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蛇起陸 一百六十六、 天長勤王

作者︰自由的鳶尾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重泉關上上下下彌漫著一股洗不去的血腥味,哪怕宋祜已經命人提著清水將守備府以及城牆上清洗了很多遍,風一吹,還是有股揮之不去的味道在。

很快重泉關的消息就會傳到永安皇城去,宋祜在奪下重泉關後已經立即就派人通知了天長宋家,家主如何決斷,他如今還不得而知,這都已經過了兩天了,不論是宋家還是劉家都沒有任何消息傳來,這讓宋祜整日里如坐針氈,就算佳人美酒相伴,都覺得索然無味。

宋祜瞥了眼一旁摟著兩個姿色姣好的女子上下其手的黃雙,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鄙夷之色,不過立馬換上笑容,舉樽相邀。

「黃公子倒是好雅興,一點都不著急,難道就不怕劉家一氣之下興兵來攻?我宋家便是想要救援,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僅憑重泉關的這點人手,可擋不住玄甲重騎的沖鋒。就算公子僥幸能月兌逃,失了重泉關,家主那邊估計公子也不好交代吧?」

黃雙輕挑起一位歌姬光滑如綢的下巴,輕輕一嗅,笑道︰「宋將軍不必擔憂,就算劉家真失心瘋前來攻打,我們不是還有魯宗主這個盟友嗎?難道將軍忘了當初的約定?」

宋祜聞言手頭一緊,語氣略顯凝重︰「黃雙,就算我當時為宋家做下決定,也是得等我宋家得到大慶江山後才會應允的承諾,現在妖族就想踏足我平樂郡,你又讓宋家如何向天下人交代,還是你本來就沒安好心?」

黃雙輕輕晃蕩著樽中美酒,酒色如同新月之色,漣漪不止。

「將軍莫要生氣,莫非你忘了,魯宗主雖屬巽國,可他畢竟是人族,不然我為何會執意讓將軍與宗主一會呢?相信宋家主也知道想要馬兒跑,總得喂好料的道理,而且異日瓊淥齋開闢下宗,再度回歸大慶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你說是嗎宋將軍?」

宋祜沒有回話,悶悶的一口將酒樽中的酒飲盡,抬眼望向庭院中的一簇芭蕉,滾珠綠葉桐落雨,疾風初歇,天下將變,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只望此生有朝一日能看見宋家再度輝煌便足矣。

永安皇城燈火通明的御書房中,劉勉將那封晚到了的軍報遞與一旁束手而立的孫正遠,語帶疲憊的道︰「宦侯,重泉關的事還請你去與孫大人通傳一聲,老大人年紀大了,你盡量不要太過刺激他。」

孫正遠笑著搖了搖頭,就听見門外遠遠的有衛兵的問詢聲傳來︰「孫大人這麼晚來面見陛下,可是有什麼要緊事?我這便為你通傳,請大人稍候。」

劉勉干笑一聲,老大人還是耳目靈通的很,深夜求見,必然是為了重泉關的事,看了眼孫正遠,率先走出門去。

剛好撞見匆忙前來稟告的侍衛,劉勉擺了擺手,侍衛識趣的離開了,劉勉趕緊上前幾步,欲要攙扶住老人,孫作汝突然停步,朝著劉勉深深一揖,悲戚可見的面容之上爬滿了皺紋,深陷的眼眶略微泛紅,高聳的顴骨難掩堅毅之色。

劉勉伸手虛扶,朝著老人點了點頭,又轉頭回了御書房。

「請恕老臣深夜打擾陛下休息之罪,想來重泉關的事陛下應該已經知曉了,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劉勉望向已是風燭殘年仍是一身傲骨不肯落座的孫作汝,老人的心思他能夠理解,不就是臣子坐下與君王對奏于禮法不合嘛,他真不在乎這些虛禮,可是老人堅持,他都親自搬凳子了,老人不坐,他總不能仗著年輕力壯按下老尚書吧。

「孫大人有何建議?令郎的事還請老大人節哀,請老大人相信我,宋家必將為宋祜的作為付出慘重的代價!」

「好!陛下既有此心,些許宋家又有何懼?掉了牙齒的老虎還想稱王?簡直是痴心妄想!不過陛下別怪老臣多嘴,在清遠李家自立時就該以雷霆萬鈞之力一舉攻伐下清遠郡,也就不會」

「哎,是老臣失言了,宋家狼子野心,宋黎人踏足顯聖境,應該是給了宋家足夠多的信心,反是遲早的事,只是重泉關關系重大,妖族陳重兵于幽游江對岸,怕就怕該死的宋家已經與妖族聯手了,到時這個爛攤子就鬧大了,只是可惜了那些邊境百姓。」

劉勉神色凝重的搖了搖頭,他明白老年喪子的錐心之痛,孫作汝如同無事人般還在殫精竭慮為國操心,有此良臣,何愁亂世不平?

在孫作汝之後又陸續有數位老臣聯袂來訪,御書房的燈火一直亮到了第二天早上。、

商議一夜之後,劉勉決定即刻進軍重泉關,但是行軍要慢,等的是宋黎人的態度,他更想看看這位早未露面多年的老狐狸是不是已經真的忘記了當初劉家的恩賜,忘記了身為人族的根本!

臨行之前,孫作汝深深的看了眼整個議事過程中一言不發的孫正遠,捶打著老腰漸漸遠去。

背負著雙手,孫作汝緩緩踱步前行,劉勉比起劉崢還是差了些,不過他相信假以時日,劉勉會是一位好君王,至于一些流言蜚語,又有什麼關系,大慶整個天下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先帝能將帝位秘密交予劉勉的手中,而不是遵循禮制傳與還年幼的皇子手中,看中的不正是這一點嗎?

孫作汝看向初升的朝陽笑了起來,他們這些老狐狸又豈是那麼容易被騙過去的,其實都早就知道了劉勉與劉崢的這些事,想來劉崢作此決定也沒想過就要瞞著天下人,他需要的不過是勇氣與時間而已,同樣,劉勉也需要時間來證明自己,證明劉崢沒有看錯他。

有些艱難轉過身,老人朝著北邙郡的方向一揖到底,半天不起。

此禮是為天下蒼生而拜,拜那位身為大慶中興最為矚目,卻到駕崩都不能身入皇陵的絕代帝王劉崢,孫作汝相信不遠的將來不止大慶子民,新月大陸上的所有種族都會感念劉崢作出的決定。

天長郡,長臨城,宋家祖宅,宋黎人高居中堂,將滿頭青絲綰起,整張臉比那初生的嬰兒還要白女敕,哪里像個已經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臉上雖顯稚女敕,可是那一雙鷹眸掃視間精光四射,才彰顯出其一代武道宗師的底蘊。

堂下坐的除了宋家嫡親宗族之外,便是天長郡一些上的了台面的一宗之主,宋黎人抬頭看了眼天色,再瞥了眼身旁依舊空置的位置,本來喜笑顏開的神色間不易察覺的掠過一絲陰霾。

這個位置是給翠屏觀主張元慢留的,想他已是武夫顯聖境,又是宋家之主,與出神境的張元慢同列已是對翠屏觀極為重視了,沒想到張元慢倒好,一直沒露面,這讓一向自視甚高的宋黎人心中愈發不痛快起來。

修道之人講究個六根清淨,不願多惹凡俗是非,宋黎人可以理解,可是他怎麼听說清遠李家那場議事,鶴鳴山純陽觀都派了人出席,難道翠屏觀要比純陽觀更有地位?還是張元慢覺得他宋黎人好說話?

宋黎人長身而起,將手輕輕舉起,本來還有些嘈雜的議事堂頓時落針可聞。

「承蒙各位看的起我宋某人,應邀前來參與這場議事,宋家不甚感激,想必大家心中也知曉是個什麼事,我也就兜圈子了,就正式開始議事。」

「李家與宋家世代交好,我與李晉恆家主更是八拜之交,我宋家與李家效忠劉家數百載,從未有過二心,陡然听聞清遠自立,吾心甚驚,再觀那篇檄文,再結合一些確切的消息,我已敢斷定,當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人早已不是永平帝,而是另有其人!」

此言一出,滿室皆驚,隨即爆發出一陣陣不可思議的驚呼聲以及質疑聲。

宋黎人擺了擺手,待滿場眾人盡皆望向他時,開口說道。

「諸位不必擔心此言的真假,老夫既然敢出此狂言,必然是有了絕對的把握,如今坐在帝位上的是早已應該死去的甄親王劉勉,好一招李代桃僵之計,差一點便瞞過了天下人!」

「只可惜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劉勉弒兄奪位,天理難容,又倒行逆施,引三國伐慶,戕害黎民百姓,前有李晉恆代清遠自立,今有我天長宋家舉旗勤王,諸位,可敢隨我撥亂反正,還這天下個郎朗乾坤?」

一番極富煽動性的話,頓時讓滿堂的人听的熱血澎湃,口號聲四起。

本來還有些猶豫之人,見了宋黎人那自信滿滿的笑容,頓時覺得宋家不至于在此事上欺瞞于他們,也跟著站起身來。

宋熙澤一臉狂熱的看著老祖宋黎人,一遍又一遍的振臂高呼,從今日起,大慶這片土地便再也不完全屬于劉家了,也許有一天,新月大陸上的每個城池都將插滿宋氏族徽的旗幟,緊了緊拳頭,滿臉通紅的宋熙澤喊的更賣力了起來。

鳴翠山上有一片偌大的竹林,每當有風吹過,沙沙沙的竹葉翻卷聲很是悅耳,林子中有一處竹制的涼亭,一襲青色道袍正在其中打坐。

張元慢緩緩睜開眼,將手中早已握成一團的一篇檄文丟到了不知何處,那是天長郡宋家才剛剛發出來不久的勤王詔書,要號召天下有志之士共同進京勤王。

「照貓畫虎反類犬,宋黎人終究還心急了些,小覷了劉家,也小覷了天下人,既然大周已成過往雲煙,又何必非得糾結于往日榮辱?不得長生,富貴皆如浮雲!這天下就讓他們去折騰吧!」

雙目緊閉,張元慢雙手掐訣不停,一道無比龐大的青色光幕緩緩升起,欲要籠罩整個鳴翠山。

洪鐘大呂響起,張元慢的聲音頓時傳遍整個翠屏觀。

「從此刻起,封禁鳴翠山,不以道法證蒼穹不得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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