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蛇起陸 一百六十七、一簑煙雨入江南

作者︰自由的鳶尾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江南的天,說變就變,一刻鐘前還是風和日麗,萬里無雲,忽起幾聲平地驚雷,霎時間便烏雲密布,雨點就像落豆子般嘩啦啦的砸了下來。

突如起來的暴雨,惹的嬌花都低頭,洗卻碧空萬里愁,風急雨驟,這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半日功夫,小塘的水漲了不少,塘面幾朵翠綠荷葉上滾動的晶瑩水珠,在艷陽下折射出璀璨的色彩。

難得偷得半日空閑,胡塵負手站在一處屋檐下眺望遠方,雨後的天空令人心曠神怡,幾只雨燕在半空中覓食,更遠處有幾縷青色的炊煙裊裊而起,微微一笑。

都說修道千般好,不過胡塵覺得若是人間少了這些煙火氣,那才是真的索然無味。

「喲,師弟這是怎麼了?如此美景卻有些心不在焉,莫非是木姐姐走了,有所掛牽,不過師弟你別說,木姐姐也是個美人胚子,要是能瘦下來,江南郡的好男兒指不定要將木槿記的門檻都給踩低了。」

林清越從一旁的屋子走出,一眼便看到了胡塵,見其有些走神,拎起手中一串翠綠青角中的一顆丟進了嘴里,一邊酸的直搖頭,一邊打趣著師弟胡塵。

胡塵瞥了眼林清越,沒有回話,青角是有些酸,可是這話好像更酸了些。

見胡塵不理自己,林清越一個閃身到了胡塵身側,抬肘撞了一下胡塵,見胡塵看來,提起青角笑道︰「吃不吃?此物味道雖然有些酸澀,不過卻是最為補益靈氣。」

胡塵搖了搖頭,略沉思一下,語帶擔憂的道。

「前有清遠自立,又有天長宋氏號召勤王,你們林家也牽扯其中,劉勉就算此時不願動武,也肯定不會坐視不理,你難道一點都不擔心家族之事?」

林清越見胡塵提及此事,又扯下幾粒青角丟進嘴里,撇了撇嘴。

「你放心,林家如今雖然我爺爺說了算,不過我爹也不會放任林家一頭撞到黑的,我娘曾經就與我聊過我爹的問題,要我千萬別怨恨他,說他也有難處,還有你別看他面相就是個老好人的模樣,可是當初有那麼多叔伯爭家主的位置,最後還不是我爹坐上了那個位置?所以呀,你也就別操心我的事了。」

林清越憶及年幼時的一些小事,不由莞爾一笑,若是宋家覺得她爹林克擎唯唯諾諾由此小瞧了,那便有好戲看了。

「師姐對唐家了解多少?我看江南郡的人倒是沒什麼緊迫感,這是為何?莫非」

白了一眼胡塵後,林清越靠坐在一旁的欄桿之上,將青角的籽丟進湖中,泛起一陣子漣漪。

「這你可小瞧了唐家了,別看靠近江南郡的清遠平樂,甚至天長郡都出了事,唐家依舊高枕無憂,自然是有其底氣的,作為天下最為富饒的州郡,唐家的實力比起劉家都不遑多讓。」

「鎮守江南郡這麼多年月,平樂郡很多重要關卡都有唐家的影子,唐家與鏡輪、巽國之間早已沒有了和解的可能,你所擔憂的事不可能發生,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胡塵伸手朝著湖面輕撥,幾尾游魚被胡塵所牽引,競相追食那青角籽,模樣憨態可掬。

他的結丹境早已邁入高階,靈氣操控也是爐火純青,可是破境契機一直沒有出現,他都有些懷疑是太過依賴武夫馭氣境的緣故,也許該去踫一踫那些傳說中的秘境險地,說不得便有意外收獲。

「龍虎山好像就在江南郡,我听師尊提及過天師府的符雷法,贊其‘符道法顯神通,九霄雷霆下蒼穹,驅邪除魔天師府,護教衛道龍虎山’,顯然龍虎山跟我們青蓮劍派關系不錯,既然到了江南,我們是不是要去拜訪一番?」

林清越斜了眼胡塵,突然噗嗤笑出了聲。

「我說師弟,平素里要你去某個宗門做客,或是去哪個山頭小酌,你都是推三阻四的,今兒這日頭打西邊出來了?咦,等一等,我可是听說天師府中有一池雷法形成的湖泊,無論是對走神道一途的純粹武夫,還是對修仙求道的練氣士都是裨益良多,你不會是看上這雷池了吧?」

胡塵聞言訕然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他就這麼一點小心思,一下就被師姐猜個正著。

「好了,難得你有興致主動去與這些山上仙家交好,那就走著。」

林清越跳下欄桿,拍了拍手,不知從何處拿出把花傘遞與胡塵,把胡塵弄的表情頓時一愣,不知這又是哪一出。

「吶,這是木姐姐離去之前送予我倆的禮物,說江南雨水豐盛,說來就來,而且有時下個十天半旬都是常有的事,所以就送了這柄花傘給我們,木姐姐一番盛情,我也不好拒絕,這是給你的,雖然樣子花俏了點,不過總比一直耗費靈氣抵御這些尋常風雨要來的劃算些吧。」

胡塵瞥了眼雨傘,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這傘模樣倒挺乖巧,翠綠的傘面上繡有幾只靈鵲,很是喜氣,青竹所制的傘骨跟傘柄,小巧玲瓏,一看便是出自名家手筆,可是要他一個大男人撐柄翠綠小傘走在大道上,便是胡塵自己都覺得有些的慌,想到這里,連忙擺手拒絕。

「師姐,要不還是你留著吧,這傘我還真用不著,想我堂堂馭氣武夫,這點雨怕什麼!」

林清越憋著笑,朝著涼亭外努了努嘴道︰「真不要?這雨可又下起來了,就算你武夫體魄強悍,可是這衣衫總不能不打濕,還有你這滿頭青絲」

胡塵猛的向後退了一步,又伸手制止了師姐的嘮叨,從空間戒指中喚出一具簑衣披在身上,胡塵也沒料到,戒指中的物品都不知被他騰挪了多少次了,還能找著這麼個老物件,也算是意外之喜。

披上簑衣後,朝著師姐一揖後,胡塵轉身大踏步的離去,那氣勢,頗有些要與大敵分生死的狀態。

眼看著胡塵視死如歸的氣勢,林清越再也忍耐不住,銀鈴般的笑聲穿透這重重雨幕,飄到了走了並不遠的胡塵心里。

歸雲學宮在李廷億的到來了後,很是熱鬧了一陣子,畢竟是個從敵國入境的大慶人,听說生的挺好看不說,還寫得一手好詩詞,與蠻族男人的高大粗蠻完全是兩回事。

所以不止學宮中的女子為了一睹其容貌而爭相前來上李廷億的學,便是濯雲城都掀起了一股效仿其穿著打扮的風氣,一時間李廷億的名氣大漲,很多雲龍貴族都要重金請李廷億為族中晚輩講學,不過都被李廷億一一拒絕。

一處靜室中,夏侯固正在與李廷億手談,弈棋一道,夏侯固算得上是雲龍王朝的國手,便是皇宮中專門的棋待招都不敵老人,甚至還得了慕容皇族的賜號,曰‘坐忘先生’‘先生’同‘顯聖’之意,其意思便是說老人與人坐而對弈,光以棋道論,老先生的境界起碼是顯聖起步。

李廷億也是棋中好手,在慶雲學宮時便經常獨自復盤一些當世名局,儒家先賢大多都是弈棋一道的高手,當今棋道董老夫子稱第一,怕是無人能出其右,作為學宮副祭酒王守仁的弟子,師父不在學宮的日子里,他便經常被老夫子拉著當陪練,學宮涼亭中的那副別開生面的棋盤,便是老夫子的手筆。

夏侯固很欣賞李廷億的棋風,中正平和,有時又有奇招頻出,棋品如何,人品便大致相差不多,年輕人能像李廷億如此出色的真不多了,雖說多了幾分老成,少了些年輕人的沖勁,不過放在雲龍王朝來說剛剛好。

「廷億啊,你這棋是跟你師父學的?老夫子應該沒少與你打譜,他老人家還是如此精神,我這個當弟子的由衷感到欣慰,你已經做的足夠好了,假以時日就能把學宮也能完全托付到你的手上,想到不久我也就能去陪先生了,此生足矣。」

老先生捻起一枚棋子,懸在半空,繼續說道。

「我知道祭酒大人派你來,肯定不僅僅只是讓我當個甩手掌櫃,不過我們學宮終究是個做學問的地方,聖人有句話說的好︰‘勿以教化論人心善惡,當以行止評其是非功過。’,若是牽扯到太多國與國,種族同種族之間的事里去,便是忘了我們的初衷為何,你切要謹記。」

李廷億心中一凜,莫非老先生火眼金楮已經看出了些端倪,他來雲龍王朝確實是有著其他的目的,而且這件事不止關系到大慶邊境的安危,更是關系著雲龍王朝未來的走向。

作為極度崇信佛家的雲龍王朝,這些年從菩提寺傳出的一些指令幾乎成了雲龍皇族的直接指令,這可是與佛家一向不沾染是非因果的理念不合,王守仁便懷疑菩提寺是不是內部出現了什麼變故才會如此,又或者是佛家想要重演與道儒兩家爭奪天下信眾的戲碼?

不論是哪一種,都不是儒家想要看到的,歷來教派之爭最為血腥慘烈,也許是胡塵的出世給了所有修道之人一個契機,即便最後真的能舉霞飛升,董老夫子也不希望留下個稀碎破爛的人間。

李廷億將一枚白棋輕輕放在邊角,點了點頭,老夫子的話他听懂了,還是要他在雲龍王朝莫要大意,也是對他最近的一些行為有些警示之意,畢竟歸雲學宮還是在夏侯固的手中,李廷億看過的書,接觸過的人,在夏侯固眼中都沒什麼秘密可言。

作為天下四大聖地的菩提寺,不止是雲龍王朝的精神支柱,更是天下所有修佛者的心靈歸屬,李廷億再初生牛犢不怕虎,若是牽扯到其中,只怕再難全身而退。

作為歸雲學宮的宮主,夏侯固當然也猜到了菩提寺可能是出現了些問題,相比起一部分狂熱的佛家信徒來說,學宮中的學子反而顯得極為可親起來。

夏侯固笑看了一眼李廷億,略微點頭,若李廷億真是為此而來,他倒反而有些佩服起眼前這位年輕人了。

既如此,他這身老骨頭都這把年紀了,還怕些什麼呢?總比初來乍到的李廷億的消息要來得靈通隱蔽的多。

其實夏侯固擔心的是回頭見了董老夫子,若是老夫子在問及李廷億的事時,他總不能用不清楚這樣的話來回復老夫子,那他這個學生可當的不稱職,也沒臉去慶雲學宮見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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