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雲扶月看了一眼仙人懷中陷入沉睡的寧不孤,她垂眸,拳頭微微握緊,看向水鏡中與顧雲登上城樓的李奈。自李奈去了城西之後,水鏡便發生了異常,再修復時,只見李奈已經回到了城主府中。

雲扶月不知在水鏡異常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為何小師姐在看到李奈去了城西後面色會如此凝重,為何水鏡會突然發生異常,為何小師姐會突然陷入沉睡?李奈……到底在城西遇到了什麼?

會與……天書有關嗎?雲扶月眸色一暗,如今的劇情,根本不是她能掌控的啊,雲扶月在心中苦笑。

水鏡中,俊朗的白衣少城主笑眼彎彎的看著面前容色清美如月的女子,在月光下,在久違的晴朗夜空中,顧雲緩緩執起了李奈的手。

……

夜色微涼,月華如練,廣袤的天地之間,有星辰浩瀚,有遠山如黛。亦有有情人並肩立于天地之間,共賞明月。

這是多麼罕見的、晴朗的夜空啊。李奈看著漫天星辰愣愣的想。

而她又能看幾時呢?李奈能感覺到,自從城西回來後,自己身體中天書的力量正在慢慢流失。

「姑娘。」顧雲輕聲喚了李奈一聲,將李奈的思緒拉回,李奈抬頭看著他。

月光下,顧雲眼中有著柔意,他眼角彎彎,那雙美麗眼楮中的笑意,竟比那漫天的月華還要耀眼。他執起李奈的手,溫和又柔情,他說︰「姑娘,留在我身邊,可好?」

當顧雲拉起她的手那一刻,隱藏在李奈心中那一點隱秘,最終也隨著他的動作,一起被牽動了起來。

顧雲那雙澄澈干淨的眸子里盛滿了期許和溫柔,他看著李奈,期待著李奈的答案。

李奈看著他那雙似燦若星辰的眸子,心尖忍不住顫了顫。她一直知道顧雲是個極其溫柔的人,即便是自己之前失去了與顧雲有關的記憶,可顧雲留給她的印象,依舊是溫文爾雅的。

可是,李奈卻從不認為自己能夠得到顧雲的溫柔。她像渾身長滿刺的刺蝟,但凡顧雲靠近一些,她便會用利刺將自己包圍起來。這樣的她,又怎麼配得上那雙溫柔的眼楮呢?

她是多麼痛恨這所謂的命運啊……她這麼努力的,這麼拼命的想要避開所謂命運,可兜兜轉轉,她最後還是逃不開命運的掌心。

她的愛意、她的執念,似乎是命運對她那微不足道的抵抗的嘲諷。

「你不想知道,你等的究竟是誰嗎?」李奈輕聲問道。

顧雲搖了搖頭,柔聲道︰「以前我總困頓于那個等待的執念,我想知道,我等待的是誰,我想等到那個人。可現在,我不想知道了。」

「因為你出現了。」顧雲微微握住李奈的手,與她並肩看向天邊的圓月,他笑道︰「說不定,我已經等到了呢?」

顧雲說完,微微偏頭看著身邊的李奈,眼中裝滿了她的身影。

李奈失神間,那句我願意差點月兌口而出。可是當她看清了那雙眼楮中倒映著那張李輕寒的臉時,李奈忽然清醒過來,她便知道,她無法自欺欺人。

李奈在心中苦笑,原來,再來一次,他愛上的還是那個女子啊。

「顧雲,你在等我嗎?」

顧雲微微一愣後,忽然笑了,他問道︰「為什麼這麼問?」

李奈抽出手,她抬眸看著顧雲,執拗的問道︰「顧雲,你在等李輕寒嗎?」

顧雲無奈一笑,他揉了揉她的腦袋,他說︰「我一直在等你。」

「我是誰?顧雲。」李奈不依不饒的道。

顧雲眼神中有了寵溺,他道︰「你是李輕寒啊。」

「我一直在等你,輕寒。」

我一直在等你,輕寒……李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心滿意足的笑了。她能感受到,身體里天書的力量在顧雲說出答案的那一刻迅速消逝,而她也在迅速的瓦解。

剎那間,一串又一串的寫滿那些無奈命運的金色文字從李奈眉間沖出,環繞在李奈身周。

李奈笑了一下,撲上去一把抱住一臉驚愕的顧雲,將臉埋在了他的懷中,貪婪的享受著屬于顧雲的溫暖,感受著他的心跳。

李奈能感受到顧雲將她抱緊了些,她微微一笑,眼淚奪眶而出。

「顧雲,可我……不是你要等的李輕寒啊。」

「對不起,我騙了你。」

李奈抬起臉,伸手捧住顧雲帶著錯愕神色的臉,看著他眼中的倒影。那赫然已經變成了李奈自己的模樣。

那一剎那,李奈看見孤雲的眼中的神色,從錯愕變為清明再變為驚慌。他握住李奈的手,喃喃道︰「你是……奈奈?」

看著正在逐漸變得透明的李奈,顧雲眼角開始泛紅,他慌亂的一把將她抱住,喃喃道︰「我想起來,奈奈,我想起來了,我等的是……」

「你為了等李輕寒才甘願入的夢對不對?你這個呆子,你在外面等不到,夢里面等到的算什麼?你這麼喜歡她,去找她啊,你個笨蛋!」李奈打斷了顧雲的話。

顧雲微微一怔,他皺了皺眉,想要解釋︰「奈奈……」

卻听李奈緩緩道︰「顧雲,我昨天去了城西。」

顧雲身體一僵,城西……她去了城西?

對了,他曾在城西和夢魔有過一戰……他記得,當時他處于下風,夢魔一擊襲來,是……

「顧雲,我已經……死了,對不對?」李奈忍住哽咽道,「可顧呱呱,你要活著,你不是李輕寒一人的顧雲,你是豫安城的少城主,更是……李奈心中的大英雄。你不能死在夢魔手中。」

「顧雲,醒來,好不好?」

李奈終究是那個好面子的李家姑娘,在這個她只為配角的故事中,她愛慕著那個溫文爾雅的豫安城少城主顧雲。

可,顧雲,如此愛慕著你的我,只是個配角啊……我又怎麼忍心拆散你和你心愛的女子……

李奈捧著顧雲的臉,痴痴的看著顧雲的眼楮,滿足的笑了。

她曾見過世上最美的眼楮,那雙眼楮中,此刻只有她一人。

如此便足夠了。

周遭的風景一點一點產生了裂縫,逐漸碎成了萬千碎片,他們隨著那便成萬千金色文字的女子一同飛向了遠方。

只留無盡的黑暗中,那個身著白衣的青年孑然屹立在天地間。他呆呆的站在原地,指尖還殘留著女子溫熱的眼淚,他半晌後,苦笑起來︰

「可是……奈奈,我一直以來,等的都是你啊。」

「我入夢,我甘願留在夢境中,只是因為,我想再見你一面啊。」

「我愛的不是李輕寒,我所愛的從來只有你啊!」

可是奈奈,你為什麼……從來不肯听一听我的心意。

顧雲低笑一聲,腦海中閃過夢魔的話。

這是命,天書為你寫的命。你與李奈,注定無緣無份。

命?天書寫定的命?天書從來決定不了他的命!也決定不了奈奈的命!

顧雲眼神一暗,身周黑氣圍繞。

……

眾人沉默的看著顧雲身邊逐漸消失的李奈。

雲扶月垂眸拳頭緊攥,林玄鳳低嘆了一聲,牧塵歸不忍的別開腦袋,連一向無表情的仙人都微微蹙眉。

人人都說,豫安城主顧雲與那劍仙李輕寒,可謂是有緣無份,情深緣淺。可誰又知道,在這個故事中,真正與顧雲有緣無份、情深緣淺的是那個被遺忘在故事角落的女子。

她知曉自己的命運,抗拒著,逃避著自己的命運,卻未曾想那個被她抗拒著,逃避著的人,也在遠處默默的愛著她。

顧雲落下一滴眼淚,緩緩睜開了眼楮,眉間的魔氣頓時暴漲。

林玄鳳見狀,眉頭皺起。

顧雲,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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