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道台上,呂歸塵經過短暫的調息後,原本有些蒼白的臉色恢復了些許血色。
無極宗弟子少澤羽飛身上台,兩人再次展開斗法。
少澤羽身法迅捷,兩柄眉刃在其手中耍得靈巧多變,攻勢極為犀利,招招致命。
呂歸塵二十四顆明珠猶若滄海升起的皓月,空靈而清幽,翻手便是天外飛仙。
約半燭香過去,兩人堪堪打了一個平手,被雲州道盟的護衛抬著離開了論道台。
呂歸塵的離開令台下眾人感到遺憾。
若非先前與靈佛寺小僧覺遠一戰身受重傷,只怕少澤羽要敗于呂歸塵之手,或許以呂歸塵的修為可以更進一步。
不過,呂歸塵是否真抱有遺憾呢?
呂歸塵在被人抬走之時,臉上卻露出了難得的笑容,他的境界突破了。
「呂歸塵連贏十五場,對陣無極宗少澤羽還能打個平手,這份毅力和天資留在法寂洞怕是要糟蹋了。」
趙無極揪著下巴的胡茬子揉捏著,思索著如何安置呂歸塵。
「靈寂子就這麼一個寶貝徒孫,想必是一宗之力培養,豈會輕易放人。」灰袍老者說。
「他敢!」
太虛老人吊著嗓子,「靈寂子若是不識抬舉,我砸了他的山門。」
灰袍老者哈哈大笑,「靈寂子吃軟不吃硬,你若硬來反而不美。到時候打不著狐狸,還惹得一身騷。」
「嗯?斷刀門姜家小子還是沒能耐住性子啊。」
老道士放下茶杯,目光打量著論道台上的姜詢,捋了捋胡須,「十四歲元嬰境,可這麼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可惜了。」
「斷刀門今年行事愈發高調,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灰袍老者說,「雲州也不是什麼安生地界兒嘍。」
論道台上,姜詢背著雙手,皆為不屑地看著台下眾人,態度甚是傲慢,打一個哈切道︰「如此盛會竟如雜耍一般,真是乏味至極。」
姜詢此言一出惹得台下眾人怒目而視,「你是何人,竟敢侮辱我等!」
姜詢笑而不語,宇文雍接茬道︰「姜師兄乃斷刀門少門主,你們誰敢不服!」
眾人聞言,大為惱火,不禁出言罵道︰「斷刀門少門主又如何,我們這些人哪個不是雲州頂尖道門親傳弟子,哪個師尊不是長老、宗主的。」
「縹緲峰論劍,一視同仁,休要跟老子們擺臭架子。姜詢,你若真心比試論道還則罷了,否則趕緊滾下論道台。」
「昨日見他在飛仙鎮便覺有古怪,今日果然跑到論道台來生事,真是不知死活!」
「斷刀門蠻橫霸道,這姜詢更是狂妄至極,前些日子在楓林鎮,他竟然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馬夫出手,大家侮辱。」
「竟有此事,簡直豬狗不如。」
「依我看這斷刀門,遲早墜入魔道。」
「什麼叫遲早,這姜詢濫殺無辜,就是一個魔頭。」
「正魔不兩立,姜詢你膽敢來此,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來!兄弟們,別跟他廢話,一起動手殺了他。」
「魔教之徒,人人得而誅之!今天我便替天行道,殺了你這魔頭,為民除害!」
「……」
姜詢放聲大笑,指著台下眾人,怒罵道︰「笑話!你們這群無知敗類,滿口仁義道德,你們自詡正道,你們可知道何為正道,何為魔道?」
「我是魔頭?本公子與你等無冤無仇,你們便要喊打喊殺,試問誰才是魔頭?我看你們啊,不如廢了這一身修為,回家帶女圭女圭去吧。」
「說的好!你們這些雜魚真該好好思量!斷刀門是正是魔,你等蠢材有何資格評判。」
姜觀頭一次見姜詢有此番慷慨激昂之詞,心中倒是生出幾分欽佩之情。
「斷刀門真是狂妄。」譚靜薇看著台上的姜詢,不滿地道。
夏芷雪吐出一個雞骨頭,鼓囊的小嘴囁嚅道︰「真不知道你們在爭論些什麼,有雞腿吃難道不香嗎?」
譚靜薇白了一眼夏芷雪,沒好氣地說,「你就知道吃!」
……
柳玉兒目光灼灼地看著葉無量,她很好奇,在葉無量的心中,正魔之分的評判標準為何。
她問︰「公子,你眼里的正魔為何?」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世間之事,無恆對,無恆錯;世間之人,無恆強,無恆弱。」
葉無量似有所悟,陷入沉思之中。
世人只道,溫良恭儉讓,禮義仁智信。
在道德準則的約束之下,才有了好壞之分,但是好壞同于正魔嗎?聖人之言難道就沒有錯誤嗎?
人心如此復雜,試問這所謂的道德準則真的能衡量一個人的善惡嗎?若一時有失德之舉,便妄自斷定人之善惡,豈非不公?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即便是聖人也有犯錯的時候。
人應行正義之事,不能因一時好惡傷人性命,也不能因一時之德行,而冠人以正魔之分。
人心善變,唯有恪守善心,方能上善若水。
「那公子覺得奴家的花間派是正是邪呢?」柳玉兒問。
葉無量忽然想起蒲松齡《聊齋志異》中考城隍一篇,他說︰「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
「公子高見。」
柳玉兒看向葉無量的目光充滿了神采,她一改嫵媚慵懶的神態,鄭重地問︰「公子的路通往何方,是想做一個執刀者,還是做個有善惡之分的好人?」
葉無量笑了笑,他無法回答柳玉兒的問題,起碼現在無法回答。
他在尋找答案,也清楚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里,不僅他要變強,身邊的,那些他所信任的人也要變得更強。
「弈墨李商,特來向姜道友討教。」
這時,有位少年飛身登上論道台。
這少年面如冠玉、唇紅齒白,如同初上新葉的綠竹,尚有幾分稚氣不消。
姜詢擺了擺衣袖,笑言道︰「你還算有些膽色,不像他們光說不練,與廢物一般無二。只不過,憑你這點修為想要贏本公子,還女敕了點!」
「姜道友的天資李商自愧不如,或許李商窮盡畢生努力亦難企及你的境界,但論道台求得是自省,而非勝負。李商修行不為爭斗,只為能登高望遠。姜道友,出招吧。」
李商他的手上出現一塊金石棋盤,一手捻著一枚白玉棋子,神色從容淡定,面對姜詢的譏諷,心態絲毫不受影響。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本公子心狠了。」
姜詢祭出了本命法寶,黑色森森的鬼頭刀一出現,論道台上驟然陰風陣陣,鬼哭狼嚎。
手臂一振,真氣灌入刀中,鬼頭刀發出攝人心魄的光芒。
葉無量見狀眉頭一皺,隨即就舒展開來。
姜詢上次被我教訓了一頓,看來是向家里討要了件像樣的法寶。
想在縹緲峰出風頭,就不怕犯了眾怒麼。
台上,姜詢飛身攻向李商,雙掌冒出兩團撞若火雲的光芒,鬼頭刀開道,真氣如潮水涌向前方。
忽然間,氣浪中探出一只鬼手,旋即數只惡鬼凶煞朝著李商撲了過去。
李商衣袂獵獵,口中念念有詞,便見棋盤月兌手而出,沖出重重黑氣迷障,而他則飛至論道台上空。
星羅步邁開,一道白光從袖口飛出,頓時棋盤光芒大盛,李商的面前浮現出金光勾勒出的棋盤,而了整個論道台上場景翻身天翻地覆的變化,整個台面同時化作一張巨大的棋盤。
「嗖」一道白氣從李商的劍指端射出,一枚白字落在棋盤之上。
論道台上方落下一枚白子,沖散了席卷而來的黑氣,緊接著又是一道黑氣射出,論道台上方又落下一枚黑子,黑白二子浮現出兩道光芒,化作陰陽太極,黑白二氣沖天而起,宛若兩柄利劍絞殺周圍的惡鬼凶煞。
姜詢身形一變,避開黑白二氣的攻擊,一掌打出,論道台上出現一道血紅煞氣逼向李商,與此同時,已經轟擊在黑白二子上。
李商催動身法,沿著棋盤格局,腳踏星羅避開血紅煞氣的攻擊,手中不間斷的對著棋盤打出黑白二氣,轉眼之間,棋盤上便已落下十幾枚黑白子。
原本棋盤正中央被鬼頭刀劈向出數道裂紋的黑白二子,頓時修復了裂紋,光芒更勝從前,論道上出現十多位手執刀劍的兵士,紛紛揮動著武器砍向姜詢。
姜詢抬手便是兩掌拍出,兩道血紅煞氣轟開了落下的武器,緊接著雙腿若狂風掃落葉一般,踢向周圍的兵士,一道道紅光瞬間將這些兵士擊潰。
然而,正待姜詢要攻擊李商之時,便見棋盤中央那些黑白子光芒再次綻放,十數名兵士再度出現,朝著姜詢攻來。
姜詢打出一掌排山倒海,頓時一只血煞猛虎躍向那些兵士,血煞猛虎張開血盆大口,咬向兵士,鋒利的雙爪將兵士撕成粉碎。
姜詢暗自冷笑,「李商,就這點手段還敢在本公子面前賣弄?你不過是太虛境初期的修為也敢與本公子比拼真氣,真是自不量力。本公子沒那麼好的耐心,若是你再無其他手段,本公子便砸了你的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