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雲出岫 第十章 一葦渡江

縹緲峰的一處密林之中,看上去極為隱蔽。在吳瞳的帶路下,江陵足足走上了一個時辰方才尋覓到了一處山洞。

這個時候,夜幕降臨,天色已晚。

一路上听慣了太多嘈雜而又驚恐的聲音,如同厲鬼將映,使得江陵一直保持著很高的戒備。

倘若那洞中的熊修為不止白虹境界,那江陵便要好好打算一番;如果吳瞳是在有意欺瞞他,根本就沒有什麼蛇煌玉,那就另當別論了。

臨近洞口,江陵終于看到了那處比夜幕更加漆黑的地方。

明明隔著數米遠,卻依舊能感受到洞中的那股十分陰寒的濕氣。

「蛇煌玉,就在此山中?」

「正是。」

江陵靜默下來,呆望著那漆黑的一片,看上去有些不為所動,但其實內心卻無時無刻不在為那蛇煌玉而挖空心思。

江陵小臉一橫,定下心來,牙關一咬,邁出堅定的步伐,直直地往那洞中走去。

卻不料,在他進洞的那一瞬間,身後之人的臉色驟然一變,原本和煦的面容,轉而被陰森猙獰的表情所替代。

緊接著,一股從身後涌現的強橫力道硬生生地把江陵給踹了出去。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令他頓時慌了神,緊隨其後的便是下墜的感覺。

伴隨著落地的聲音一響,江陵痛的喊出了聲音,身下堅硬的地面令他脊背發涼。

此刻,他感覺自己的骨頭像是散了架一樣,身體仿佛都不屬于自己了,連腦子現在都呈現出一種「嗡嗡」的狀態。

江陵抑制不住般吸了一口涼氣,眉間扭成一團,額頭也開始溢出冷汗。

這個時候他方才意識到,所謂的洞口,根本就是個幌子,這里其實是一處深坑。

從下墜的時間來看,這里距離地面起碼有六七十米高。

不要說是現在是半殘之身,就算是他身體尚在全盛時期,憑借著自己那點微末的輕功也未必能夠月兌離此地。

但就在此時,他卻清楚地听到了從洞口上方傳來的一陣肆意狂妄的笑聲。

「哈哈哈哈,沒想到堂堂的縹緲峰小師叔,主峰的少峰主,未來宗門的繼承人,竟然也會有這麼冒失的時候啊!哈哈哈哈」

江陵憤恨起身,動彈的那一瞬間,骨盆之處不斷傳來攝心的疼痛感卻又不得不令他眉頭緊鎖,當下再不敢有所活動。

「怎麼?難不成小師叔,您被摔死在了里面!啊?哈哈哈哈」

早該知道,他早該知道,這根本就是一場騙局,吳瞳故意引他前來為的就是讓他身陷如今這般境地。

哪有什麼蛇煌玉!

「我們,有仇?」

江陵嗓音略顯低沉沙啞,聲線之中不帶一點情緒上的波動,仿佛只是尋常的問話。

但只有他自己明白,現在多說一個字,對他來講都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

「無仇,無恨,替人辦事。」

後知後覺間,他再度開口道︰

「我倒發現你似乎一點吃驚都沒有,就像是早有預料一般。

呵呵,不過事已至此,多說這些也沒用了。」

說著,他似乎頗有感慨,黑夜中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陰鷙,對著洞底便是一陣唏噓嘲諷。

「這個世道,人心最是難測,又有幾人能夠真正地獨善其身?只不過都是為利益所支配的籠中雀罷了。

你的存在危急到了某人的權益,那這世上,自然便留不得你。」

江陵自嘲一笑,果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偷雞不成,還反倒被蝕了一把米。

走到今天這步田地,完全是由于他自己太過貪婪,一心想變得更加強大,急功近利才使得他最終身陷此地。

他早就應該察覺到,自己苦修煉體之術,只有峰中的幾位峰主,尋常弟子又怎會知曉?

可事已至此,卻為他提供了更龐大卻又難以置信的信息。

縹緲峰中的幾位峰主里,有人想要除掉自己,而其目的,無非是為了這之後的掌門之位!

究竟是誰?

現在,江陵還無從下手,可如今最要緊的,是趕快離開這里。

明日便是七峰會武了,若是錯過,倒還無關緊要,但若七峰當中有人想要趁此機會借助自己失蹤一事犯上作亂,那這事態,便十分嚴重了!

听下方許久沒了聲音,吳瞳也自覺無趣,往下踹了一顆腳下的石子,丟下幾句便離開了此地。

「老老實實待在這里吧,沒人會來救你的。

此處地處偏僻,叢林環繞,不失為一處風水絕佳之所。此處能作為你的陵寢,你應該感到慶幸才是啊!

什麼‘古今第一神童’,到頭來還不是被扼殺在搖籃之中?哈哈哈哈」

江陵听聲辨位,隨著腳步聲漸行漸遠,他也緩緩地松了一口氣。

費力地將自己的身體拖行到一旁,倚在冰涼的石壁上,江陵開始盤算起來。

「以我目前《玄煞經》的功力,傷勢修復也只在一時之間,現在當務之急是要趕快找到出去的方法。

倘若真的被困死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那就真的太憋屈了!」

隨著時間流逝,不知不覺間已過去了數個時辰,月色漸漸籠罩在了這片土地上。

身處洞底的江陵,朦朧迷茫之間,突然察覺到了一縷黯淡的白色光亮。

順著光線的源頭望去,本應被地面那處洞穴外壁所遮蔽之處,竟然真的溢出來一絲血光。這對于江陵而言,不失為一個好消息。

有了這團亮光,他對周遭環境中的一切,也就看的更加清楚一些。

他漸漸站起身來。

幾個時辰的打坐運功,功法急速運轉間,也令他的傷勢加快好轉。如今,他身上的疼痛,已盡數不在。

只不過,在起身之時腿腳由于長時間的盤坐導致原本僵硬的肌肉,現在血液也變得不流通。

江陵一個腳步不穩,卻是朝著身後的石壁倚去。

隨著胳膊肘一頂那堅硬之處,一聲清脆且空洞的響聲響徹此際。

突然,江陵靈光一閃,像是抓住了什麼契機,轉身望向身前那處石壁,眼光也變得不一樣了。

「空的?」

沉默許久,江陵伸出右手,用指關節輕敲石壁。

果然,無論試探幾次,那聲音就仿佛在告訴他,里面有能夠出去的道路。

二話不說,他抬起拳頭就是一記猛轟。

肉身之力摻雜著白虹境內力,如此中空的石壁,無論如何也經受不住他這一拳。

石塊四濺,煙塵四起。

江陵捂著口鼻,顧不上吃驚,順著砸出來的入口便鑽了進去。

「果真別有洞天,雖說依舊是石壁所成的暗道,但里面明顯比外頭要亮堂一些。」

沿著暗道往里走,光芒也漸漸明亮起來,直到他身處盡頭之後,臉色驟然一變,陰沉的厲害。

哪有什麼出口,這便是暗道的盡頭了。

眼前,放著兩盞長明燈,早已油盡燈枯,發光的卻另有其物。

江陵試探地走上前去,卻發現一具森白骷髏身前,放著一顆金黃色的石頭,就這麼安靜地躺在地面上。

他伸手慢慢捧起來,吹去上面的灰塵之後,目不轉楮地盯著它。

「蛇煌玉無緣尋覓,倒看見了這麼一顆鵝卵石大小,還會發光的石頭。難不成這石頭也是什麼奇珍異寶?」

江陵將它放在手心里端詳許久,最終無力感嘆一聲,揣在了懷里。

「算了,不管是什麼寶物,也得活著出去才行,不然只是有命拿沒命花。」

他慢慢朝前靠近,卻發現眼前視線所及之處,是一處祭壇,看上去十分普通。

的確,石壁所砌成的暗道都如此隨意,這祭壇,想來也不會祭祀什麼大人物。

搜尋許久,江陵這才在尸骨外層的衣物中掏出了一本斑黃的書籍。

將懷里的石頭掏出來,借以照明之後,方才辨別清楚上面的字。

「一葦渡江」

他細聲嘀咕著,腦海中一陣回憶猶如曇花一現,令他頓時醒悟。

「《一葦渡江》,少室山的佛家武學,九品輕功,這這這」

一時間,江陵慌張地有些說不上話來,眉眼間盡是遲疑之色。

「沒錯,就是這個,絕不會錯!

師父他老人家曾經講過,若說江南六大派中煙雨樓的輕功絕學冠絕古今,那麼這少室山的這門《一葦渡江》便是僅次于煙雨樓的另一類輕功玄通!」

漸漸地,他的目光開始轉移到了眼前的尸骨之上。

適才沒有發現,他的手臂上,的的確確地串著一串佛珠,上面還刻著一個「玄」字。

身懷佛家獨門絕學,卻離奇地死在了這偏僻之地的一處洞底之中,看這尸骨的腐蝕程度,想來也有二三十年了。

身為佛家弟子,能夠在七位峰主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這縹緲峰,實力想必也非同小可。

他究竟是誰?

江陵斟酌許久,最終決定還是要打開這本輕功秘籍來看。

「若將這門輕功學成,或許能夠月兌離此處。以我目前的修為境界,六七十米或許可以一試!」

話罷,他朝著那座白骨所在的地方瞟了一眼,然後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前輩,江陵無心叨擾,奈何遭小人陷害,誤入貴寶地,只好暫借前輩神通月兌離困境。

晚輩承諾,得您傳承,今後必積德行善!您的尸骨,晚輩也會替您好生安葬。

江陵在此叩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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