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卷汴京 080  嫡庶

說來也是奇怪,梁有才處處小心的盯了一下午,生怕有一點官兵剿船的消息傳出來,可等到現在,別說風聲了,連個蟲叫都沒有。

他陪著韓宜年出了碼頭,說︰「東邊的工人早早就下工了,沒有人知道官兵來了,西邊一下午所有的貨都理清了,貨冊都在阿順手上,三爺你回去再看。」

總算有一點稱心的了,事情還不算最糟糕,起碼沒人知道韓家貨船里裝了玄鐵此等禁物,更沒人知道曲陽縣來了個知府,還來了王爺。

「知府大人找三爺,究竟是出什麼事了?」梁有才不問清楚,心里始終有個疙瘩,越想越後怕。

韓宜年喪了口氣,緩聲︰「三言兩語的,我也說不清楚,總之……事情有點麻煩。」

梁有才︰「有多麻煩?是貨的問題?」

弄不好就得拉著祖宗十八代一起掉腦袋的那種麻煩。

韓宜年生拉硬拽的扯出一抹僵笑,低聲︰「我不好多說,你們也別擔心了,韓家的貨,就算出了問題,我韓宜年也不會牽扯你們的。」

梁有才急得咬舌頭︰「三爺你說,你那兩艘船到底裝了什麼?」

心口一塞,韓宜年看著他,只能說道︰「瓷器。」

原來是,可惜現在不是了。

「……」梁有才仿佛被人耍了,表情格外豐富,眉頭皺了半天才展開,試探著道︰「瓷器能惹來什麼麻煩,難道是釉色上的不對?還是樣式不對?或者說……」

梁有才伸出指頭戳了戳天,小聲︰「不會是這批瓷器底處刻的小字,沖撞了上頭?犯了忌諱?」

韓宜年額角直抽,無奈道︰「你說是就是吧,這件事也就我們三個知道了,千萬別說出去,剩下的,我來想辦法。」

說著他還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韓宜年蒙著月色回了府,經過容歌的宅子時,他掀開車簾往巷子口瞅了一眼,見門口的燈籠昏昏暗暗的晃動著,宅門緊閉,他收回神色讓阿順快點走。

韓府的門倒還開著,韓宜年滿心疲憊,像是被人抽干了精氣神,耷拉著腦袋往進走,額頭還隱隱作痛。

他前腳剛回了怡園,連一身干淨的袍子都來不及換,朱管家後腳就來了。

捧著被韓景同攪和成一鍋爛粥了的賬本,朱管家顛顛的進來,說︰「三爺,老太爺還睡著,家中事務不能沒個人打理,得多辛苦三爺一段時間了。」

韓宜年靠在書案邊,讓阿順點了安息香,才作聲︰「朱管家不用為難我,賬本是大哥要看的,還是放在大哥跟前好。」

朱管家噎了一下,但凡韓景同頂用點,他也不用一把年紀還操老太爺的心,現在的韓宜年,竟不知不覺成了韓家的半個支柱,沒了他,朱管家知道韓家多半就不行了。

他腆著一張老臉,低聲︰「大爺就是功利了點,其實沒什麼壞心思,三爺心胸寬闊,少同他計較,畢竟家和才能萬事興。」

「家和?」韓宜年忍了一天的憋屈氣,因為這兩個字滾滾洶涌而出,他瞥了那一沓賬本一眼,冷道︰「朱管家是伺候父親幾十年的老人,做什麼都遵著父親的意,你不辭辛苦的在一邊幫襯韓家嫡系,一心想將他們扶持上來,事到如今,又何必來同我一個庶子做臉色。」

韓宜年話說的很直接,朱管家被屋子里亮堂的燭火一照,臉色有些難看。

他確實想一心一意幫韓家嫡系,可嘔心瀝血,在旁出謀劃策也沒能拉扯出一個堪用之人。自古嫡尊庶卑,他幫嫡子又有什麼錯呢。

朱管家垂著眼皮不悅道︰「三爺也知道自己是庶子,就更該遵老太爺的意規矩些,在外面的事要麼不做,要麼就做干淨,老太爺疼愛你多年,你做的那些事,他怎會不知道,只是不忍你一身才能被埋沒,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我知道」,韓宜年不怕,只要韓泰初一日不說,他就敢一日日做的更大,他倏然陰了臉,沉道︰「既然父親都已經忍了這麼多年,為何要在這個關頭將我削了權,是覺得韓家嫡系,能堪大用嗎?」

朱管家十指顫抖,道︰「三爺,老太爺年事已高,韓家兒孫成堂,雖說無能,可終究嫡庶有別,嫡子嫡孫皆身體康健,他老人家卻不行了,老太爺在體病的關頭將你們都叫回來,特意眾目睽睽之下打壓你,你就不明白嗎?」

胸口劇烈起伏,韓宜年命阿順抬著賬本,連同朱管家一起抬出去。

朱管家破釜沉舟一般,朝屋里大聲︰「三爺,听老太爺的話,心仁胸慈,才是長久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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