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和旁邊的貴人被簇擁著上了另一個包間，大家的注意力便重新回到了台上。
在妖國，樓船大約是最容易見到人類的場所了。
妖國樓船賣藝的自然是女性妖類，所以被稱為妖伎。而客人們呢，除了妖國的男性，便是不少自大鄭過來的男性。其實顯而易見，以人類的劣根性，在同族和妖類中可以選一個作為伴侶的話，大多數人類會選相貌好看，且耳朵尾巴曼妙的妖類……這一點上無論男女。所以樓船中接近三分之一的男性都是大鄭過來的。
倒是連和尚都來逛窯子，有點讓人意外了。
而讓人更意外的事情還在後面。
那一行人就落座在辛小溪的隔壁包間，沒過多久便傳出了聲音。
「今日在的姑娘們，每人送一百花環！」
這一聲讓現場的氣氛先是短暫地沉寂了一下，隨後更加喧鬧起來，樓船的媽媽和妖伎們紛紛感謝，客人們也在猜測和尚陪同的那人是誰。
辛小溪說︰「這人好招搖，這樓船里的姑娘少說也有六七十個，一人送一百，可就七八千兩呢！」
「呵呵……」李清明一邊笑，一邊喝了一口茶。
「看來是個大官……」
那位貴人豪爽地一擲千金並沒有引起太多討論，因為常混跡于這種場合的人哪怕沒有錢，也絕對不會少見貴人。況且呢，今天的元蘭州上必然有許多有實力一擲千金的人。這些人只為等一人出現。
舒緣雨。
舒緣雨是這些日子煜中城風頭最盛的女伎。要評判一個樓船女子好不好，看三樣，一是相貌，二是身段，三是一技之長，三者不分先後。而舒緣雨，妙就妙在三樣她全是最好的。
而且，她是個人。
就是說，她是個大鄭過來的人類。
具體她是如何走紅的，倒也沒幾個人說得清楚，仿佛就是忽然一下子，很多人都在談論她。坊間傳說著不少她的事跡，譬如某位富人打賞了多少花環啦，哪位大官給她題了一幅字啦，哪位名仕贈了她一副畫啦……諸如此類，越傳越玄，尤其據說妖國出名的劍客夜白還為她只身前往大鄭斬了一人，她的名聲就達到了頂峰。
今夜，恐怕有一半以上的是沖著舒緣雨來的。當然不是說這一半的人都為了想跟她發生什麼，光是瞧一瞧這個女子是什麼一號人物，也不虛此行。
果然，舒緣雨登台後，下面的騷動起來。李清明瞟了一眼，辛小溪問︰「夫君覺得她如何？」
「嗯，就那樣吧。」
「夫君是不是害怕妾身不高興……其實沒關系的。」
「倒不是這個原因。但你看她，除了是個人，和其他的妖類姑娘比，也沒有多大的優勢。其實人啊，好看到了一定程度，就沒什麼差距了，相貌這種東西，好看的最終會趨同，你說舒緣雨就一定比其他那幾位好看嗎？其實不見得。才藝也是，能在這里表演的，誰沒有個一技之長？她們最終不過是人為賦予的價值罷了。就像你做生意，賣東西，價錢高的一定就更好嗎？是人炒作出來的罷了……」
「夫君又說些听不懂的詞，什麼叫炒作？」
「炒作嘛……比如，今天我花些錢，給其中一個姑娘打賞個一萬兩，那麼明天不到，大家都會好奇這個姑娘，到處都會議論，說某某姑娘不得了啊，吸引了一個大富豪的眼球，那麼話題就有了，接下來再刻意地炮制一些關于她的逸聞趣事，比如這個姑娘腳臭啦，喜歡老男人啦之類的……」
「啊？」
「別笑……越是這樣有爭議的話題越利于她的名聲傳播，旁人的好奇心有了，接下來她再稍微努努力，一些場合里證明一下清白，名氣一下子就大了，屆時再立一個人設……可以撈金了。」
「什麼叫人設？」
「比如，清冷的姑娘啦，善良的姑娘啦，呆萌的姑娘啦，總之是，投一部分人所好的形象，就叫人設……」
辛小溪目瞪口呆，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表情異樣地盯著李清明看了一會兒，說︰「夫君這些理論真是……天馬行空。」
李清明暗笑，這個世界畢竟還沒有成體系的娛樂業，或許一些「樓船」已經開始這樣做了，比如人為地打造一個明星花魁，但沒有還沒有人成體系地歸納出其中的規律，所以對辛小溪來說，這些觀點自然是顛覆性的。
「不過夫君這樣說也太……舒緣雨豈不是一文不值？」
「這個倒也不至于。只是呢，以自己為商品的，你很難辨別她的本質是什麼樣的。她或許比展現給我看的更好，比如善良啦，孝順啦，也有可能是個小氣到極致的女子，或者是個隱藏在樓船里的女刺客呢……都是有可能的。」
辛小溪又被逗笑了，雪白的尾巴從一端掃到另一端，將李清明的目光都吸引了。
「還女刺客呢……夫君真敢想。倒是不知道夫君是哪里了解到的這些東西。」
「自己琢磨的。」
那舒緣雨引來了一陣送花環的熱潮，道過謝後，她清唱了一首曲子，聲音甜美動听，倒是讓李清明驚訝了些。他曾經任教的大學傍邊就是一座音樂大學，常常有厲害的歌唱家清早練聲，耳濡目染之下，他也對歌唱有了一定的鑒賞能力，這個舒緣雨，不輸專業歌手。
一曲過後，又引起了一陣送花環熱潮。辛小溪在一旁道︰「夫君，咱們也送她花環吧。」
「不送。」
「咱們……有錢。」
「沒必要，要送還不如找一個無人問津的送呢。」
「夫君真是……」
「八王爺贈舒緣雨姑娘玉如意一對！」
「咦？」
辛小溪愣了愣，說︰「旁邊傳來的聲音呢。原來，旁邊的竟然是八王爺。」
李清明沒有說話，辛小溪想了想，端了杯子起來，說︰「夫君，咱們過去一下。」
「去哪里？」
「那……可是八王爺呢！沒想到竟然在這里遇到他。我們去敬一下他。」
李清明不由得意外地看了看辛小溪，卻發現她表情有些局促，不由微微一笑︰「看來……夫人不常做這樣的事情。」
辛小溪听出了李清明話里的笑意，哼了一聲︰「夫君莫要笑，這件事或許對你們這種自命清高的書生來說不太……總之，官場上的事，還有生意場上的事，辛家的總要去接觸的……里面的學問可多，夫君既然已經入了咱們家，有些事情就要學一學。今日正好趁此機會，帶夫君去體驗一二。」
「那……行吧。」
辛小溪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端起酒，又說了一句。
「待會兒……看我的眼色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