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節 幾多歡喜幾多愁

「老爺你這是做什麼?」三姨太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這玩意她是知道的,是澳洲貨,名喚「雪茄」,其實就是淡菝菰,沒什麼特別稀罕的。吸過之後手和衣上皆有一股臭味。不知道老爺怎麼突然這麼鄭重其事的收了起來還是吸過一半的,「又不是值錢的物件,還怪髒的」

「你懂什麼?」高舉一笑,「這是便是我高家幾輩子的富貴!」說到這里他有些興奮,吩咐道,「把江南送來的蘭陵酒開一壇子來!」

三姨太見他高興,一迭聲的吩咐丫鬟們去預備。又給自己添上杯筷,在旁斟酒作陪。

高舉極少和女人說自己的生意上的事情。但是今天他忍不住滿心的興奮,還是把自己和文總的重逢說了一遍。

「……想不到人生際遇變幻竟能如此!」高舉感慨道,「想當初他們三個站在後院的時候,我一個指頭就能滅了他們,沒想到如今竟然成了這樣的大人物!」

三姨太道︰「這事,我看是不是慎重些?大明可還沒亡呢。萬一朝廷打回來怎麼辦?你看李老爺還沒出來呢。」

高舉笑道︰「打回來?要能打回來當年還需要我出頭去籌措贖城費麼?當初澳洲人勢單力薄,佔據著不過一縣之地,都能將何鎮台打得全軍覆沒,逼得李巡撫納金行款。如今他們更非吳下阿蒙,廣州這樣的南天名城,拿下來連炮都沒听到一聲。我看這大明是氣數將盡,改朝換代就在這十年之間了。至于李洛由。他是‘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對朝廷還是一片痴心呢。澳洲人能要他?再說了,他家在北面產業眾多。也不敢接這個差事。」

三姨太听了還有些不安,只合掌道︰「阿彌陀佛,既然你這麼說,奴家也只有祈求澳洲人早早的打進京城當皇上了。」

第二天,高舉便去了鄭尚潔那里,表示自己願意當這個「工商會會長」。鄭尚潔贊許了他一番,當下發給了「聘任書」和「特別通行證」憑著這個證件,他隨時可以來見鄭尚潔。

「高老爺,你接了這個聘書。工商會這就算建起來了。不過,你現在還是個空頭大將,要盡快把這城里的大小鋪戶都給組織起來。」鄭尚潔給他布置起任務來了,「我知道,這廣州城的商戶形形色色,派別林立。光是潮汕幫和廣府幫就有許多不對付的事情,互相下黑手的事情也少不了。你要讓他們坐在一起談事,怕是不容易。」

高舉道︰「多謝鄭局長關心。這些事的確有,不過那是過去。如今元老院改天換日。亂世用重典,他們夾緊尾巴還來不及,哪敢再胡亂惹事?只要劉市長、鄭局長把持的定,這些事都不是事。」

鄭尚潔點頭。這高舉不簡單呀。這番話明明是要元老院堅決支持他這倒是個一朝權在手邊便把令來行的人物。不過也好,這樣的人本事大小且不論,起碼敢想敢干。這對開創新工作局面是很有利的。

之所以選擇高舉擔任會長。除了他是元老院的「老關系」之外,也考慮到高舉是個徹底的外來戶。不屬于這城里最大的兩大商幫︰潮汕幫和廣府幫。避免「厚此薄彼」。外人掌權,在拆散這里的地域商幫。打斷壟斷上也會無所顧忌。

鄭尚潔說︰「高老爺,這個你可以放心,元老院會使用一切手段全力支持你,不需要有任何顧慮。」

組織商會,僅僅讓高舉出面登高一呼是遠遠不夠的。而且他在城中也算不上頭號商戶,號召力有限。所以還是得運用行政命令。由鄭尚潔出任工商會秘書長,同時貼出告示,要全城工商鋪戶領取「營業執照」,不設門面的貿易商,同樣必需領取營業執照。

營業執照的頒發地點設在原來鹽課司衙門也就是新得廣州市稅務局和專賣局所在地。通過頒發營業執照,市政府就可以大致掌握全廣州的商鋪數量、種類和大致營業規模。雖然自報不免有隱瞞、夸大和縮小的問題,但是這都可以在以後的清查中逐步調整。總比他們現在兩眼一抹黑,僅僅掌握少數大行業大商人來得準確。

鋪戶領取執照之後,同時加入「廣州市工商總會」,領取會員證。

領取到兩證之後,除紙本證件外,另發給馬口鐵制造的兩證「牌照」懸掛在店鋪或者營業場所顯眼處。

何桂容在自家正房的院子里已經轉了無數個圈子了。今天是澳洲人宣布「工商登記」的第三天,他又一次叫同行帶著牙帖去踫踫運氣其實他自己也知道,這純粹是冀望「老天開眼」的撞大運了。

開始登記的第一天,他就叫師爺帶著牙帖去了,鹽課司衙門門前人山人海,師爺排了半天的隊才算挨到桌邊,一開始倒是順利,問話登記一概都過,到了發證的地方卻是一口回絕︰

「咱們這沒牙帖。你這牙帖先拿回去吧。」說話的干部倒是很客氣,可是不管師爺怎麼好話說盡,「執照」就是不發。

師爺趕緊回來稟報,何桂容原本就擔心,趕緊又派人去問其他人,結果十分不妙︰去登記的,一家也沒領到「執照」。全是被同樣的話打發回來的︰「咱們這沒有牙行的執照」。

這下可觸動了何桂容原本就緊繃的神經。澳洲人進城之後,自己多方鑽營,想見澳洲人一面,卻到處踫壁。原本牙行已經預備拼著掏家底孝敬澳洲人公私十萬兩銀子。只求將手中牙帖換成大宋的。沒曾想根本行不通!

何桂容始終想不通澳洲人為什麼對他們如此冷淡︰要知道那鄭局長連打鐵鋪子的老板都見了,卻單單不見他們牙行的人!

要知道自古以來便有牙行,和官府亦是便宜兩利的關系。于公于私,對官府都沒什麼壞處,眼門前的好處不要,澳洲人到底打得什麼算盤?莫非是嫌自家的孝敬不夠?可是他們連派人遞個話都沒有啊!

現在只要澳洲人開口,他就算傾家蕩產也願意!

正沒奈何間,見自己的貼身小廝跑了進來,稟告說剛才去領執照的牙人回來了,還是沒領到。

「……徐爺叫小的稟告老爺,澳洲人已經貼出告示,凡是沒領執照的,從五月一日就算是‘無照營業’,一概取締。請老爺速速設法……」

「好了!你下去吧!」何桂容臉似寒霜。

小廝卻沒有下去,又道︰「徐爺還說,澳洲人不發給牙行執照,很可能和那幫海陽會館的潮汕糧商去告過狀有關……」

「什麼?!」何桂容頓時眉眼扭曲到了一起,「你仔細說!」

「是!」小廝稟告道,「徐爺說了,他打听到糧商們十多天前就去過大世界,和澳洲人的一個元老見過面。不知道花了多少銀子,買通了澳洲人不換牙帖……」

「此話當真?」何桂容瞪眼道。

小廝縮了下︰「徐爺就是這麼說得。」

「你立刻把徐爺和其他幾位爺都請來!說我有要事相商!」

他說得「幾位爺」,都是牙行中的頭面人物,不用點名小廝也曉得,當即去了。何桂容心想自己真是大意了,千思萬慮,竟然沒想到這幫潮汕佬會搶先去見澳洲人,直接拿銀子砸倒了元老!

論到財力,海陽的糧商們可比他們強太多了。沒想到這幫外地的強龍,借著這個機會也要斗牙行這條地頭蛇!

被召集起來的牙商們都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他們是不甘于放棄這「買空賣空」,坐地賺錢的好處的。

「要比花錢,我們可花不過他們。」被小廝稱為「徐爺」的牙商憂慮道,「他們財大勢大,又搶先了一步……」

眾人都覺得希望渺茫。

「哼,鹿死誰手,有未可知!」這時候忽然有人陰森森道。

徐掛容正苦于想不出辦法,見說話的正是自家的師爺,趕緊問道︰「史師爺,你有什麼法子?」

「比砸銀子咱們是比不過的,不過他們到底是外路人,就算橫尸街頭,也不會有人幫著來喊冤叫屈的。人死了,哪里還有銀子拿?我看澳洲人也不傻。」

「要是銀子已經送過去了呢?」有人問道,「受人錢財,總得有個說法。」

「那對澳洲人來說豈不是更妙?錢也收了,人卻死了,這叫死無對證答應的事情自然可以說不知道。翻過手來又能拿牙行的銀子,有何不好?當官的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我就不信澳洲人能例外!」史師爺陰笑道。

他這麼一說,眾人都有茅塞頓開之感。徐老爺忍不住伸出大拇指︰「高!實在是高!」一群人也跟著七嘴八舌的附和起來。牙商們都不是善主,干這種事也不是頭一回了︰為了教訓「不懂規矩」的外地商人,雇佣匪人將外來商人暗害,放火燒船燒倉,對他們來說都不算什麼新鮮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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