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青桐道人來訪

時間飛逝,很快就到了同進二十六年正月初一。

這一天一大早,家里的女人們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給張父行禮請安。這是新年第一拜,是非常重要的。

行禮問安之後,就是祭祀活動。張巍和張父首先要去參加金華府的公祭。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能參加金華府公祭的人,都是金華府的鄉紳名流,官員豪商。

張巍一家自然是榜上有名的。公祭在知府老爺的主持下進行,等到中午結束之後,張巍和張父每人拿著一掛祀肉回家。

到了家中,家里人也開始進行家庭的私祭,而家庭私祭,就主要靠女主人安排了。各種貢品的制作、擺放這些事情都是女主人親自做,或者指揮別人做。

好在胡家三姐妹也都受過這方面的訓練,也做的有模有樣。張巍是有官職在身的人,祭祀的標準也可以相應提高。

主要受祭祀的人,就是張巍的母親周婉,還有張家人。

今天的祭祀,在黃梅縣的周家人也派來代表,張巍的大舅帶著幾十壇好酒來了。因為是祭祀周婉,所以娘家人也會派人來。

這也是因為周婉有封號,是陰官的緣故。只要當了官,不管是陰官還是陽官,都是和普通人不同的。

普通人供奉,不能上大、小三牲。大三牲只能公侯以上的爵位才能用。小三牲要三品以上的官員才行。但是張巍有男爵的爵位,所以也能用小三牲。

普通人祭祀,果品、糕點不能擺放超過三層,士大夫以上可以擺放不超過六層,而公侯王爵才能擺九層。

普通人的祭品,只能是紅白綠三色,士大夫可以加上黑、褚和黃。只有公侯以上,才能用紫色、金色和銀色。

在沒有神佛的世界,這些規矩當然無所謂,但是在這里,用不合規格的祭品和禮儀,陰間的家人是承受不住這種‘福分’的。

下午開始祭拜,等祭拜結束,就將祭品上的肉食煮來吃了,這也是一種禮儀,代表著生人和死人同享(饗)。

正月初二,就是拜年的日子。這一天,張巍他們坐著狐車,回到峨山拜訪張家村的老人。

如果是平常,自然是沒有這種時間的。從金華城到峨山,少少也要幾天路程。但是有了狐車,一日千里不在話下,當天就到了張家村,在祠堂召集家族中的老者,一同拜年和吃飯。

也讓家里的老人們認識一下張巍的三個新媳婦。

到了初三,又是去拜訪舅舅家。反正有了狐車,交通都方便了。禮儀就要做到位。

初五初六,就是張父帶著張巍拜訪家里的佃農、蠶農、桑農。有良心的地主都會拜訪自家的佃農,送上禮物,讓他們來年更加盡心的給自己勞動。

不是所有的地主都是壞的,有的地主還是很不錯的。

初七之後,張家兩父子就各自拜訪了。張父去拜訪一些商業伙伴,而張巍則是去拜訪一些好友、同門。

正月十三這一天,一個道人帶著一條狗,出現在了金華城。他向著別人打听了一下張家的位置,然後就帶著狗來到了張家門口。

他溫和的對張家的家丁說︰「請稟告張老爺,就說梅山灌縣青桐道人找他。」

這家丁上下打量了一下這道人,他比不認識青桐道人。認識青桐道人的那些老門房都在峨山的老宅看門呢。

不過眼前的道人儀態不凡,帶著的那條白狗也是毛光水亮,威武不凡的樣子。

于是他點點頭說︰「客人還真的不巧,我家少爺出去了,一時半會怕是回不來了。」

這門房想的很簡單,這人是道人,必然是找張巍的。

道人一愣,然後笑著說︰「我不尋你家少爺,我找你家老爺。」

這個時候,門後忽然伸出一個狗頭,這狗和道人身邊的白狗互相對視一眼,雙方都是一愣。

這道人此時也看見了黃豆,他也微微一驚,說道︰「好俊的梅山犬!」

此時,黃豆走了出來問道︰「你們找張巍?」

這道人眉頭皺了皺,然後搖了搖頭說︰「不,我找張巍的父親。」

這狗子深深看了他們一人一狗一眼,然後對門房說︰「去通知老爺吧!」

這門房才點點頭,趕緊進去通報了。

黃豆這個時候才問道︰「你們是從梅山來的?」他剛剛也在門後听見了他的介紹。

青桐道人點點頭,說︰「看得出你也是梅山犬,不過梅山犬不煉化橫骨的。」

正統的梅山犬,又被稱為梅山趕山犬,是一群專業、精干的獵犬。在打獵的時候,很忌諱雜聲,所以那些狗都不主張煉化橫骨。

煉化了橫骨,就會變成話癆……

黃豆淡淡的說︰「我的情況有些不同。」他是吃丹藥吃出來的。

這個時候,院中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就看見張父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他一看見這道人,立刻就大喊一聲︰「劉兄!這可是十數年沒見啊!你終于來找我了!」

這青桐道人看見張父,也笑著說道︰「張兄弟,好久不見啊。」

張父此時很激動,連忙拉著青桐道人的手說︰「快快請進!進去說話!」

兩人攜手進去,然後就是端茶倒水。黃豆也跟著一同進入客廳。

才剛剛坐下,張父就忍不住問道︰「這一別就是十余年,為何沒有你一點音訊?」

青桐道人笑道︰「你知道的,我一向喜歡雲游四方。前些時候才從一個秘境中出來,這些年都不能和外界有聯系!」

說到這里,他忽然說道︰「倒是你這些年改變極大啊,這家業是越發龐大了。」

張父一听,卻是笑著搖搖頭說︰「這都一切要歸功于我的孩兒。」

青桐道人听到這里,也笑著說︰「我就說他有龍鳳之資,現在果然應驗了!」

听見青桐道人這話,張父卻是苦笑搖搖頭,說︰「你卻不是不知道,他差點就死了。」

果然,青桐道人听見這個,當即臉色就是一凝,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然後張父就將前些年的事情告訴他。

青桐道人听後,也是目瞪口呆。然後說道︰「想不到這張仲年紀輕輕,就有如此蛇蠍心腸!」

然後就有些羞愧的說︰「這些年我被困在秘境中,想不到差點誤了賢佷的性命。」

張父擺擺手說︰「這就是時運,也是他的劫難。過了這一劫,就好多了。」說完,自己也是呵呵笑了起來。

兩個人在聊天,兩條狗也在聊天。

青桐道人的這條狗叫白玉,是一只漂亮的母狗。她從進來客廳之後,就目光炯炯的看著黃豆。

黃豆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就問她︰「你在看什麼?」

她回答說道︰「我見過一些梅山犬,但是沒有一個像你一樣。他們更加像是軍隊,而你卻不像。」

黃豆想了一下,說︰「可能我們的生長環境不同吧。你們梅山犬是什麼樣的?」

白玉卻是說︰「我也不是正統的梅山犬,我很小的時候就和青桐在耳聆國相遇,是他將我訓練成了梅山犬。」

原來是這樣,黃豆恍然大悟。他想了一下,說︰「要不要去院子里逛一逛?」

白玉很平靜的看著他,說道︰「你想上我?」

黃豆被她的直接鬧了一個大紅臉,他辯解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他黃豆豈是那種狗?!

白玉仔細看了看他,說道︰「我現在還年輕,還不想生小狗。」

黃豆低吼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那我們就去外面逛一逛吧。」說完,她就站了起來,向著外面走去。

黃豆也站了起來,趕緊跟了上去。

這段時間,蠻細腰回家陪老父親去了。這大過年的,蠻黃神也想念女兒了,所以將她給招了過去。

如今張家大院中,除了黃豆和白玉,還有就是一群小狗崽子。

這群小狗崽子被養在一個院子里,有專門的人負責照看。這群小崽子,就是張家準備帶去天門縣的。

兩條狗逛了一圈,自然而然的就到了這院子中。

滿院子都是跑跑跳跳的小狗崽子,這些小狗崽子看見黃豆來了,都發出‘嗚嗚’的女乃叫聲。

顯然黃豆也是這里的常客。

「這都是你的孩子?」白玉臉色終于變了變,問了出來。

這起碼有百余只小狗,黃豆就是想生,也需要那麼多時間去配種才行!

黃豆嘆了口氣說︰「不,這些不是?」

「哦,那哪些是?」白玉繼續問。

「……」黃豆有些心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看了一陣,白玉也發現問題了,這些小狗似乎品相都不錯,她終于明白了,說道︰「這是用來訓練梅山犬的?」

黃豆終于點點頭。

這些小狗,都是要訓練成梅山犬,然後成為風門中的一員。

白玉忍不住說道︰「這麼多,你們要訓練多少只出來?」

黃豆笑了笑,說︰「當然是全部!」

白玉听見這話搖搖頭說︰「這不可能,這要消耗大量的精力和物資。」

黃豆笑了笑,她不能理解這個很正常,張巍有錢又會煉丹,這一切都不是問題。

此時的張巍,正在陳家被教訓。

陳恭老爺子此時氣得胡子瞪得老高,他怒道︰「我陳家的女兒,絕對不可能跟著你無名無分的!至于當小妾,那是想也別想!」

張巍只能頭低低的被教訓,他還能說什麼?陳恭的女兒跟著自己不明不白一年多了,這就算是真的白如一張紙,別人也會帶著有色眼鏡看的。

這大過年的,陳恭雖然很高興自己女兒回來了,但是更多的是心痛。自己的乖女兒,哪里輪得到要跟著張巍不明不白的在一起!

陳恭的兒子陳潤則是在一邊打圓場說︰「爹,張兄也不是這個意思。將來會有解決辦法的!」

這兒子的話,更是讓陳恭氣得血壓升高,這個時候了,你不為自己的妹妹爭名分,還在給他推月兌,我怎麼有這麼一個傻兒子?!

「你給我住口!這秋闈就要開始了,你有沒有把握?沒有把握的話,你怎麼還不去讀書!」

看到陳恭真的發脾氣了,這陳潤也只能給張巍一個自求多福的眼色,然後就跑了。

張巍嘆口氣,說︰「陳伯父,枝蕊跟著我,我也是三生有幸。我以前是從來不敢奢求有這樣的大家小姐喜歡我的,所以,請給我一些時間。」

陳恭冷笑一聲,說︰「給你時間?你是打算休了現在的妻子,還是打算這麼一只拖著,將我的姑娘拖成老姑娘?」

「還是打算來個先斬後奏,生米煮成熟飯?害了我姑娘的一生?」陳恭陰沉的說道。

「伯父您多慮了,我和枝蕊是發乎情止乎禮的。」

張巍不得不再次解釋!

這次的見面不歡而散,張巍被趕了出來,只能郁悶的回家。

而陳家中,陳枝蕊也被她老母親抓在閨房中,問道︰「女兒啊,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這也不是一個辦法啊,你父不可能讓你這樣的!」

陳枝蕊倒是無所謂的說︰「孩兒的這些事,現在也是沒有辦法了。認識張巍的人都知道,我已經在他身邊呆了一年,試問這樣的女子,除了張巍誰還敢要?」

她母親一听,不由得急的跺腳︰「我的傻女兒,你這樣可是吃大虧了!以後是要被欺負的。」

陳枝蕊看見母親都急了,連忙安慰她說道︰「母親,這件事還需一些時間,放心,張巍不會虧待我的!」

她母親看她如此自信的樣子,心中焦急,但是又說不過她。陳枝蕊和陳家的女人一樣,都有一種不服管教的野性!

她的祖姑女乃女乃是這樣,當面跟著一個窮酸讀書人就走了!她的姑姑也是一樣,當年跟著一名不文曹彬也走了。

雖然她們都賭對了,但是她們至少是正妻大婦,不是小三侍妾啊!

兩個陳家女人是賭上自己的一切,而這傻女兒不僅僅賭上自己的一切,還欠了一債去賭啊!

看見母親焦急的樣子,陳枝蕊握住她的手,輕輕的安慰她說︰「母親,你是不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沒有去過天門縣,不知道他在天門縣做了什麼。」

「他和一般的人不同,他是一個真正做大事的人。他敢作敢為,勇任當先,不是那種尸位素餐的人。」

「天門縣在他的治理下,幾年就變了樣子。我在當他助手的時候,看到過他天馬行空的施政思想,看到他潛移默化的推新政策。看到他為民為人的行事風格。」

「我就知道,這樣的男人,不可能辜負我的。」

陳枝蕊堅定的說。她的母親看到她的樣子,此時的她仿佛臉上有光!

這不是中毒太深,就是真的蟄伏了!

她的母親終于嘆了口氣,搖搖頭說︰「女大不由娘,罷了罷了,我也管不著了。但是你要記住,不管如何,娘家永遠都是你的後盾!」

陳枝蕊听見這服軟的話,將頭埋進了母親的懷中,說道︰「我知道的,娘你對我最好了。」

………………………………

張巍郁悶的回到家,然後就有家丁來報說︰「少爺,老爺正在招待貴客,請你回來之後就過去。」

「貴客?」張巍想了一下,現在還有誰是貴客呢?

他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

說完,他就走向了客廳。

一進入客廳,他就看見一個道人打扮的人正在和父親說話。這道人在他的記憶中非常模糊,但是應該是見過的。

就在張巍想的時候,張父就說道︰「巍兒你可曾還記得你劉叔叔?這就是你劉叔叔,道號青桐道人!」

听見父親的話,張巍一下就反應過來了,原來這就是青桐道人啊!

這位父親的貴人,父親能發家,就是靠著他的。

他趕緊上前行了個禮,說道︰「張巍見過叔叔。」這是他小時候的稱呼,還很小的時候,這個叔叔經常來他家,他都是這樣叫的。

青桐道人見到了張巍,然後上下打量一陣張巍,忽然說道︰「賢佷變化良多,我都認不出來了!」

小時候的張巍有點怕生,看見他總是好奇加上畏懼。

現在的張巍卻是風度翩翩的一個有道郎君了!

「听聞賢佷在清微道修行?」青桐問道。

張巍點了點頭。

「可惜了,當初我還說讓你拜入我的金頂觀。但是那個時候你母親以你太小為由拒絕了。如果當年你跟著我,我梅山一脈也當有此大才!」

青桐道人半真半假的說道。這讓張巍趕緊說道︰「叔叔謬贊了。小佷當不得如此夸獎。」

青桐道人搖了搖頭說︰「清微派也是大派,而我觀現在賢佷的修為,也不比我差,這不是大才是什麼!」

兩人吹捧一下,各自落座,然後繼續聊天。

梅山一脈,說是道士還不如說是民間術士。這一脈的法術修行和人戚戚相關。而且很多梅山法師只修術,不修法,不圖長生,不圖神位。

他們認為,人的生老病死也是天道輪回的一部分,而且他們就算死了,也能在陰間庇佑後輩弟子,對死亡和成神仙興趣不大。

梅山一脈,是有著自己陰府的一脈。他們陰府的規模,並不弱于泰山府君率領的陰府。他們的陰府不是走城隍這種陰官體系,而是走他們自有的‘法壇’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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