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阿英最終還是回到了花妖谷。

看著周圍同伴們擔憂的眼神,阿英忽然驚覺,對啊,她是妖,妖就要和妖在一起。阿英雖這麼想,腦海中卻想起了姜白一的臉。

身逢大難,遭受重創後,不知所蹤阿英失魂落魄的回到住處,原來原來竟是因為怕連累她才放她走的嗎?

阿英心中不住擔憂姜白一的安危,她也不止一次想過,姜白一這麼厲害,應該不會死的吧。可強烈的不安感卻佔據了阿英的內心。

她是妖,妖怎麼能關心人的安危。更何況,那個人還困了她大半年,她恨他還來不及,為何要為他擔憂。可可雖說如此,如今回憶起來,姜白一沒有做過傷害她的事情,反而一開始就是姜白一從虎妖口中救下了她。

阿英看著鏡子里面的自己,她回想著族中長老的話。

人,是自私而膽小的,為了活命他們什麼都做得出來。而腦中的另一個聲音卻告訴她,不是的,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的。

阿英內心紛亂不已,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手腕,原本上面有根細細的紅線,如今已然不見。她再次想起了,姜白一放她走時,眼中的決絕,與那句對不起。

阿英再次看向鏡中的自己,似下了什麼決心似的,立馬起身,花妖谷深處走去。

在花妖谷深處,一座小木屋矗立在桃花深處。

阿英推開小木屋的門,只見一著白袍,雙眼縛著白紗的青年坐于椅子上,見她到來,青年似早已預料到一般,朝阿英點了點頭。

阿英面露難色,她看了眼沉睡于床榻上的女子,女子神色柔和,眉間一點朱砂尤為醒目。她自小就對面前的男子心有敬畏,可如今

「仙人哥哥,為何當初不孤姑姑她會收養我這個妖?人不應該是討厭、憎惡妖族的嗎?」

仙人看著面前的少女,他想起前世,少女也是這般來詢問自己,人與妖到底為何如此敵對。見仙人不語,阿英泄了氣,一股腦的將自己近來發生的事情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她似說給仙人听,似說給床上沉睡的女子听,也似說給自己听。

仙人只是靜靜的听著少女的傾訴,最終少女還是說出了那一句︰「為何妖族與人族要如此敵對?」

見仙人不語,阿英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是了,從小仙人哥哥只與姑姑說話,自姑姑沉睡後,便無人與她說笑,無人與她逗樂,直到可如今,那個人,也要不見了啊。阿英垂下眸,正準備離開時,卻听仙人道︰「我給不了你想要的答案。」

阿英有些震驚的轉過頭看著面前的仙人,這是仙人第一次與她說話。

仙人繼續道︰「答案早在你的心中,不是嗎?」

阿英看著仙人,慢慢道︰「如果,我說如果,我的答案,一開始就是錯的呢?」

仙人將目光轉移到沉睡的寧不孤臉上,緩緩道︰「你無愧于心,就不算錯。」

阿英聞言深呼吸了一口氣,她轉身鄭重的朝仙人的方向磕了兩個頭,這是人類的感恩方式。同時也使阿英的告別方式。

阿英站起來,看向沉睡著的女子,笑道︰「不孤姑姑,阿英可能不能等你醒過來了。希望你醒後,不要生阿英的氣。」

告別仙人後,阿英在心中做下一個決定。她連夜離開花妖谷,前往傳聞中姜白一最後出現的地方。

而花妖阿英做下的那個決定就是試著去相信人類,姜白一還記得那日,被他放走的花妖找到了命不久矣的他,跟他說︰「我是來原諒你的。」

再後來,阿英用本族秘術醫治好了姜白一,在很久很久後,姜白一看著身邊的少女,問道︰「阿英,留在我身邊,可好?」

許多年後,傳聞中那位聞名于世的除妖師姜白一再現世間,而傳聞中那位跟隨他的少女,終與他結為連理。故事到此本該圓滿,可當年兩人種下的因,也隨著時間的流逝發展成了令二人痛苦不已的果。

在隨著姜白一除妖的旅途中,有一次阿英無意用妖術醫治了一位生命垂危的孩童,那孩童回家後便與大人說了這件事。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阿英是與姜白一一樣的修仙之人,會點法術也不奇怪。

直到某天,一位道長遇到了那孩童,只覺孩童身上有奇異之象。仔細查看後,發現那是妖術殘留的痕跡,當即大驚。細細問來,才發覺了前應後果。

恰逢此時,妖族與魔族聯手攻上仙界,其災禍殃及人間。此時,人們對妖、對魔的仇恨極深,听聞姜白一身邊的女子很可能是妖,一時間群情激奮,絲毫不管當初阿英隨姜白一的同時也施醫于人,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面對情緒激動,口口聲聲要燒死阿英的人們,姜白一一力保下阿英,並對著人們立誓,阿英絕不會做出傷害別人的事情。

「若做了又如何?」

姜白一握緊了身邊阿英的手,堅定道︰「姜某定當以死謝罪。」

阿英自是相信姜白一的,如果是他,定不會厭惡自己是妖。可雖說如今,蜚語流言卻如利劍般,一點一點的消磨著二人的關系。姜白一為了保護阿英,將她藏到了一個小鎮里。

從此,阿英與姜白一聚少離多。可就算如此,阿英也堅定的相信著姜白一,相信他與其他人不同,相信只要有心,人與妖的關系是有可能改變的。

直到有一日,阿英在上山采藥時,無意中救下了昔日花妖谷奄奄一息的同伴。同伴醒來見是阿英,直罵她叛徒,阿英不解,這才從同伴得知,姜白一聯手道人們意圖鏟除花妖谷的眾妖。

听罷,阿英如同被人從頭淋了一盆冰水,她心中陣陣寒意襲來。

前幾日,姜白一回來時,曾向她打听花妖谷的情況。

同伴見阿英的模樣,嘆了一聲道︰「你約莫也是被那臭道士哄騙了,跟我回去吧,同是妖族,你只要向長老們道個歉,他們定會原諒你的。」

「不,我不回去。」

面對同伴的勸慰與恨鐵不成鋼痛罵,阿英還是選擇留下來,因為她想听的是姜白一如何解釋。如今的阿英內心還是選擇相信姜白一,一如當年,他選擇相信她那般。

想起姜白一在眾怒中,仍選擇相信她,保護她的情景,阿英安慰自己道,一定是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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