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大半個下午的交流，楚河和準丈人勉強算是相談甚歡。
勉強的意思就是可以正常交流了。
蔣爸像是中午吃得太咸了一樣，端著大茶杯一口一口不停喝著。
這小子哪都沒什麼毛病，但就是看著不太爽。
尤其是蔣小柔攀住他的時候，蔣爸瞅著就有點牙疼，老想削他一頓。
「今晚吃魚，等下我把魚給殺了，楚……小楚留下來一起吃。」蔣善帶著兒子出門遛一圈回來，朝楚河招呼。
禮節要做足，不能被挑出來毛病，說蔣小柔家里虧待了他。
要倆人以後吹了也沒什麼，萬一成了呢？現在如果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那是坑了蔣小柔，到時候結婚了要是被拿這點說事，她都沒法回嘴。
不能理虧。
「一起吃，收了收了。」蔣小柔看他們又下完一局，拿盒子把棋子收起來，回頭朝蔣善點菜︰「我要吃酸菜魚。」
「小楚買的魚挺大，做兩鍋，一鍋酸菜魚一鍋水煮魚。」
蔣善應著聲走進廚房，楚河剛要進廚房去幫忙獻獻殷勤，又被蔣小柔拉住。
「你會殺魚嗎？」
「……不會。」
「過來，還沒給你看我小時候照片呢。」蔣小柔牽著他往房間走。
「……」
蔣爸張了張嘴沒出聲，捧著自己的大水杯站起來，晃晃悠悠走到客廳左右瞅瞅，忽然嘆口氣，又晃到廚房去看蔣善殺魚。
「你怎麼這麼殘忍？」他見蔣善拿菜刀 拍草魚的腦袋，不由皺眉。
「哈？」
蔣善一臉問號，看看蔣爸再看看魚，「你不吃啊？」
「……吃。」
「那你坐著等吃就行了，看我殺魚干啥。」蔣善又 拍了兩下，拿手指摳住魚腮，另一手握住小鏟準備刮鱗，見蔣爸還站在門口瞅著他，不由停下動作，「你怎麼了？」
「我沒事啊。」
「你和小妨她男朋友坐了大半個下午，聊什麼了？哪讓你覺得不對了？」
蔣爸皺著眉咂模，「沒有哪不對，好像都挺好的。」
「那你這是干啥？」蔣善嘩嘩嘩往下鏟著魚鱗，「快坐著等吃飯吧，這血里糊啦的有什麼好看的，一會兒又說我殘忍。」
「……」
看蔣爸在門口站著沒動，他也沒再出聲，專心料理手上的魚。
「你說……京城那麼遠，小妨要是被他欺負了可咋辦？」
蔣善手上動作一頓，抬頭瞅瞅蔣爸，又探頭看看外面，笑著壓低聲音道︰「看到這條魚沒？」
他把魚翻了一面，拿小鏟從魚尾向魚頭處用力一鏟，鱗片嘩嘩掉落下來。
「我看誰敢。」
……
「你和我爸都聊了些什麼？」蔣小柔背靠著書桌，朝坐在椅子上的楚河問。
「就那些工作啊，家里有沒有兄弟啊，平時喜歡做什麼啊之類的……誒，你小時候額頭挺大的，像那個壽星公。」
楚河說著話把照片拿起來放蔣小柔的臉旁邊對比一下，忍不住嘿嘿笑起來，「小時候真可愛。」
「現在不可愛嗎？」
「現在更可愛。」他把照片放回去，又捧著相冊翻兩下，忽然手指一頓。
上面是張全家福，一對夫妻，一個小男孩，還有個被抱著的嬰兒，照片早已褪色，里面人的形象也已有些模糊。
「那個就是我媽媽，可惜看不太清了，不然肯定比我還好看。」蔣小柔有些可惜的說道。
「看你就知道了，肯定好看。」
楚河仔細看了兩眼，把相冊合上，遞回給蔣小柔，「真遺憾小時候沒能遇見你。」
「小時候要是認識你，你得被我哥天天揪著打。」蔣小柔眯起眼兒笑，「以前我鄰居喜歡揪我辮子，我就告訴我哥，然後我哥就揍他……你這麼色……嘖。」
「我才不色，那是喜歡。」
楚河看著蔣小柔把相冊放好，伸手拉她過來坐自己腿上輕輕抱住，把頭擱她肩膀上晃悠著，「下午你爸和我聊天的態度好了挺多，我感覺這次登門妥了。」
只要邁過這第一關，後面都不會出什麼大問題——如果這一關邁不過去，鬧個不歡而散，就算倆人繼續在一起，以後彩禮房車之類肯定也會故意設卡。
那樣的話，最苦的是夾在中間的蔣小柔，這才是他最擔心的。
「我都說過，他心里指不定比你還慌，慢慢熟悉一下就好了，現在信我了吧？」蔣小柔閉上眼楮靠在他懷里輕笑，「等下吃飯別那麼拘謹，該吃多少吃多少，中午你就沒吃飽，是不是早餓了？」
「有一點，吃完你推過來的半碗飯其實差不多飽了。」
「哼，天天吃剩飯還吃得這麼開心。」蔣小柔模模他的臉站起來，「走吧，出去吃點水果，等著吃飯。」
「你剩的又不是別人剩的。」楚河坐著沒動，又把她拉回來，「不親一下？」
「這是我家。」蔣小柔坐他腿上低頭看他。
「你在我家的時候呢？」
「……」
過了一會兒，兩個人走出臥室，楚河到廚房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蔣小柔倚在門口看了片刻，喊著餓轉身去到客廳坐下。
「小姑，你臉怎麼有點紅？」蔣丞扒著沙發看著蔣小柔，有些好奇。
「紅嗎？」蔣小柔模了模臉，「嗯……你爸做飯太慢，把你小姑餓的。」
「誰叫你中午不好好吃飯，你看我就不餓。」蔣丞略略兩下，「餓壞了吧？」
「是呀，餓壞了。」
蔣小柔露出一個陰陰的笑容，「餓到想吃小孩了。」
「……」蔣丞縮了縮脖子，離沙發遠了一些，警惕地看著她。
「還敢和你小姑皮，記吃不記打。」趙清拍了拍沙發背，「過來把你剩的半個隻果吃完。」
「不想吃了。」
「你剩的誰給你吃？！過來吃了！」
蔣丞眼珠轉了轉，伸手一指從廚房過來的楚河，「給我姑父吃。」
「他不吃，他只吃我剩的。」蔣小柔笑眯眯的拿起來隻果咬了一口，又遞到楚河嘴邊給他咬一大口，朝蔣丞挑挑眉。
「得了，收斂點。」趙清沒好氣兒地白她一眼，把蔣丞拉過來把半拉隻果塞他手里。
蔣丞低頭看看隻果再看看蔣小柔，小小年紀還不知道狗糧是什麼東西，就被糊了一臉。
晚餐很豐富，魚被分成兩鍋，外加幾個小炒，一道拍黃瓜，擺了滿滿一桌。
蔣小柔和趙清兩個人把碗筷沖洗一下，幫其他人盛好飯，便招呼著大家落座。
「我哥做魚特別拿手，多吃點。」
「看出來了。」
楚河已不像中午那樣拘謹，放松了不少，接過蔣小柔遞來的筷子，掃一眼桌上的菜，不由又側頭看了蔣小柔一眼。
水煮魚盆里灑著一層細碎的紅辣椒，密密麻麻的，紅油浮于表面，一看就是川渝風味。
「快吃吧。」迎著楚河柔和的眼神，蔣小柔笑了笑，幫他夾了一筷子菜。
三個男人各懷心思，沉默地吃著飯。
楚河怕自己不討喜，在兩人的事上出問題，到時候難的是蔣小柔；蔣家兩父子不了解楚河，也怕蔣小柔受了委屈，一邊暗暗審視他，一邊把自己心里所想隱藏起來。
三個人都小心翼翼地彼此試探著，卻不知他們想法幾乎相同。
趙清這半個局外人反倒是看得最清楚的，笑吟吟地看了楚河兩人一眼，低頭給蔣丞夾菜。
如果不是因為她跟蔣善結婚太早的先例，估計以蔣爸的脾氣早炸毛了。
飯畢，趙清跟蔣小柔兩個人收拾碗筷到廚房洗碗，蔣爸沒有再捧大茶杯，而是拿著半瓶白酒坐一邊滋溜，蔣善打了聲招呼，回房間坐電腦前處理事務。
「小楚，要不要來兩杯？」蔣爸看楚河一個人坐坐沙發上無所事事的樣子，發出邀請。
「呃……我不會喝。」楚河猶豫一下擺手拒絕，下午剛說過一般不喝酒，雖然是未來老丈人邀請，但也不能欣然同意。
更何況他確實喝不慣白酒，啤酒喝幾口還成。
蔣爸也沒再勸，拿著酒杯自己吱溜一口，又從桌子上捻起一顆炒黃豆扔嘴里，閉著眼楮享受一會兒，又睜開眼楮看向他，「吃得飽吧？」
「嗯，挺飽的。」
「她哥從小就喜歡鑽廚房，這手藝沒得說，就是小柔被她哥慣壞了，從來沒踫過這些鍋鏟，也就會洗洗碗……我看她發過幾次你做飯的照片，在那邊都是你照顧著她，挺累的吧？」
「啊？」
楚河動作忽然一頓，皺眉想了片刻，道︰「她做飯挺好吃的呀，我都是跟她……」
「嗨，煮方便面挺好吃的。」蔣爸嚼著黃豆擺了擺手，「我女兒什麼樣我還不知道，別幫她撐面子了……你們——咳……本來還擔心她離家這麼遠，照顧不好自己，听她說想找個在學校做老師的工作？」
「嗯，做小學老師。」楚河不動聲色，輕輕點頭。
「她在外面也不和我們說過的怎麼樣，每次問都說挺好挺好，京城雖然是大城市，但要想過得好哪那麼容易……」
「說什麼呢，又喝酒，你少喝點。」蔣小柔擦著手出來，看他一手酒一手黃豆頓時瞪眼，把酒瓶拿過來蓋好，「喝完剩下的半杯就行了。」
「嘖……行行。」蔣爸聳拉下眉毛，看著手里的半杯酒猶豫一下沒舍得吱溜完，只小小的抿了一點兒，又往嘴里扔顆黃豆，「我和小楚說話呢，你搗什麼亂？」
「哼，你們說話我不能听啊？」蔣小柔一坐到楚河旁邊，不打算挪步，「說什麼過得好不好？我嗎？我過得別提多美了。」
「別不說啊，你說，我看你過得多美。」蔣爸不樂意地說道。
「像花一樣美。」
「嗤。」
「那個……天都黑了，我就先回去了。」楚河待在他們倆人中間不太自在，起身告辭，準備拿著自己的包去外面找賓館住。
「這才幾點，急什麼，看會兒電視。」蔣爸挽留。
「不了……」
「是啊，這麼早回去你又沒事做，多坐會兒。」蔣小柔也不想讓他早早的一個人躺賓館里，拉著他又坐回沙發。
「呃……那就再待會兒。」
蔣爸的半杯酒很快抿完，把裝黃豆的袋子打個結收起來，又拿著酒杯進去廚房沖洗一下，重新坐回來看著電視，一雙眼楮老往二人那邊瞅。
蔣小柔倒是沒再黏過去，與楚河保持了一點距離，靠在沙發上一粒一粒的吃著葡萄，楚河目不斜視地盯著電視，一直在琢磨什麼時候再提出告辭比較好。
趙清在臥室待了一會兒，沒什麼事可做，干脆出來朝蔣小柔招招手，「小妨，你過來一下。」
「……」
「怎麼了？」楚河看蔣小柔表情有異，低聲問道。
「沒什麼。」蔣小柔嘆了口氣站起來，慢吞吞地過去，和趙清一起進了自己房間。
許久後，兩個人神色如常地從房間走出來，楚河趁機起身，又準備拎包告辭。
「晚上住哪兒啊？」蔣善也已處理完事情，出來看楚河要走，隨口問了一句。
「呃……還沒定，先出去看看，附近哪里有賓館酒店嗎？」楚河見他問了，回答的同時問一下路，中午來時並沒見到哪里有投宿的地方。
蔣家不小，但也不大，蔣善夫妻一間房，蔣爸一間，蔣小柔一間，蔣丞自己一間小屋，已經沒有客房。
就算有客房的話，首次來也不好留宿，總是要出去找個住的地方。
「還沒訂啊……」蔣善凝眉沉吟一下，「現在暑假，旅游的人挺多的，大晚上不知道能不能訂到……你等我打個電話問一下吧。」
「哎呀，我把這給忘了，平時都隨便有房的。」蔣小柔有些懊惱地拍了一下腿，看向蔣善，希望他能打電話訂到。
「嗯……你把電話給我吧，我出去看看，不行的話再我再打電話自己訂……」楚河不好麻煩他，掏出手機準備記電話。
蔣爸看著他們幾個思索一下，起身把楚河的包接過來拿手里，「別這麼麻煩了，住這兒吧。」
「啊？」
「嗯？」
楚河跟蔣小柔愣住，蔣善捏著手機也頓在原地，轉頭看向蔣爸。
「現在都這麼晚了，萬一沒房了還得再回來，不如干脆在這兒借住一晚，明天白天再出去找酒店。」
蔣爸扭頭看向楚河，「你在這待幾天？」
「呃……」楚河恍惚了一下，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借住在這兒……未來老丈人這麼開放的嗎？
他轉頭看向蔣小柔，猶豫道︰「可能……好幾天吧？」
「爸……」蔣小柔出聲。
「嘖，第一次來讓人大半夜出去找房，沒這種事。」蔣爸擺了擺手，「就這麼說定了。」
楚河張張嘴還想堅持一下，首次來就住這兒，擠在蔣小柔閨房……怎麼想都感覺不太好。
卻見蔣爸拎著他的包到自己房間打開門，回頭道︰「今晚咱倆一起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