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殷郊元帥分道揚鑣這件事給朱孛娘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返程的路途里,她一直看著車窗外,在思考著什麼。夕陽下的城市之景倒映在車窗上,在她的面部形成淡淡的霞暈。
有那麼一段時間,她好像離他們所有人都很遠。但定神看去,她有的確坐在旁邊。
快到酒店的時候,紀正志打來電話,說燕都來人了,並且有人點名了要見他們。
喬巡估模時間,上午的時候紀正志才把這件事告訴他爺爺,由他爺爺匯報給高層,不到晚上,燕都就來人了。
這肯定不是什麼乘坐普通航班的普通人。
上頭對這件事比較重視。
還點名要見他們……
喬巡想了想,問︰
「孛娘,你要跟我們一起嗎?」
朱孛娘搖頭,
「我雖然跟你們接觸密切,但歸根到底,我不應該過多接觸普通人。」
「也是。」
朱孛娘特殊的身份,不宜讓過多人知曉,那樣只會招惹來更多的麻煩。
「那我先送你回酒店。」
朱孛娘拒絕道︰
「不用了,我就在這里下車吧。也許,我可以趁這段時間,更多一點了解這個世界。」
「那你怎麼跟我們聯系?」
「我想找你們,那自然找得到你們。」
她說完,打開車門下去。
眨眼間就消失在傍晚的下班人潮里。
看著她消失的地方, 呂仙儀說,
「孛娘是個很獨立很有主見的人。」
「所以,她姐姐才那麼听她話吧。」辛漁想了想說。
喬巡說,
「總感覺她很近,也很遙遠。」
呂仙儀想了想說︰
「這大概就是神仙吧。看不懂, 猜不透, 卻又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即便是在神仙當中,也有著許多的理念之爭。這倒跟人類世界很相像了。」辛漁說, 「大概越是了解神仙, 就越是不會畏懼吧。以前不曾了解的時候,總是會把祂們想象的太過未知, 不可直視……」
喬巡說,
「把‘神’這個詞解構徹底,那人類也就無所畏懼了。最怕的不是強大,而是未知。對于人類世界而言,即將到來, 或者說即將回光返照的神明時代是莫大的挑戰, 也是莫大的機遇。」
辛漁認真問,
「喬巡, 你希望未來是個怎樣的世界?」
「康米咯。」
「不, 我是問關于神的。」
喬巡認真地想了想說,
「我不希望神與人的區別會成為過去那種皇帝與平民的區別。孛娘也說過, 一旦地球出現越來越多的原生神, 那陰魂就不可避免, 那類似于地府的機構就一定會出現。但是地府這種機構又由誰來管理呢?里頭的陰司又有誰來任命呢?孛娘的世界里,是玉帝等一眾高位神, 那我們的世界呢?也要由那些率先成為神的人來決定嗎?我覺得不妥,人即便是成了神, 個體意志也不會改變。但像地府這種公眾機構,本不應該由個體意志來主導的。但誰能又能說得準, 成了神的那些人會真的遵從集體意志呢?」
呂仙儀驚異,
「你居然想得那麼遠了?」
「不遠了, 很近……很近……于我個人而言, 我不是什麼破壞分子,當然是希望地球會越來越好。」
「噫,你還是和平主義者呢。」
喬巡說,
「除了好戰分子, 沒有誰喜歡戰爭吧。」
辛漁說,
「以後的事依舊撲朔迷離。」
紀正志在研究所等他們。
喬巡三人到研究所的時候, 紀正志正和三個人一起坐在休息室里。
這三人,剛好覆蓋了年輕、中壯年與老年。
其中,中壯年的人喬巡是認識的,汪文成,之前燕都市來的特派專員,天賦序列10「造夢」的持有者。
一見到喬巡,汪文成立馬站起來,笑著說︰
「喬巡,這麼快,我們又見面了。」
汪文成的出現,在情理之中。畢竟,西京市出現了眾多人間通判,而汪文成先前在峨眉山已經跟一名人間通判接觸過了。
「汪先生,很高興又見到你。」
「呵呵。」汪文成看向辛漁說,「辛漁,我們應該是有些時候沒見了。」
辛漁想了想,
「兩年多吧,也不算久。汪局工作繁忙,見不到也正常。」
「我听說了,之前湖光研究所那項研究你提供了非常關鍵的數據內容。本來是想跟你聊聊,但可惜你轉頭就去日本了。」
辛漁笑了笑,說︰
「那汪局可想不到吧,」她先瞥了喬巡一眼,見後者神情不變後才說,「那些數據內容是喬巡給我的。」
汪文成眉毛一跳,眼中涌現光彩,嘖嘖稱奇,
「真沒想到啊,喬巡,你可真了不起。那段時間你應該才四階吧,能發現那麼關鍵的數據內容,真了不起啊!」
在他心里,又將喬巡的評價拔高了一截。
喬巡說,
「汪先生過獎了。」
汪文成接著又看向呂仙儀,笑著說,
「小呂,上次在知冬市沒見著你,這會算是見著了。」
呂仙儀皮笑肉不笑,
「汪叔叔真想見我,哪能見不著。」
「你這話可說錯了哦,是你不想見我。」
「我當然不想打擾您啦。」
「小呂,跟我斗嘴可沒意義,留點精力跟你爸斗嘴吧,呵呵。」
呂仙儀輕哼一聲,扭過臉。
看得出來,汪文成跟呂仙儀的爸爸關系是不錯的。
喬巡看向另外兩人,
「這兩位是?」
老人文質彬彬,看上去像一位作家,或者文學工作者。精神抖擻,面色飽滿,他笑呵呵地說,
「老家伙我名叫紀開河,一個小小的民俗研究員。」
紀開河……這名字,十有八九就是紀正志的爺爺了。
辛漁打趣道,
「紀老先生說自己是小小的民俗研究員,哪怕全世界的民俗研究者都才剛入門哦。」
「哈哈,那倒不至于了。」
紀開河看著喬巡說,
「喬巡,這個名字可比老家伙我響亮多了。」
「紀老先生謬贊了。」
紀開河搖搖頭,然後瞥了一眼旁邊的紀正志說,
「我這不成器的孫子,給你們添麻煩了。」
紀正志抖了抖肩膀,尷尬一笑。
辛漁說,
「沒添什麼麻煩,幫了我們不少。」
「哼,我一過來就看到他這幅不成體統的樣子,精神萎靡,生活細節一團糟,身體狀態糊涂得不成樣子。要不是看他是獨苗,我早把他淹死在馬桶里了。」
感覺得到,紀老先生很生氣,對紀正志的現狀非常不滿。
「您言重了,他其實——」辛漁還像為自己的伙伴辯解幾句。
紀開河打斷說,
「小辛不用幫他說話,他自己會說。」
辛漁尷尬一笑,也不多說什麼了,同情地看了看紀正志,心想自求多福吧。
然後,最後一位來者舉起了手,表示自己想說話,就像……課堂上的學生。
她也的確像個學生,只不過穿著一身樸素的古裝。
喬巡、辛漁和呂仙儀都不認識她。
是個生面孔。
「我叫管月,是個女生,喜歡寫字,嗯……」她稍稍蹙起眉,很認真地在思考,「還喜歡看夕陽,嗯……」
她的樣子,像極了作自我介紹不知道說些什麼好的人。
憋了半天,大家也沒打斷她,最後她說︰
「我的字寫得很好。」說著,又有點不確定,自言自語道︰「應該算好吧……」
管月似乎有種冷場的魔力,她說完話後,大家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
僵了一會兒後,汪文成笑著說,
「好了好了,大家都坐著說吧。」
眾人這才松一口氣,紛紛落座。
管月則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里,坐得很直,像個听話的小學生……當然,她看上去應該是大學生的年齡了,跟呂仙儀差不多。
喬巡說,
「汪先生,你這次又來西京市,應該是有重要的事吧。」
「的確重要。你也應該猜到了,就是關于人間通判,以及一件目前還不明晰的事的。紀老先生是這塊兒的專家,所以跟我一起了。」
喬巡以為他還要說說帶著管月是為什麼,但汪文成沒有說。他繼續說︰
「你們這兩天在西京市的經歷,我已經了解過了,但是從不同人那里了解的不一樣,所以還是想問問你們本身。」
喬巡言簡意賅地將這兩天的事說了一遍。
他也沒有隱瞞三位神仙的事。這也瞞不住,何況,汪文成本身就是「還魂」事件的主要參與者之一。
汪文成點點頭,
「難怪了,原來上次接下‘還魂’調查任務的就是你們啊。」
看來「塔」的保密能力確實不錯,連汪文成這種身份也現在才知道具體是誰參與了那次調查任務。
汪文成想了想說,
「還有三個神仙……看來這西京市比我們最初預計的還要復雜。」
「準確說來不是神仙,實力上應該是比較強的半神。」喬巡說。
「你們跟他們已經深入接觸過了嗎?」
「不算深入。他們有著自己的目的。」
「會對我們造成影響嗎?」汪文成最關心的是這個。
喬巡說,
「可能性不大。雖然接觸不多,不過也算知道,他們的定位應該是偏向于‘庇佑’的,跟之前的永生者截然相反。而且,他們主要完成目的的地方並不在地球。」
「是什麼地方?」
「幻‧長安,不知道你听說過沒。」
汪文成皺起眉,
「幻‧長安……這個名字我依稀听過,但印象並不深。不過我們的確是在西京市監測到了一些特殊波段的律動,初步推測過可能是類似于南極中心那道裂縫的存在。」
「幻‧長安應該算是另一個世界了,但不知道為什麼會跟西京市相關。」
「因為文化淵源嗎?」
「這就不確定了。」
汪文成看向紀開河,
「紀老,你怎麼看?」
紀開河想了想說,
「長安的文化淵源與我國目前進化者的常見圖騰其實相關性是比較大的。如果說幻‧長安不僅僅是名字上的巧合的話,那應該就是內部的主要文化建設跟我們歷史上的長安相近,不對,應該說我們歷史上的長安跟幻‧長安相近,按照年代,幻‧長安存在更久。圖騰符文一直以來都是很神秘的存在,即便我們利用它們進化,獲取天賦,但其本質也始終挖不透。不過,也算是知道,文化與圖騰的關聯是較深的。這也是受不同文化影響的人,所覺醒的天賦呈現顯著差異的原因之一。」
汪文成沉思一會兒後說,
「關于幻‧長安,我們後續還得近一步研究。目前來說,首先應該處理好人間通判相關的事。」
「人間通判到底是什麼?」喬巡問。
汪文成說,
「上次我跟一名人間通判接觸過。他們是幾乎完全跟現代社會背離的,觀念上極其反對自然與科學,特別注重人文和精神。」
「是跟降臨派勢力一類的組織嗎?」
「算不上。主要還是在于,我們並不清楚他們的首領是個怎樣的存在。」
「上方閻羅……之前有听月孛天君說過,我們這個世界沒有閻羅王的圖騰和符文。也許可以排除上方閻羅是閻羅王轉生的可能性。」
「最關鍵的應該在于,他到底是地球本土的人冒充的,還是說是其他的神明復蘇體冒充的。這一點上,我還要跟紀老一起好好研究。」
喬巡說,
「我覺得這個人間通判的組織也許會盯上我們幾個。之前在尋找地司太歲的時候,有過比較嚴重的摩擦。」
「那你是怎麼打算的?要不要避避風頭。」
「在幻‧長安出現前,我應該都要低調一些了。不過,有什麼能幫上忙的,我也盡力。」
汪文成說,
「你還是按照自己的節奏來吧。」
「也行。」
汪文成其實並沒有怎麼過問月孛天君、雷部電母和地司太歲的事。
不過這也並非他不上心。
喬巡覺得,他可能對他們還是持有謹慎的態度,在沒有真正接觸前,不過多問,也不完全不問。當然,這也有自己向他說明了他們的威脅並不大的緣故。
汪文成也不是個體進化者,更多的還是考慮國家的利害問題。
最後,
汪文成說,
「喬巡,我和紀老要在西京市待上一段時間,有什麼事你直接聯系我。」
這次,他們互換了聯系方式。
「哦對了,管月,你們可以好好認識一下。」
管月登的一下站起來,禮貌地說,
「請多多指教。」
喬巡不解,
「這是?」
汪文成笑著說,
「上面是打算讓她出來鍛煉一下的。你的事我也算了解過一些了,不是帶出了兩個優秀學生的嘛,剛好你在這里,我覺得你應該能鍛煉鍛煉她。當然,也看你的想法。」
管月單舉著一只手,格外認真嚴肅地說,
「我保證不跟喬老師添麻煩!」
「我不是老師……」
「喬教練!我會好好听話的,請別嫌棄我。」
「不是,我只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管月肉眼可見地焉了,就像霜打的茄子,沒了精神。
喬巡瞅了瞅呂仙儀。
呂仙儀鼓了鼓臉,
「帶學生嘛,你很擅長咯。帶帶別人,也沒關系,為國家輸送人才,多好……」
「你真這麼想?」
「不然吶。」
喬巡看了看汪文成,後者一臉笑意。
又看了看管月,雖然焉了,但是小眼神里還充滿了期待。
天知道要是他真的拒絕了,這株焉答答的小花會不會就地枯萎。
「那好吧。」喬巡無奈地說。
管月又肉眼可見地充滿生機,鄭重地彎腰行禮,
「我一定不讓教練失望!」
汪文成心里直樂,他覺得現在的共和國,喬巡可能是最適合管月的教練了。當然,臉上還是平平常常,
「那就先這樣吧,喬巡,有什麼問題及時聯系。紀老,我們先去應急處理中心吧。」
紀開河便跟著汪文成一起離開,走到門口時,他回頭瞪著紀正志,
「臭小子愣著干嘛!」
紀正志愣了愣,
「我要一起嗎?」
「你這幅樣子,還有臉跟別人一起?」
紀正志一張臉立馬變成苦瓜,老老實實地跟上去。
他知道,自己得好好挨頓罵了。
休息室里,管月一臉期待地看著喬巡,就好像喬巡會給她點什麼樣。
喬巡頓了頓,問︰
「你是怎麼打算的?」
「教練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教練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喬巡微微張嘴,
「……」
這孩子,有點毛病吧。
「听著,管小姐,我只是你這段時間的教練,我會盡我所能指導你進化上的相關事宜。這段時間過後,你我就沒什麼瓜葛了。」
喬巡這話是說給兩個人听的,
一個管月,一個呂仙儀。
讓前者清醒點,讓後者解除腦袋里的警報聲。
但管月下句話,讓後者腦袋里的警報聲更加響了,
「別嘛,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只有教練你才能解決我的苦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