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卷汴京 043  探病

容歌站在床前,得垂眼同韓宜年說話,她道︰「老太爺為什麼打你?」

韓宜年︰「想打就打,同你無關。」

「真同我無關?」容歌眨了眨眼楮,狐疑道︰「你是不是在老太爺跟前提我了,老太爺怒不可遏,才將你打成這樣?」

韓宜年忽有些冷肅,沉穩,還有點……嘲笑,他真的諷笑了一聲,對容歌道︰「當自己是誰呢,別說我在老太爺跟前提你一句,就是提你十句,也不值當他把我打成這樣。」

容歌一哂︰「那老太爺總不會無緣無故打你吧?剛才廳上,韓家的妖魔鬼怪我可算是領教了,他們那副無情無義的樣子,老太爺不會一點都看不出來吧?」

韓宜年不咸不淡道︰「和那個有什麼干系。」

「當然有了」,容歌說︰「為了他們打你,豈不是更不值當了。」

冷哼一聲,韓宜年說︰「他們都是嫡系,我一個庶子,用什麼爭。」

一句話,就把容歌噎住了。

她發現韓宜年在說這句話時,眼里是有恨的,一閃而過,很快,他怕被人捕捉到。

「沒關系,我也是庶,阿娘……也就是你大姐,千里迢迢上趕著給李暉做了妾室」,容歌自嘲︰「還是在汴京這種嫡庶紛爭不死不休的大都,我不都活的好好的,還讓他們唯恐避之不及呢,庶怎麼了?老太爺還不是器重你的。」

多年來,韓宜年從未听過這番話,心底被什麼暖了一下,一團火溫溫的熱起來,他精神了些。

至于容歌為何知道他被老太爺器重,韓宜年沒多想,河州關于他的名號不弱,隨便打听都知道他風頭壓過了嫡系。

良久,韓宜年緩緩從由天到地的變故中解月兌了點,抿了抿蒼白的唇,說︰「現在不成了,我無權無勢,什麼都沒有了。」

容歌眼底澄澈︰「沒有就再拿回來,總歸你比大爺二爺年輕,熬都能熬死他們。」

韓宜年一怔,笑出了聲︰「什麼歪理。」

至于在剛剛短短幾個時辰之內,韓宜年為什麼被老太爺削了權,連同他手下的韓家產業都收了回去,乃至韓宜年受罰的緣由,韓宜年不想細說,容歌便不多問了。

像是終于想起來似的,韓宜年虛虛問道︰「怎麼突然來韓家了,李家宅子還住的習慣嗎?」

容歌想也不想就答了︰「不習慣。」

韓宜年瞳色比常人略淺一些,他緊唇笑笑,就听容歌說︰「我換了宅子,就在韓家後街,離得近,你若是得空,可以來坐坐。」

韓宜年有幾分詫異,容歌怎麼突然從李家祖宅搬出來了?韓宛樂還是李暉,能給她多少錢?就讓她一次揮霍了。

「哪有長輩上趕著探望小輩的道理」,脊背的傷口火辣辣的疼著,韓宜年有些難忍,他干脆坐起了身,有些艱難道︰「我不去。」

容歌模準了韓宜年這自好面子的脾性,知道他會拒絕,來日方長,她不怕韓宜年一直不同她走動。

低聲笑笑,容歌換了聲︰「韓宜年。」

韓宜年微愣,一雙眼一動不動的盯著她。

容歌又說︰「韓宜年。」

「你……簡直」,韓宜年不知說什麼好了,不知禮數爾爾的話,貌似對容歌不起作用,他幾分疲累的閉上眼,耳尖有些燒,就像被一個孩子戳住了心事,面子有些兜不住。

容歌目光澄澈的看了他一眼,門口傳來阿順的話音,郎中終于來了。

她讓開身子,看著一郎中邁著小步挎著藥箱進來,猛然見三爺床邊伺候著一女眷,愣了愣。

阿順趕緊催促著郎中去給韓宜年瞧病。

郎中一路被催著來,有些氣喘吁吁,他一抬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才對容歌說︰「勞煩姑娘避一下,我得看看三爺的傷口。」

「哦」,容歌轉身出了屋,到門口站著了,耳後是郎中的吸氣聲,還有韓宜年不太情願的「沒事」。

「三爺你到現在一點藥都沒上,怎麼就不听話呢」,郎中絮絮叨叨的說︰「我趕緊重開個方子,讓人去抓藥來。」

韓宜年說︰「許是染了風寒,頭沉的厲害。」

「當然是了,雨中泡了這麼一遭,一身濕氣,會傷了內里的。」

郎中一邊嘆氣,一邊窸窸窣窣的掏什麼,半天容歌才听里面說︰「我給三爺施針,去去濕氣,三爺忍忍。」

容歌靠著門框,看竹鶯過來挨邊站著,猛然听到「施針」二字,腦海里有什麼一閃而過,她稍一恍惚,突然覺得心里空落落的,缺了點什麼。

「竹鶯」,容歌扭頭問︰「以前在宮里,我可找人施過針?」

竹鶯一時沒反應過來,搖頭︰「該是沒有的,公主好端端的,施針做什麼?」

她倆小聲說著,容歌听了,望著院里半干的青磚發呆,半天低低「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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