體都有些僵硬,不知道說什麼好……
「怎麼?怕我?」
涼薄的嗓音從頭頂傳來,見少女那如臨大敵的僵硬模樣,太子弘冷笑一聲 仿佛自嘲的嘆了一聲。
「沒……沒有。」
懷中少女發出糯糯膽怯的聲音,有些慢吞吞的,帶著小姑娘特有的嬌軟,無力的否認著自己害怕的事實。
「這是怎麼了?哪個不長眼的竟然把馬球打到了公主頭上,快些給吾出來領罰!」
那一邊,看到自己視若珍寶的小女兒被馬球擊中,慶徽帝立即便坐不住了,手中酪漿一扔,撩起袍子便起了座位,連田中監也沒等,快步向那邊趕去。
只看見聖人一臉怒容,眉頭皺成了川字,開口便訓斥道。
身畔的太子弘見慶徽帝來了,慢吞吞的讓了位,改為蹲在一旁,而令月感受到那令她有些窒息的寒意消失,阿耶溫暖的懷抱襲來,她立即又開始委屈巴巴了。
太子弘順勢跪在了一旁,聲音艱澀,但還是一貫的冷沉。
「請父親責罰,那馬球是弘不小心擊到長寧這邊的,是弘的過錯!」
太子墨色的發都隨著話語輕輕發顫,仿佛在愧疚什麼……
「太子殿下未免太過激進,只是一場球賽罷了,反倒害了自家人……」
那邊,被太子弘推到一邊的裴延秀利落的從地上爬起來,看了一眼領罪的太子,嘆了一口氣,緊接著說道。
「聖人伯伯,公主頭上有傷,何不快些將公主送回寢殿請醫官來瞧瞧,以免留疤!」
留疤!
令月立馬有些不淡定了,試問,有哪個小娘子不在乎自己的容顏的?若是留了疤痕,那可是萬萬不行的!
慶徽帝查看著小公主頭上的傷處,眸子劃過濃重的心疼之色,听見裴延秀所言,立即仿若如夢初醒,立即下令道。
「快,讓人把步輦抬來,送公主回去看診,還有你,太子,打個馬球如此沒輕沒重,自去領二十板子!」
慶徽帝一臉淡漠的下了令,當真是一點私情也不顧,這也是相當正常,整個大唐的子民都知道,當今的聖人是位公正無私,賢德明理的君主,不會因為是自己的兒子犯了錯便會手下留情,更何況這受害者還是自己最寵的長寧公主,自然會多幾分怒氣,因此,就算是太子,也難逃責罰……
「弘領命……」
李弘也不辯解,更不會求情,只是默默的應下了,準備去領罰,畢竟此事自己確實不該……
但這對于令月來說,可是有些不能接受的……
「阿耶息怒,此事確實不能怪太子阿兄,是兒擅自主張跑到了這里,太子阿兄也沒有想到出現這等事,況且,況且,我傷不重的,就不要罰二十個板子了……」
開什麼玩笑,令月心中深知,太子阿兄和衡陽三姐一直以來都不喜自己,若是這次再因為自己被罰板子,那可真的是無法和解了,不知道太子阿兄以後要如何不待見她呢!
做了十幾年的皇家公主,其中利害令月分的清,阿耶不可能永遠庇護自己,因此阿耶總是想給自己找一個可靠的,無論任何人上位,都可以庇護自己一生的婆家,這一點,她明白,她也知道,在阿耶心中,裴家便是那上上之選……
說著,少女瞥了一眼身畔半跪著的少年,不自覺的又打量了幾番,將少年心緒攪的幾經波瀾……
慶徽帝衣袖被小女兒抓住,看著她懇求的目光,他心中其實是了然的,良久,慶徽帝嘆了口氣,對著那邊因為令月為他求情而有些驚愕的太子道︰「行了,既然皎皎為你求情,那板子便省了罷,就在你東宮禁足十日,好好想想吧!」
「是……」
李弘清寒的目光落在似有似無的落在了令月身上,緩緩的道了一聲是。
不多時,步輦到了,眾人正要扶令月上馬,小公主好似想到了什麼,急切的抓住聖人的衣袖……
「阿耶,我要去浴佛節,你不同意我就不回去!」
令月聰明的抓住了這個絕佳的好時機,阿耶正疼惜她,她此時提出這個要求成功率一定大大提升,于是她沒有放過!
「哎!你這孩子,都這樣了還不忘,真拿你沒辦法,好,下月阿耶帶你去,這下放心了,快些回宮吧……」
聖人苦笑不得,想像以往那樣彈小姑娘的額頭,但看見那紅腫的傷處,立即有心疼的停下了手,無奈的答應了。
令月聞言,立即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少女容顏昳麗,明媚的猶如太陽一般,讓人心生同感。
聖人身畔,玄衣少年見此笑顏,仿佛感同身受般也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而這笑容,恰巧被令月看見,少女笑意一僵,裴延秀以為長寧公主又要像以往那樣不給他好臉色,卻不曾想,小公主不但沒有變臉,那雙盈盈水眸中還帶著一絲謝意,朝他再次展顏一笑,在那一瞬間,仿佛山花遍野……
裴延秀心中立即凌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