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夜皇後的救贖(下)

一天半後,安提瓜首府聖約翰。

「皇家星光」這名字听起來挺霸氣,其實就是城里一間不太大的珠寶首飾店。老板叫伊薩迦,是個猶太人。

珠寶店不是面包店,不可能每天人來人往顧客盈門的,也不需要那樣。三年是扯了點,但三天不開張,開張樂仨月是沒什麼好置疑的。

伊薩迦正無聊地趴在櫃台上跟自己下北歐巫師棋。他右手剛拿起海象牙雕刻的維京狂戰士巴薩卡,正要對左手一方大開殺戒時,店門一開,走進來兩個人。

這是兩個年輕人。其中一位是個年輕俊秀的小伙子,帥得相當離譜的那種。另一個好像是印第安人。兩人穿著雖然還算干淨整潔,但衣服面料普通,而且非常的破舊。

兩個明顯不需要購買珠寶的人走進了珠寶店……伊薩迦不免在失望之余還帶上了幾分警惕。

「兩位先生,請問我有什麼可以效勞的?」甭管心里咋想,日常用語直接甩了過去。

帥得離譜的小伙子開口了,聲音好听語調和善,令人不由就心生好感和安全感……

「是這樣的先生,我們兩個是商船水手,在附近的綠島海邊潛水的時候,在一艘不知什麼年代的沉船里發現了一條珍貴的項鏈。我們只是水手,不需要這樣的珠寶。卻很需要把它換成錢來改善生活。听到城里的人們都交口稱頌您是位令人尊敬的珠寶店老板,所以如果您需要它的話,希望可以給我們一個相對公道的價格。當然,即便低于它的實際價值也是無可厚非的。畢竟您開著這樣一間店鋪,也需要從中賺取應得的差價。您看行嗎?」

小伙子一番話清晰流暢入情入理。听到是件古沉船上的珠寶,伊薩迦不露聲色,心中卻忽然有了點小期待……

「好的,先生,請把它拿出來看一下吧。」

那個印第安年輕人掏出一個用亞麻布包著的東西,放在橡木櫃台上打開之後,一片能晃瞎人眼的光華火彩瞬間就照亮了旁邊的油燈!

伊薩迦只瞄了一眼就覺著頭有點暈!連身體都不易覺察地輕輕搖晃了一下……他定了定神,竭力不讓自己的手顫抖得太明顯。小心地拿起那條造型繁復的項鏈仔細看了看,又從櫃台上的小木匣中取出一只monocle(單片眼鏡),認認真真地看了起來。

當他把項鏈的主寶石翻過來看時,發現黃金托座上雕刻著一行細小的銘文。用monocle貼近仔細辯認了片刻,忽然不易察覺地全身一震!

項鏈被放回櫃台。伊薩迦拼盡了這輩子最大的努力保持著鎮定……

「兩位幸運的小伙子,我得恭喜二位了。做為一個誠實的珠寶商人,我不能昧著良心說話。這是件挺貴重的珠寶,這點毫無疑問。那麼,您二位想要個什麼價錢呢?」

在伊薩迦平靜的表情之下,是狂跳不已的心髒和富貴逼人而來時令人透不過氣的感覺!

他對五行八作的人都相當了解。像這樣的窮水手,二十英鎊就能讓他們樂得合不攏嘴,二百英鎊都能讓他們當場嘎一聲抽過去!至于兩千英鎊……這種人的頭腦中會有兩千英鎊這種數字的存在嗎?這還真是個挺有趣的問題。

可伊薩迦卻知道,這條珍貴到恐怖程度的項鏈,其真實價值絕對應該是上萬英鎊的東西!

當然,作為行家里手他也清楚,這東西在他手里不可能真賣出那個價,那應該是皇室公開采購的價格才對。而這東西的來路顯然不那麼清白。到手之後他還要做些小小的處理,尤其是背後那行銘文。然後再編個天衣無縫的故事,靠著自己手里的高端資源,賣個七八千英鎊是極有可能的。

所以,無論兩個窮水手怎麼要價,伊薩迦都已經贏定了!

「這條項鏈我們想賣……嗯……一萬七千英鎊。」

榮兵這麼要價是是大伙反復研究的結果。箱子里所有的珠寶中,傻瓜總督只提到過其中兩件的價值。一件是粉鑽胸針,箱子里沒有,可能被小托尼偷了。再有就是這條有著六十八顆小鑽石和一顆碩大的鴿血紅主寶石的項鏈。傻瓜總督說過,這條項鏈的價值至少應該在兩萬鎊以上!所以榮兵先叫出一萬七的價來,讓珠寶商明白他們是懂得這件東西價值的。然後再慢慢讓步,最後如果能以一萬甚至七八千英鎊成交,那德克幫不就一下子翻身發達了嗎?然厄……

「一萬七?你們窮瘋啦?!你們知不知道,整個麻薩諸塞灣省政府一年的全部支出才一萬七千英鎊啊!」要不是竭力控制,幾乎快失去理智的伊薩迦完全可能破口大罵!

他之所以這麼崩潰,三成原因是由于他本以為可以用點零頭就弄來的東西,忽然被兩個明顯應該啥也不懂的窮鬼給叫破了價格!心里這種巨大的不平衡感使他完全無法接受!而另外七成原因則是——他根本就拿不出一萬七千鎊來!哪怕對方讓到一萬英鎊他也拿不出來。

開什麼玩笑?別說他這麼個根本提不起來的小商人了,你就換個在加勒比有名有姓的大商人來試試?看他能不能一次拿出一萬英鎊現金來?

「女敕苞米」已經在碼頭上飄蕩了好久。大伙情緒低落地嚼著甘蔗吃著木薯餅,心里都覺著堵得慌!他們手里這些東西簡直成了翡翠西瓜鑽石玉米——眼瞅要渴死餓死了,可就是吃不到嘴里!

唉……這還真不如那種價值一兩千鎊的高端珠寶呢。起碼變現容易啊。這種絕品珠寶,要麼就讓人起了貪念想坑他們,要麼就起了歹念想黑他們,要麼就是啥念頭也木有,因為根本買不起!

研究再三最後還是決定,繼續南下吧,去最近的下一站——蝴蝶島。

對于去蝴蝶島,大伙恐怕是各懷心事吧。

老德克怕遇到他190英鎊欠了人家好幾年的債主——大花蛇鞭柱……

切里曾說過他想做小莎拉的每一個生日上親手點亮生日蠟燭的人,可他已經整整二十八個月都沒再見到她了……

而榮兵呢,回想起上次在蝴蝶島時小托尼的反常狀態,他真怕在那兒會踫巧遇到這個小偷……

1716年5月20日下午,蝴蝶島——巴斯特爾——琺思內特酒館房後的小院里。

長得更高了些,也變得更漂亮了的小莎拉正哭得嗚嗚地……

「羅賓哥哥,你們太狠心了!他受了那麼重的傷,你們就把他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安圭拉養傷?你們居然還把他一個人扔在薩曼納抵擋西班牙人?你們……你們簡直太……」

「唉……妹子啊,這就是無情無義無理取鬧的生活啊,俺們又有啥招兒呢?」

「嗚嗚嗚……切里太可憐啦!早知道這樣,我昨天真不該那樣對他……我、我怎麼會知道他這兩年受了那麼多的苦!嗚嗚……」

「那你錯沒?」

「錯啦……」

「那你改不?」

「我改……」

「那今晚他約你去海邊看夕陽你去不?」

「我去……」

晚上將近十點,切里才帶著興奮又復雜的神情回到了房間。

「咋樣咋樣兒啦?」大伙兒都來神兒了!一擁而上把他圍在垓心開始盤問。

「嗯……挺、挺好的……」切里躲閃著大伙惡狼一樣的目光,扭捏地小聲哼哼。

「還是你大舅哥我的招兒管用吧?要說這泡妞兒啊……」

「沒有,我……和小莎拉都實話實說了。」

「啥!?你這……你不但出賣了我,而且……你還想不想娶媳婦啦??」

「小莎拉哭了,她說……她說什麼禮物也不珍貴,我的誠實才是最可貴的……」

「啥玩意兒?」

「梅里爾,謝謝你。幸虧你在我走之前悄悄對我說了那番話。」

「啥話?小梅子你小子背後搗鬼拆我台了是不?」榮兵狐疑地望向梅里爾。

「如果你想要的不過是片刻的擁有,或許用心機就可以得到。如果你想要是永恆而純真的感情,那就用真誠,而且只用真誠吧……」

「靠!這話听著倒是挺……可你們都真誠了,那我成啥了我?」

「嗯,她也說了,羅賓哥哥就是個大騙子!從她十五歲生日的前一天開始就是……」

「滾!滾滾滾滾一邊兒去!我算徹底認清了!你倆絕對會成兩口子的!一對無情無義的東西!真想把你倆綁一塊兒拿鞭子‘pia~pia~’狠抽一頓解解我這心頭恨!」

「嘿嘿……要是……真能和她綁一塊兒,用鞭子抽我也樂意……」

「賤!」

德克幫眾人異口同聲!

切里的危機不但解除了,而且還收獲了甜美的果實。現在該解決錢的問題了。德克幫已經淪落到每天都由小莎拉從家里或酒店廚房偷偷拿吃的往他們房間里送的地步了。

所以大伙商量了兩天後終于決定,賣!甭管首飾值兩萬還是三萬,現在五千鎊就賣!還就不信沒有想撿這個大漏兒的商人了!

蒙田街上這間「瑰麗」珠寶店的老板算是老德克的舊相識。以前老德克干髒活兒時就找他銷過贓,賣過一些不知怎麼得來的珠寶首飾。

所以老德克此刻信心滿滿,一副「我這可是白送你一場潑天富貴啊老友」的架式,坐在櫃台外面的椅子上,等著「伊莫奧?布巴」老板被震驚的反應。

伊莫奧是所有看貨人中驗貨時間最短的一個,前後還不到兩分鐘。當他用威尼斯的銀柄高透放大鏡仔細看清了那串銘文之後,就把項鏈放下,招招手讓老德克湊近點。

老德克隔著櫃台把頭探了過去,就听伊莫奧很嚴肅地在他耳邊小聲說︰「德克,我現在說的每個字你都要記住!」

「好。」

「咱倆不認識!」

「嗯?」

「你今天也沒來過!」

「啥?」

「我從來沒見過這東西!」

「啊?」

「現在帶著它馬上走!記住,不管到啥時候,我的口供反正就是這些。至于你想說啥那我就管不著了。」

站在店門口等待的五個孩子,一見老德克臉上的表情就明白了。都默默地跟在他後面,沿著蒙田大街朝琺思內特酒館走回去。

早上大伙都沒吃飯,要是現在回酒館吃,一見他們點的東西那麼差,人家萊奧老板又得贈送這個贈送那個的,弄得大伙又感動又丟臉。所以路過一個苦力們吃飯的路邊攤時,老德克就低沉地說︰「在這兒吃點東西再回去吧。」

大伙都不吱聲,走到路邊攤,六人擠著圍坐在一張桌前,要了六碗「恩希瑪」。

這里的「恩希瑪」跟「過得崗」老師說的那種差不多,只略有點小區別。這種是用四分之三的玉米面摻上四分之一的木薯搗碎了做的。其實就是稀苞米面糊糊。

六碗熱乎乎的「恩希瑪」端上桌來,六條餓漢趕快端起碗來「稀里呼嚕」地開喝了。

當榮兵終于覺察到似乎有個巨大的影子擋住了照在桌上的陽光時,大花蛇鞭柱戴著她那頂碩大無朋夸張華麗的帽子已經默默站在他身邊好一會兒了……

一位貴婦模樣的女人站在一個路邊攤旁,靜靜地看著六個流浪漢喝「恩希瑪」……此時要是有個畫家路過就好了,這一幕場景,肯定能催生一幅令人產生無限遐思的油畫作品。

「喝完了嗎?那麼請跟我來吧。」

德克幫六個大男人小碎步跟在一位慢慢踱步的女子後面,朝天主教堂後面那片貴族富商們的聚居區走去。

這是座精心修建,外表卻並不顯得太過豪奢的小樓,坐落在一個清雅幽靜的大院子里。小樓有一間敞廳三個券門。壁柱薄,檐口細,開間寬闊。牆角和大門邊厚重粗糙的石塊襯托著牆面的細致柔和。很鮮明地體現著文藝復興時代拉斐爾風格的建築特點。

軒敞的一樓會客廳里,坐著第二次進入這幢小樓的老德克,和五個平生第一次進入如此豪華又典雅房間的小伙子。

在這個以奢華大氣的「巴洛克風格」為主流的時代里,唐娜小姐或許是憑著女性細膩的本能,就已經把自己的空間布置得頗有幾十年後才開始流行起來的「洛可可風格」的細膩精巧了。

當她再從客廳側門走進來時,身上就不是那套寬大的「帕尼埃」層裙了。而是換上了一條淡黃色的低領、短袖、收腰的「修米茲長裙」。配上一雙精致的高底「穆勒鞋」,顯得身形豐腴修長。當然,頭上的帽子是必須要戴的,只是換成了比之前那頂小了很多的扎著藍色大蝴蝶結的軟便帽。

這個時代有身份的女人出門或見客時如果不戴帽子,那幾乎就等于現在的女人光著出門見客一樣。不是銀蕩無恥就是精神病患。貴族女人手套的意義也和帽子差不多,所以唐娜現在也戴著一副長長的白色蕾絲護臂手套。

漂亮的檀木大茶幾上,老德克和螺絲面前各是一杯上發酵的艾爾啤酒;切里和貝格面前各是一杯咖啡;梅里爾面前是一杯柳橙汁;榮兵面前是一杯茶。這都是唐娜自作主張,直接吩咐女管家安雅給大家上的飲品。榮兵其實特想嘗嘗那種看著就應該很好喝的啤酒,但客隨主便給啥喝啥唄。哪好意思自己討要。

「似乎還應該有個孩子呢?德克。」

「死了!」老德克冷著臉回答。

「噢……真可惜。連你都救不回來了嗎?」大花蛇鞭柱看了看大伙的表情,笑著問。

「唐娜,你要知道,有些人天生就髒心爛肺!連上帝都救不了他。」

「可這些好孩子你也沒帶好啊?德克,你可真讓我失望。」

看著這群破衣爛衫的孩子,大花蛇鞭柱的語氣中竟帶了幾分責備的意味。

老德克苦笑了︰「我慚愧無地!唐娜小姐。算上最初借的那些,前後五年啦,190鎊……」

榮兵看到大花蛇鞭柱擰起了秀眉︰「德克,跟你說孩子們的事兒,怎麼就扯到錢上去了?你還會不會聊天?現在跟你說話我怎麼覺著胸口堵得慌呢?」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再提這個了。唉……說來話長啊唐娜,其實我真不想讓你再看到我們這副德性。而且我們本來也有機會讓你看到我們非常不錯的狀態。可惜啊……現在離成功還只差那麼一點點,就踫巧被你看到我們穿著破衣服在路邊喝恩希瑪的樣子了。」

「孩子們,恩希瑪好喝嗎?」

「還行吧,挺好的。」見唐娜問話時眼楮望著自己,榮兵就壯著膽子答了一句。

「是,那東西其實不難喝。只是,從前有段日子里我幾乎三餐都是它,喝怕了,好多年都不敢再嘗了。」

眾人都沉默著不知怎麼接話,看來這位富貴無比的夜皇後,似乎也曾走過了不為人知的艱辛歲月吧。

「那麼,你們是接近了哪種形式的成功呢?」唐娜接著問。

「發財!唐娜,實不相瞞,我們算是發財了。只是這幾次不太順利,有幾件珠寶還沒能變現而已。」老德克總算能在夜皇後面前揚眉吐氣一把了。

「咯咯……你瞧德克,其實你也挺會聊天的呀。這才對嘛,跟女人呢,就該聊些服飾珠寶和時尚之類的話題。」唐娜小姐姿態很優美地抬手掩嘴咯咯輕笑。

老德克忽然一拍腦袋︰「啊……對啦唐娜,我才想到,你也喜歡這些東西啊!不如就讓你看看,如果其中有你看著還順眼的,隨便給個價就成,我們二話都沒有!」

「噢?那我能先問問你們手中珠寶的來歷嗎?」

「當然能,唐娜。可我說的話你能信嗎?」

「德克,我可不認為你會以謊言對我。所以,只要是你說的我就會信。」

「撿的!真的,就相當于撿的,只不過是在牙買加老皇家港的水下撿的。」

唐娜再次掩口而笑︰「咯咯咯……德克呀,你真是越來越會聊天了。你竟然成功地勾起我的好奇心了。在越來越無聊的加勒比,似乎好久都沒听到這麼神奇有趣的事情了吧?」

老德克不禁面露一絲得色︰「嘿嘿,唐娜,要是你親眼看到這幾件東西,或許你會覺得更神奇呢!」

他一扭頭︰「梅里爾,把三件東西都拿給唐娜小姐看看。」

「羅賓,去書架上的那個木匣里幫我拿放大鏡來,謝謝。」

唐娜用很熟稔的口氣吩咐著榮兵。其實說起來,從認識開始到現在,榮兵總共也沒和她說過幾句話。只不過,臉上卻著實享受過一枚她的香吻。這可是讓德克幫全體驕傲的戰績啊!恐怕整個西印度地區也沒幾個人當眾得到過夜皇後這樣的垂青吧?

幾分鐘後……

大家眼看著大花蛇鞭柱的臉色從驚奇轉為凝重,再轉為現在的嚴肅!

「德克,那個箱子里的東西都在這兒?」

「不是,箱子被賊娃子打開過,他模走了幾件東西就不知道了。」

「是誰讓你在那個地方撈這些珠寶的?」

「嗯……是一個有點神經的老人。他委托我們撈的那個箱子,珠寶都歸我們,他只留下了一塊石板,另外就是一團泡爛了的不知是紙張還是布料的東西。」

榮兵從沒見過大花蛇鞭柱的臉色如此冰冷。她盯著老德克的眼楮冷冷地說︰「那個人在害你們!知道嗎?這三件珠寶夠你們六個人死上十八次了!」

「這……咋……」老德克驚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唐娜拿起那條發帶問︰「知道這東西最初的主人是誰嗎?一百年前的那位瑪戈皇後!其他兩件的來歷也類似,這些都是法國皇室前代的珠寶。這樣的東西你想賣給誰去?你們不怕招來橫禍嗎?對了德克,你這些東西都給什麼人看過?尤其是法國人。」

老德克的臉色也嚴峻起來︰「之前一共三個人,法國人中只有蒙田街「瑰麗」珠寶店的老板伊莫奧看過。但他當時就表示從沒見過我,也從沒見過這東西。看來也是你說的原因。」

大花蛇鞭柱緊繃著臉點點頭︰「如果不是你們,今天換上任何一個人拿這種東西來給我看,我也會說出同樣的話。」

听了這話,德克幫的人都沉默著相顧駭然!

「嗯……伊莫奧倒不像能告密的人,他就是個膽小怕事的小商人而已。但也不能掉以輕心,讓我想想……嗯……我會想辦法讓他遠離這里搬到中美洲去!」

沒人出聲,榮兵對大花蛇鞭柱的印象可又深刻了幾分。伊莫奧那麼有錢的人在她眼里只是個小商人?她甚至有能力讓人家離開這里去遠在千里之外的中美洲?這個女人身上蘊藏的力量也太可怕了吧……

「唐娜,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老德克憂心忡忡地問。

「等等,你讓我想一下。」

一時間,房間里安靜得極度壓抑。誰也不出聲,都緊張地看著大花蛇鞭柱盯著桌上的東西思考的嚴肅表情。

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問︰「德克,假如你們有了錢,想做什麼呢?」

「唐娜,我們確實很需要錢,但不是為了享樂。羅賓有個計劃,我們大伙都同意了。一旦有了錢,我們就會盡力去實施。」

「噢?什麼計劃?」

「我們要弄條像樣的私掠船,把這些年憋著的氣好好出一出!」

「你想做私掠?」唐娜把眼光移到榮兵的臉上,不解地問。

榮兵點點頭︰「是的,海若恩小姐。但我們不是去劫掠商人,我們是要去懲治那些欺凌弱小還洋洋得意的雜碎!」

唐娜目光閃動,似乎很有興趣地又問︰「做私掠太危險了!听說你們都受過不少苦,如果有了錢,為什麼不過些安逸的日子好好享受一下呢?」

榮兵搖搖頭︰「唐娜小姐,我的金錢觀和你們歐洲人可能不大一樣。家父命我謹記的九律的第一條就是——富貴不能婬,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哪怕我們大伙再窮,德克大叔也一直帶著我們走正道,如果將來有了錢,那我們也不會因為錢而迷失和墮落,失去夢想。家母也曾對我說過——反正都是要過完這一生,為什麼不做點有意義的事呢?」

唐娜專注地望著他,眼中滿是毫不掩飾的欣賞之意。她微笑著緩緩點了點頭︰「明白了。果然家學淵源,不同凡晌!」

接著就轉頭看著老德克,語氣果決地說︰「听著,你們要想這些東西不廢掉,那就只能毀掉!」

她的話把大伙嚇了一跳!好在她不賣關子直接解釋……

「這三件珠寶絕不能這麼露面!必須拆散重新組合瓖嵌,配飾全部另換新的。凡是帶有皇室銘文標志的金銀托,必須毀掉或熔煉重鑄!主寶石特征明顯的,也必須做切割或打磨處理!比如這條項鏈就必須拆開,把這些鑽石單獨改成一條馬天尼項鏈。這塊鴿血紅寶石太珍貴太扎眼了!只能把多稜形磨成蛋面。寧可犧牲幾克拉,也一定要讓人辯認不出它之前的樣子!」

眾人只能閉緊了嘴巴瞪大眼楮,看著大花蛇鞭柱果斷得可怕的神情,豎起耳朵听著她清晰得驚人的思路。

「這些東西中,就這支翡翠手鐲沒法改動。嗯……我最喜歡綠色,這只我要了。但是得找人把內圈那行銘文另雕成一組鳶尾花。這位雕刻師一定一定得非常可靠!好吧,這些事我來做你們就不用管了。那麼,這只手鐲我給你們7000路易吧。我知道和它實際的價值相比太少了,但現實點說,這些見不得光的東西也只能這樣處理。」

所有人都不說話,房間里又靜了下來。好一會兒,老德克黯啞的聲音才響了起來……「我們不能要7000鎊,唐娜。」

唐娜看著老德克等他解釋。

「我說實話,如果不是你,我們根本就不了解這手鐲的價值。而且正如你剛才所說,即便了解也賣不出去,甚至都不敢賣。假如真能有個安全出手的機會,那1500鎊我們都會毫不猶豫地賣掉它。孩子們,我的話沒錯吧?」

五個孩子一起使勁點頭。

「唐娜,我知道你冒險收它就是為了幫我們。那……這件東西你給2000鎊就好了,這我都已經覺得臉上發燒了。」

大花蛇鞭柱果斷擺手打斷了老德克,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不許爭執,5000路易!」

大花蛇鞭柱說過不許爭執的事兒,那就不能爭執了。于是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了。接下來就是另外兩件珠寶的問題,當然還得靠唐娜幫忙。否則德克幫上哪兒找到高明又可靠的珠寶工匠來處理這麼多復雜的活計?而且,珠寶改頭換面之後,還是得靠唐娜的人脈去慢慢消化處理掉。

大花蛇鞭柱——夜皇後——唐娜?海若恩小姐,她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德克幫的大恩人了!如果大伙命中沒有這位貴人,那他們之前的好運就算不直接轉化為厄運,起碼也歸零了,一便士都莫得!而以他們對這些珠寶的背景和風險懵懂無知的狀況來看,幾乎百分百會折在這事兒上頭!錢?命都沒了還談個屁的錢?

三小時後,暈暈乎乎的六個人自己都不知是怎麼飄出唐娜家那幢小樓的……

所有人仍然兩手空空,因為老德克和唐娜約好了,明天上午再過來取錢。法國的5000金路易等于英國的5000英鎊,就算再有錢的人,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在家里堆放那麼多錢。

晚六點,在樓下匆匆吃了點粥和面包,德克幫全體上樓,召開了幫史上第二次重要會議……

終于不再是望梅止渴畫餅充饑了,會議要表決出這些錢到底該怎麼用,以及德克幫今後的路到底該如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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