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臨,一行人帶著老人和孩子連同那個男子一起躲在了旁邊一戶有門的人家里。
黑夜下,魔物重新從陰影中鑽了出來,搖頭晃腦,沒有任何智慧可言。
余聲聲望著外面游走的魔物,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像是決定了什麼,提劍飛身翻過土牆。
她沒有絲毫猶豫,在看到魔物的一瞬間,劍身飛動把魔物劈成了兩半。
在她知道魔物不會對門內的人有任何影響後,她便有此決定。
劍修修劍,而劍則應殺敵,沒有哪一個劍修的修仙路途是靠靈丹堆上去的。劍修的修行之路艱難困苦、充滿了敵人的鮮血。在師門中余聲聲除了點到為止的切磋根本沒有任何機會拼盡自己的全力,榨干自己體內所有的真氣去廝殺。
月光下,少女持著劍,腦中沒有任何雜念,她的眼中只有敵人。
真氣耗盡了?躲進沒人的屋內,吃兩粒丹藥打坐片刻繼續殺魔物。
被四面圍攻了?拼勁所有的真氣,哪怕丹海被榨干,抽取真氣時疼痛到撕心裂肺,也要殺死每一只魔物。
體內的靈氣越發精煉,金丹初期的修為也更加穩固。她選擇來殺魔物果然沒錯,感受到體內真氣變化的余聲聲覺得滿意極了。若是不努力,便又要重蹈上輩子的覆轍。別人不知道,但余聲聲知道,趙山河所謂的天才之名是如何來的。
書中寫到,趙山河每日揮劍萬下,若是哪一下姿勢不對,便再加上萬下。宗門內危險的任務四成都是趙山河一人完成,這也是為什麼大家覺得大師兄神龍見首不見尾。很多次趙山河做任務時都遇到無法跨越的危險,余聲聲覺得如果不是因為他是小說的主角,估計早死了幾百次了。
只有面臨生命危險,才能提高,溫室中的花朵注定不會成為弱肉強食的修真界中笑到最後的贏家。
余聲聲就這樣殺敵、吃丹藥恢復真氣、殺敵一直不厭其煩的重復著,直到某一刻,她發現自己的視野中突然多出了幾個人影,回頭一看,原來是趙山河他們。
見余聲聲回頭看他們,趙山河殺魔物的手不停,笑了笑,「師妹怎麼如此狡猾,這樣大好的提升修為的機會也不告訴我們,一個人提升。師妹如此勤奮讓我這個做師兄著實恐慌。怕在過不了多久,師妹的名聲就要超過我成為修真界第一天才了。」
余聲聲動作一頓,扯出一個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師兄說笑了。」
夜很長,但當專心于一件事並沉醉于它的時候,時間總是過的很快。
天亮了……
余聲聲見太陽的微光穿透雲層來到地面,身心不由得放松下來。
六人分散在各地,卻像看的見彼此的笑容一般,連終年板著一張臉的寧承恩眼底也露出幾絲笑意。
咦,怎麼突然覺得身體有點冷。
習錦織想扯出一個笑容說一句「魔物消失了」卻覺得怎麼也使不上力,頭頂的太陽那麼熱卻絲毫沒有讓她暖和起來。
自己大哥從不遠處飛奔而來,她內心笑了笑,大哥有時還是那麼一根筋,怎麼不知道瞬身過來,金丹修為了還學著凡人跑,多累啊……
大哥眼底滿是恐慌的看著她,嘴巴一張一合不停的說著什麼,可是耳邊像是有一層膜,阻斷了所有聲音。
她抬手想模模大哥的臉,可是手上全是鮮血……
我好像快要死了……習錦織突然意識到這事。
耳內的那膜突然就破了,周邊所有的聲音從來沒有听的這麼清楚過。
她听到大哥在說︰「織織!別睡!醒醒!」
余聲聲站在一旁。
習錦織被寧承恩抱在懷中,女孩胸口有一個洞,鮮血怎麼也止不住的往外流,剛剛所有的法決丹藥全試過了,都沒有用。
霸道的魔氣快速的侵蝕著女孩的五髒六腑。
習錦織臉上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好像傷口從未在她身上存在過,她聲音輕柔,「大哥,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修行,好好生活,找到一個喜歡你的俠侶。不要總板著臉,沒有小姑娘喜歡這樣的,對未來的嫂子好一點。還有小弟……」
她眼神逐漸渙散,五十年的修真生涯如同走馬燈一般飛速掠過,「我還沒有找到小弟,實在是愧對姐姐這個稱呼……大哥,你一定……一定要找到小弟。」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晶瑩的淚珠從寧承恩眼眶中落下,他語氣哽咽︰「好,大哥知道了。」
花季般的少女含著笑意,像是在沉睡。
但他們都知道,她再也不會醒來了。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那個一直念想著的弟弟,就在自己身邊。
余聲聲轉頭看向第一時間被趙山河控制住的人,他的臉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魔紋,顯然已經墮入了魔。他嘴角譏笑,看著眼前的場景,諷刺的說︰「搞什麼姐弟情深。」
寧承恩小心翼翼的把懷中的少女放在一旁,滿含怒氣的看著他︰「巫源!」
是了,殺了習錦織的就是她的弟弟,已經入了魔的巫源。
「啪——」
寧承恩厚實的手掌扇在了巫源的臉上。
巫源臉上的笑容一僵,滿目惡毒,一字一頓,「哥哥,你在生氣些什麼?我不過是在替天行道罷了。」
寧承恩沒理他,自顧自問道︰「巫源,這魔物是不是你做的!」
巫源滿不在乎的說道︰「是啊,這滿村的人都是我殺的。不過是些凡人,死了就死了,有什麼可惜的。」
寧承恩一把揪住巫源的領子,重重的把他丟在地上,就算被他珍視為家人的少年口中吐出鮮血,渾身狼狽不堪也難抵他此刻的憤怒,「巫源,你真是個……畜生都不如的東西!」
巫源听後沒有生氣,反而笑出聲,少年聲音清脆,笑聲悅耳,可在在場所有人耳中,這笑聲與事件最壞罪惡的魔族沒什麼兩樣。
他說︰「這麼多年了,你可算承認了。你們每天如何想的,私下里如何罵我的,我都知道!現在總算擺月兌了這層面具,是不是覺得松了一口氣?那個女人死不足惜,罵我畜生、罵我雜種可和我這個雜種結拜的你們算什麼?」
他擦了擦嘴角,艷紅的鮮血如同上好的口脂,襯得少年妖媚艷異,連同臉上的黑色魔紋也更添幾分神秘。
「快正午了。」少年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陽,若有所思,「我得先走了,歡迎來皇城找我。」
少年自顧自的說完,又消失。
「巫!源!」
雲寄疑惑的看向身旁︰「大師兄?」
趙山河搖搖頭,「他的修為比我高,至少也是化神,他要走,我們攔不住的。」
因為習錦織的死,氣氛一片死寂。
余聲聲蹲坐在牆角,她眼神迷茫,沒由來的開口問道︰「師兄,要是我昨夜不去殺魔物,是不是習師妹就不會死?」
趙山河的背影沒有寧承恩那麼壯實,甚至有些薄,像是凡間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可他們習劍的,哪會沒有力氣,更何況是趙山河。
他背對著余聲聲,在余聲聲看不見的地方,他表情一愣,臉上慣有的用來偽裝的笑容也沒有了,他問道︰「師妹怎麼會這麼想。」
「若是我昨夜不去殺魔族,那習師妹就不會跟著一起去,巫源也不會有機會來殺她。」陷入了極大自責中的余聲聲,連害怕都忘記了。
在此刻,她與他似乎只是普通到再普通不過的師兄妹。
「但和你一起去是習錦織自己的選擇。昨夜是你強迫她殺魔族的麼?」
余聲聲搖搖頭。
明明趙山河背對著他,他卻像看見了一般,「既然如此,為何要怪自己。修仙一道本就充滿了各種意外,這諾大的修真界,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去,那他們都與師妹有關麼?」
趙山河不知何時轉過身,注視著女孩,眼神冷靜而堅定,「師妹,沒有誰應該為誰的選擇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