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和盤托出

作者︰有點混蛋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哦,馮吉?」李延慶語氣中略帶驚訝。

李延慶並非對呂端的後台是馮吉而感到驚訝,他早就通過烏衣台,查出呂端與馮吉關聯頗深。

只是呂端如此坦率,稍稍有些出乎李延慶的預料。

呂端點了點頭︰「對,就是他。」

李延慶放下筷子︰「那指使尹季通貪墨賣書款的,也是他咯?」

呂端低頭想了想,回道︰「應該,也是他。」

李延慶當即就听出了呂端語氣中的遲疑,思緒微動︰呂端因為自身的能力,以及協助馮吉偽造賬簿,得到了馮吉的青睞,被舉薦入三館,必然是馮吉重點培養的對象

那為何呂端對這筆贓款的去向毫不知情?

是呂端在刻意隱瞞?又或者,馮吉對呂端並不完全信任?

李延慶又細細打量了呂端一眼,問道︰「你當真不知道麼?若是我能知曉這筆贓款的去向,也許就能幫你月兌罪。」

呂端瞬間抬起頭︰「我真不知道這筆贓款的去向,我也曾試探過馮吉,可他守口如瓶,我實在無能為力,三郎,還有其他法子嗎?」

看樣子,呂端未能完全獲得馮吉的信賴,不過這也正常,呂端應該是半道才加入馮吉麾下李延慶深知此時是獲取情報的最佳時機,略一思忖,又問道︰

「說起來,你為何不去向馮吉求助,他可是三品高官,又繼承其父的威望,在朝中勢力龐大,解決這點小事應該是手到擒來吧?」

呂端遲疑了一陣,低聲回道︰「我昨日就去找過馮吉,可他似乎慌了神,拿不定主意,我與他沒聊幾句,就被打發走了。」

馮吉也慌了神?

李延慶頓時浮想聯翩︰馮吉雖然年歲稍淺,但看起來甚是老成,且繼承其父馮道衣缽,在朝中有不小的影響力,連他都慌了神,那會是誰在針對馮吉?

是範質、王溥這等宰執?

或是樞密院的三名正副樞密使?

又或者,干脆是郭榮的意志?

李延慶收攏思緒,淺酌一口美酒︰「所以,你就找到我這來了?」

呂端壓低聲調,快速說道︰「三郎,我在朝中根本就不認識什麼人,馮吉又無能為力,只能求你幫忙了。」

這呂二郎,求起人來絲毫不顯羞愧,臉皮倒是足夠厚實,和開封的新城牆有的一拼李延慶輕輕放下酒杯︰「說起來,你除了替馮吉偽造賬簿外,可還替他做過別的事?」

「我只替他偽造過賬簿,除此之外,再未替他做過任何事。」呂端的回答很是篤定,不帶半點遲疑。

李延慶並不相信呂端的一面之詞。

不管怎麼看,呂端都不太可能靠做假賬那點功勞,就從馮吉那得到如此大的回報

呂端能以非進士之身入三館,要麼是另外幫了馮吉大忙,要麼就是馮吉對他別有所求

別有所求?

李延慶挑了挑眉,繼續試探︰「你投身馮吉麾下已近兩年,也得到了重用,為何會不知道這筆贓款的去向?是馮吉刻意隱瞞,還是你根本就沒得到他的信任?」

刻意隱瞞?未能得到信任?呂端聞言,當即遲疑了起來。

對于馮吉,呂端是既感激又敬重。

由于年幼喪父,呂端一直以來頗不受人待見,國子監主簿的差遣還是散了不少家財才勉強求來的。

只有馮吉這位高官,願意正眼相看呂端,還安排呂端入了三館。

馮吉稱得上是呂端人生中的第一個貴人,給予了呂端援助與希望。

但此時的呂端,還只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閱歷與經驗都有所短缺,心境極易動搖。

昨夜馮吉表現出來的慌亂,加上好友李延慶的旁敲側擊,都令呂端心旌搖蕩。

呂端不禁懷疑︰馮吉是否對自己並未完全信任?他在朝中的地位是否遠遜于其父,再難自保?

疑竇一起,再難平復。

呂端下意識地端起酒杯,往口中灌了一大口葡萄酒,囫圇下肚,只覺寡淡無味,回想起近一年來在花間社的種種經歷,踟躕道︰「三郎」

李延慶一听,曉得機會來了,繼續加碼︰「想起什麼了直說便是,我會盡全力幫你的,保住三館之位當無問題。」

呂端右手握著酒杯,糾結了足有半刻鐘,終于下定決心︰「其實,馮吉他有一個名為花間社的會社。」

花間社?挺起來像是個詩文會社,但總歸是問出點東西來了,也許別有隱情李延慶精神一震,身子向前微傾︰「細說。」

呂端又抿了口酒︰「據我所知,這花間社本是馮吉一時興起創建的詩詞會社,成員都是朝中文官,近些年,花間社在馮吉的引領下,正朝著朋黨的方向發展。」

朋黨,也就是文官組成的帶政治傾向的黨派,這在此時是個十足的貶義詞。

孔子曾言,君子朋而不黨。

意為君子要與眾合群,但不能結黨營私。

文官們雖然都是儒學出生,表面上人人唾棄朋黨,但私下里十有八九都會加入以同門、同鄉、或是智取為紐帶結成的黨派,報團取暖。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之爭,利益爭斗不斷發展,就會造成黨同伐異。

自漢朝起,文官結黨營私的問題就如藤蔓一般,始終纏繞在王朝這根白玉華表上。

歷朝歷代都曾出現過黨派之間互相攻訐傾軋,殃及朝政的禍事。

遠的不提,現在的南唐,就深處黨派傾軋的泥淖中。

朋黨?馮吉竟然組建了一個朋黨?李延慶略感震驚,但轉念一想︰馮吉繼承其父,在朝中人脈甚廣,暗中培植一個黨派實屬正常

李延慶右手輕輕摩挲著碧玉酒杯︰「那你也加入了這花間社咯?」

呂端輕聲回道︰「是的,我剛入三館,就受馮吉之邀,加入了花間社。」

李延慶趁勝追擊,接連問道︰「這花間社,有哪些成員?常日里集會,通常都談些什麼?」

隨著呂端的和盤托出,夜色逐漸深沉。

一股不知何處而來的涼風拂過夜空,一輛牛車停在了太常卿田敏府邸的門口。

田敏生性簡樸,為官的俸祿幾乎都用于購置古籍,在開封不置產業,至今仍居住在朝廷安排的兩進宅邸里。

馮吉在車夫的幫扶下步下牛車,拾級而上,輕咳兩聲,叩響了房門上的青銅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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