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轉變

于秀娥說完,便起身離開了。她有些不敢去看沈軒的眼楮,也沒有去等待沈軒的答復。

她其實是害怕的,害怕在沈軒的眼中看到愧疚,害怕沈軒支支吾吾的說出冠冕堂皇的話。

好不容易看到的一絲希望,就算是假的,也好過毫無希望不是嗎!

沈軒沉默的任由于秀娥離開,他沒有挽留,也沒有試圖用任何舉動和言語去打消對方的疑慮。

捫心自問,自己是真心真意為武德營好嗎?沒有利用這些人的心思嗎?

自己的修為廢了,道種還不給力,這樣的自己還能做什麼?

這種情況下,武德營成為沈軒唯一能夠抓住的東西。

武德營在自己的心中很重要嗎?當然很重要!

武德營在自己心中真的很重要嗎?其實也不重要!

武德營是一件工具,需要打磨的工具,能夠幫助自己實現理想的工具。自己所做的一切其實都只是為了打磨這件工具,期望這件工具能夠幫助自己。

工具而已,武德營能夠成為工具,文德營也能成為工具,其他什麼鬼德營都可以成為工具。就算自己的修為廢掉了,可就憑大虞國師是自己的二師兄,何愁找不到趁手的工具呢。

自己其實與閆羅生並沒有區別。

只不過現在自己眼前只有武德營這唯一一個選擇罷了。

于秀娥的話,讓沈軒突然發現,武德營眾人跟自己其實是一樣的,武德營在自己的身上看到了希望,自己也在武德營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他們是想要依靠自己的,而自己卻更多的是想利用他們。

這樣很不好,非常不好。

沈軒突然意識到,失去修為對自己的打擊似乎比自認為的要嚴重的多,嚴重到自己在慢慢成為曾經自己最痛恨的那種人。

油嘴滑舌可以接受!玩世不恭可以接受!偷瞄于秀娥的也可以接受!

但是,利用信任、玩弄情感,這卻是大大滴不行。

武德營眾人不是工具,也不是墊腳石,而應該是伙伴,互相給予對方信心、希望、鼓勵、支持的,可以交心、交命的生死伙伴。

他們並不傻,他們也是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情感的人。

「我錯了!」

望著于秀娥的背影,沈軒低聲呢喃。

是夜,武德營中心空地上,第二堂文化課開講。

除去負責警戒放哨的二十幾人外,全員到齊。

最先開始的是數學課,沈軒沒有把所有人教成數學家的打算,只要掌握數字的規律,會數數就可以。

武德營眾人大多在三十歲到四十歲之間,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只有三十多個,這些人的理解能力已經完全成熟,對于數字規律的掌握並不算困難。

而且數字規律要想熟練掌握,更多的還是要靠平時生活中的運用。

簡單的講解完如何從十數到百而後千和萬,數學課便結束了。

敲了敲黑板,待所有人將目光望向自己,沈軒正了正神色,朝著所有人彎下腰,深深的鞠躬。

「軍師…您這是…」

所有人都被沈軒的舉動搞蒙了,不明白他這是要做什麼。

于秀娥的雙目中有火光跳躍,似乎猜到了什麼。

直起身來,沈軒看到了眾人眼中的詫異,朗聲解釋道。

「今天將軍與我說了一些往事,讓我意識到之前犯下了一些錯誤,在這里我給大家道歉。」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也不跟大家矯情,以後我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

「今天呢,就先不學新字了,談一談我的一些想法吧。」

「首先,我知道了曾經發生的一些事情。逝者已矣,望他們能安息。」

「擄劫幼 童,這種事在大虞並不罕見,京都首善之地,每年亦有許多幼 童丟失。那麼我們首先來分析一下擄劫幼 童的目的,大致有四種可能。」

「第一種,賣入豪門為奴為婢。」

「第二種,賣給某些別有用心之人,培養成死士。」

「第三種,賣入青樓妓館,謀取利益。」

「第四種,弄成殘疾街頭行乞。」

大虞百姓對血親、血脈看得極重,若是有隱疾無法生育的情況,最優先考慮的是從直系血親過繼一個孩子,而不會花費錢糧養一個與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所以這一種可能不做考慮。

「以上四種可能,無論是哪一種,都有一個基礎,就是買賣的幼 童必須是活的,而且在達成某種目的之前,也必須是活著的。」

沈軒的話有點繞,不過所有人還是听懂了,神情變得有些悲傷、有些激動。

他們也隱隱猜到沈軒將要說些什麼了。

「十幾座村莊被毀,四五千人被殺,擄走的孩子近千,此等規模、此等手段,一般的人販子是做不到的,山匪流寇也做不出來,費時費力,且後患極大。大虞和慶國的軍隊也可以排除嫌疑,原因很簡單,若是大虞軍隊做的,先不說動機是什麼,單是擄走幼 童便難以理解,做下此等人神共憤之事卻留下近千個活口,這支軍隊的主官只怕是嫌命長了。」

「若是慶國軍隊干的,那此事早就滿天下的宣揚了,絕不會藏著掖著,這可是實打實的軍功,所以也不可能是慶國軍隊所為。」

「排除這三方的嫌疑後,再對我剛剛說的四種可能進行排除。」

「被擄走的孩童接近千人,從數量上判斷,第一種和第四種基本可以排除,人數太多不好消化,反倒容易節外生枝。」

「額…話雖然不太好听,但為了大家能夠明白,我還是直言了。青樓妓館雖然也會買來幼 童培養成…那什麼,但是對外貌和身段的要求比較嚴格,而且會選擇年齡更小一些的。根據我了解到被擄走的孩子們的年齡和相貌等情況判斷,第三種可能也基本可以排除。」

「綜合僅剩的兩條線索,我們可以做出如下推斷。」

「某個隱秘且實力龐大的組織,將擄走的近千孩童暗中培養成死士,以達成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雖然線索仍比較模糊,推斷還缺乏有力的證據,但我還是堅信我們從中得出了兩個信息。」

「第一個是好的信息,被擄走的孩子們,很大可能還活著。」

「第二個信息算是不好不壞吧,這個組織雖然隱秘,但未必就查不到。組織龐大、人數眾多、有很大的野心和企圖。大虞很大,但符合以上條件的卻不多,但凡走過必留痕跡,多花些時間,多費些精力總會查得到一些蛛絲馬跡。」

「鄙人不才,在京都認識一些大人物,屆時會請他們給予一些幫助。」

沈軒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大通,武德營眾人雖然沒怎麼听懂,但卻是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

被擄走的孩子們還活著,軍師會幫助將孩子們找回來。

所有人的眼楮都紅了,十年了!整整十年了啊!午夜夢回之時,揮舞雙手,呼喚著乳名從噩夢中驚醒,看到的卻只是黑暗和絕望。

如今,終于看到了一絲曙光。

「軍師…是個好人…」

「不愧是軍師啊…」

「軍師說他認識京都的大人物,鄭老實是你帶軍師回來的,你說軍師說的是真的嗎?」

「將軍說軍師喜歡吹牛逼!」

「嘖…軍師就是軍師,吹牛都吹得很厲害!」

在這群沒見識的漢子看來,吹牛逼的最高境界莫過于——我昨晚睡了村長的媳婦!

再看看人家軍師是咋吹牛的,嘖嘖,認識京都的大人物,下次是不是就要說自己睡過大人物的媳婦了。

看著所有人神情激動的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沈軒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朗聲說道。

「我今天說這些,就是要告訴大家,萬里之外還有親人需要你們去拯救,在沒有找到他們、救回他們之前,所有人都要給我好好的、努力的…活下去!」

黑風寨眾人懷著死志去沖擊慶軍大營這件事,對沈軒的觸動很大。

沈軒覺得有必要給武德營眾人一個活下去的理由,讓他們明白不怕死和找死是有區別的。

確認了眾人的眼神中重新煥發出希望的光芒,沈軒滿意的點了點頭,接下來便是今天的重頭戲。

「請大家思考一個問題,等到某一天,大家尋回了被擄走的孩子,親手斬下了仇人的頭顱,所有心願都達成了。然後呢?大家還要做什麼?」

場面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低頭沉思,或是眼角閃動淚光、或是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亦或面目猙獰咬牙切齒…

「回大青山去,重建村子,給俺家大牛討一房媳婦,給俺生個孫子…」

有人抬起頭來,目光里滿是憧憬的說道。

所有人聞听都忍不住的點頭。

「嗯,不錯的想法!」

沈軒點頭贊許。

「然後呢?等你老了以後便在家里陪孫子玩耍,給他講自己年輕時的光輝事跡。老婆兒媳織布腌菜,兒子上山打獵。再來一伙不明來歷的黑衣人放火燒村,擄走你的孫子,讓你現在經歷的一切,在你兒子的身上重演一遍?」

「這…」

「這不可能是嗎?你覺得發生在你身上的一切悲慘都只是一個意外,相同的事情絕對不會在你的下一代、下下一代身上發生是嗎?」

「你憑什麼保證悲劇不會重演?你憑什麼認為意外只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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