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完勝

作者︰有點混蛋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張永德壓根就沒想過突圍,他的目的是擊破唐軍本營,區區三萬唐軍,還不被他放在眼里。

按照他的構想,趙匡胤在攻破唐軍東營後,驅趕唐軍亂兵沖擊唐軍本營的東面,並營造出大軍壓境的假象。

待到趙匡胤部將唐軍大部分注意力吸引,並破壞唐軍的正常休息後,張永德就領大部隊沖擊唐軍本營的北面,讓唐軍顧此失彼。

陳覺所在的唐軍本營,兵力近兩萬,為了防備周軍從南面突圍,營寨特意修成了長條狀,東西橫亙六、七里,若是兩面受敵,則有首尾不能相顧之危。

而且唐軍初臨城下,為了築營操勞一整日,夜間亟需良好的睡眠,若是夜間未能得到良好的休息,戰斗力必然要大打折扣。

老辣的張永德盯上了唐軍的這兩個破綻。

卯時初,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爬上樹梢。

經過一夜安眠,士氣飽滿、盛食厲兵的一萬名控鶴軍齊整地踏出六合縣城,開赴城南十里的唐軍本營。

攻打營寨,騎兵作用不大,張永德此番帶的全是步兵,同時為了防備城西大營的唐軍偷襲六合縣截斷退路,他將三千騎兵留在城內防守。

未多時,一萬周軍抵達唐軍本營北面,開始大舉進攻唐軍營寨。

唐營之內,監軍陳覺一夜未眠,正靠在座椅上小憩。

「樞相,大事不妙,營北有大股周軍來襲!」傳令兵叫嚷著沖進營帳。

陳覺騰地一下就跳將起來,不顧嘴角流淌的唾液,急切地問道︰「你說什麼?營北有周軍來襲?是營東的周軍轉到營北去了麼?」

「襲擊營北的周軍並非營東的那支,而且人數眾多聲勢浩大,至少在萬人以上,營北已經快支撐不住了!」傳令兵語速飛轉。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陳覺一個箭步沖到傳令兵面前,抓住傳令兵的衣領︰「周軍統共才一萬多人,怎麼可能營東有一萬,營北又冒出來一萬?!絕不可能!」

陳覺口水亂飆,傳令兵額頭汗如水下,低垂著雙眼︰「屬下也覺得奇怪,可周軍看起來確實有一萬以上。」

陳覺稍稍冷靜,放下傳令兵的衣領,在營帳內極快地走了一圈,再度走到傳令兵面前︰「你立刻傳我命令,讓營東的林仁肇率部支援營北,營內所有沒上前線的部隊,也全部調去營北。」

「是。」傳令兵如臨大赦,快步跑出了大營。

陳覺已經識破了張永德的伎倆,無非是在營東制造大陣仗吸引自己的注意,然後再派出主力部隊強攻營北。

「張永德這廝,竟然用聲東擊西之計。」陳覺咬了咬牙齒,獰笑道︰「可惜,我早就調了援軍過來,你撐死也就一萬五千人,我營中這會可是有兩萬五千精兵,你如何能夠得逞?」

陳覺旋即又反應過來︰對了,若是張永德全軍出動,那六合縣城豈不是成了一座空城,城西大營尚有五千建州兵,正好可以抄了張永德後路!

事不宜遲,陳覺高呼道︰「來人,傳我軍令」

營北外二里,張永德站在臨時搭建的三丈高望樓上,整個唐軍本營盡收眼底。

看著唐軍整齊劃一的營寨,張永德砸了咂嘴,心道︰唐軍的營寨布得倒是不錯,想不到陳覺這個文官出身的樞密使,也有幾分行軍作戰的能耐,此戰看來是場硬仗

副將騰騰騰爬上望樓︰「殿帥,趙匡胤傳來消息,說是已經支撐不住,部屬傷亡慘重,請求撤退修整。」

張永德目不轉楮地打量著唐軍營寨︰「讓他再騷擾唐軍半個時辰,就撤回六合縣。」

趙匡胤靠著區區兩千騎兵,在唐軍大營前支撐了一個時辰,任務已經圓滿完成,是該撤退修整了。

現在,就看趙匡胤部對唐軍的一夜的騷擾,能幫到主戰場多少了張永德鷹隼般的雙目仔細地掃視著南唐營寨,他看到不少匆匆趕路的唐軍腳步松散,一夜的折騰顯然損耗了他們不少體能。

戰場上,任何一個小細節都有可能成為致命的缺陷,陳覺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昨夜唐軍為了應對趙匡胤部的襲擾,整營兩萬五千唐軍,自丑時起就再未入眠,缺少充足休息的唐軍,沒有足夠的精力應付長時間的戰陣。

張永德用于攻營的部隊雖然只有一萬人,但這一萬人乃是當世步兵中最為精銳的殿前司控鶴軍,這個名號由唐朝武則天垂拱之際創建,至今已延續兩百六十載,一直肩負拱衛皇室的重任。

經過郭威郭榮父子兩人的改組,控鶴軍人數大為擴充,但兵員質量、裝備水平並未落下,人人皆配備全身鐵甲,且屢經戰陣磨練,一直都保持著皇家親衛的高水準。

唐軍本營中的兩萬五千人馬,雖然也是南唐最為精銳的禁軍以及建州兵,但無論身體素質、作戰能力,還是戰斗意志,都遠遜于控鶴軍。

張永德敢于用一萬人,來強攻兩萬五千人守衛的營寨,其信心便來自兩軍的實力差距。

上了戰場,特別是兩方皆在萬人以上的大戰陣,主帥的臨場指揮作用就不大了。

張永德唯一發出的指令,便是撤下損傷較大的前線部隊,讓在後掠陣的後備部隊頂上,一直在最前線維持四個滿員的指揮,持續不斷地給唐軍制造壓力,不讓唐軍有絲毫喘息的時間。

攻堅戰從清晨,一直持續到正午,耗時整整三個時辰,周軍在死傷一千余人後,終于從正面將唐軍營寨撕開了一條寬約二十丈的豁口。

隨後,周軍便大舉攻入寨內,沒了營牆、拒馬和弓弩的掩護,平地上作戰,唐軍步兵如何是能硬鋼契丹騎兵的控鶴軍的對手?

而且趙匡胤在回城指揮守軍擊退西營唐軍的進攻後,也領著三千騎兵前來助陣。

陳覺立在本營正中的哨塔上,親眼看著唐兵防線全面潰退,幾千周軍騎兵在營內橫沖直撞如入無人之境,自己麾下的士兵就像草垛般被放倒,他面如死灰。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啊!兩萬五千人據營防守,如何能輸給一萬人?」陳覺滿腦子都是問號,但沒有人能替他解答,熟背的百卷兵書也沒法告訴他答案。

真實的戰場,從來不是文字可以描述清楚的。

「樞相,快走吧,敗局已定。」林仁肇沖上了哨塔,他的甲冑衣袍早已被血水浸透,背甲上還插著三支箭矢,賴盔甲堅固,只傷到了皮毛。

林仁肇本是閩國舊將,閩國覆滅後交出軍權在家賦閑,此次得唐主信任,再度披掛上陣,本想立下功績,卻沒想到第一戰就是大敗。

「不,我軍死傷並不大,我要重整旗鼓奪回營寨。」陳覺在哨塔上看得真切,唐軍士兵壓根就沒多少傷亡,周軍一攻破營牆,前沿唐軍就做了鳥獸散,這才使得整支唐軍大亂,並開始無序地向後潰退。

「樞相,兵敗如山倒,短時間內不可能重整旗鼓!」林仁肇一本兵書都沒讀過,但十三歲就上戰場的他,深知兵敗如山倒的鐵律,只要第一線的士兵潰退,整支軍隊便會不可逆地崩潰,主帥唯一能做的就是後撤到安全地帶,收攏散兵,重整士氣。

「你胡說!」陳覺已然失去了理智,壓根就不听勸。

若是不能保著李璟的心月復陳覺安然撤退,林仁肇自忖難逃一死,他余光察覺到有弩箭向哨塔襲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雙手抱緊陳覺,一躍而下。

就在林仁肇跳下哨塔的一剎那,兩支弩箭就釘在了陳覺方才的立足之處。

林仁肇頭也不回,右手夾著仍舊念念叨叨的陳覺,頭也不回地向南狂奔。

又過了一個時辰,唐軍本營內,便再無一個活著的唐軍士兵。

張永德為每一顆唐軍頭顱開出了五貫的賞錢,此戰周軍共消滅五千唐軍,余下兩萬唐軍都向南逃竄到長江邊上,乘坐船只逃去了河對岸。

一路追至江邊的趙匡胤,也只能望江興嘆。

不過唐軍逃得太急太快,營中的存糧以及箭矢甲冑等輜重,都成了周軍的戰利品。

「殿帥,營中共有存糧一千八百石,箭矢二十萬支,甲冑不多,能用的只有三千具。」副將整理完收獲,來帳中向張永德匯報。

「這偽唐也不怎麼富庶嘛,竟然就一千八百石糧米。」張永德靠坐在原本屬于陳覺的楠木坐榻上,心情甚是舒暢。

副將回道︰「听俘虜說,大部分存糧都在六合縣的唐營內,可惜被唐軍撤退時一把火燒了。」

「確實有些可惜,我軍現在最缺的就是糧米。」張永德接著問道︰「對了,捷報發出去了麼?」

「發出去了,一份徑直送往壽州大營,另外滁州與揚州也各發了一份。」

下午申時末,兩騎快馬沖入滁州城,帶來了六合縣的捷報。

馬崇祚手持捷報,嘴角洋溢著歡笑,快步走進推官衙門的耳房︰「李推官,大好消息,張殿帥在六合縣外大破唐軍,斬首五千,俘獲大量糧草輜重,唐軍已倉皇逃過長江,幾個月內恐怕都無力北顧。」

這些日子馬崇祚茶飯不思,一直忐忑于六合縣的大股唐軍,做夢都會夢見唐軍殺入滁州城,如今這把懸在心頭的利劍一夕去除,令他振奮不已。

一收到捷報,馬崇祚就親自來推官衙門報喜。

「滁州大捷?這可是大好事。」李延慶當然也高興,但他不像馬崇祚這般激動,周軍的大勝他早有預料,畢竟統兵的是張永德與趙匡胤。

李延慶走到馬崇祚身前,微笑道︰「有此大捷,咱們滁州面臨的不少難處,也會隨之迎刃而解。」

「正是如此啊,滁州浮動的民心總歸能安穩些。」馬崇祚瞥見耳房內無人,低聲道︰「遲遲收不上來的買官糧,應該也能收上來了。」

李延慶輕輕點頭︰「知州所言極是,等會我就派人去府庫知會陶參軍一聲,讓他早作準備。」

就在此時,推官衙門里,歸屬兩名孔目官的房間,房門被推開一條細縫。

李延慶與馬崇祚都有所覺察,彼此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未多時,守將韓重的親衛也來到推官衙門,請馬崇祚與李延慶去軍中議事。

昨夜韓重領兵馬星夜南下,趕赴全椒抄滅鄭家。

不過鄭家早已人去樓空,但走得很急,海量銅錢以及不少值錢的家具都沒能帶走,韓重將鄭家幾處莊園洗劫一空,封存了鄭家的房產與良田後便返回滁州城。

因為隨行多了幾十輛運送財貨的馬車,韓重返程耗時驟增,半個時辰前才抵達滁州城。

「六合縣的捷報,兩位都看過了吧?」韓重端坐于一張豪華的花梨木坐榻上,一看就曉得是南唐的流行款式。

這坐榻才從鄭家搶回來,就坐到了自己下,這韓重倒是對自己的貪婪毫不遮掩李延慶若有所思,跟著知州馬崇祚齊聲回道︰「已經看過了。」

「張殿帥隨捷報還給某發來份軍令,讓我押運些酒肉去六合縣犒賞大軍。」韓重看了眼馬崇祚,最後將目光落到了李延慶的身上︰「所需不多,美酒一千壇,肉食一萬斤即可。」

這叫不多?李延慶真想帶韓重去府庫里看看,都快能餓死老鼠了!而且肉這種難以保存的東西,如何能短時間變出一萬斤來?

馬崇祚賠笑道︰「韓刺史,這美酒還好說,但一萬斤肉食恐怕難以」

話音未落,韓重就粗暴地打斷道︰「某不管這些,明日午時前,某就要看到美酒與肉食,軍中將士艱苦奮戰不就是為了保護滁州百姓麼?區區點酒肉,莫非滁州百姓負擔不起?」

李延慶依舊維持平和︰「一千壇美酒,搜盡府庫應當可以勉強提供,但一萬斤肉食,則需要韓刺史幫個小忙。」

韓重當即提高聲調︰「哦,如何幫忙?」

李延慶拱手道︰「舉手之勞罷了,韓刺史此番抄滅鄭家,那鄭家在全椒縣的三千多畝耕地,可否由州衙來治理?」

「耕地交給州衙,肉食就能到位?」韓重皺了皺眉。

其實按照州衙與韓重昨夜的約定,鄭家的浮財歸韓重,三千五百畝耕地歸州衙。

李延慶計劃用這批耕地,換來婁、戴兩家的支持。

但韓重回城之後並不打算將耕地交給州衙,他看上了那幾千畝耕地中即將成熟的糧食,再有半個月,這三千五百畝耕地就能產出五千余石稻米,若是獻給朝廷,必然能在功勞簿里記上一筆。

李延慶看出了韓重的貪念,深知不付出點什麼,韓重是不會痛快交出耕地的。

至于一萬斤肉食?也就一百頭肥羊罷了,想必婁、戴兩家會樂于承擔的。

李延慶篤定道︰「正是如此,只要刺史將耕地轉交給州衙,一萬斤肉食明日就能到位。」

未來的功勞,還是現下張殿帥的命令,兩者孰輕孰重,韓重還是分得清的,未經深思他就回道︰「那就依推官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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