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七章 降大任于斯人也

「他一介後輩,你讓他如何登門?」

高平公主反為李承志說起了好話,「倒是專讓三兒(高湛)予駙馬傳過話,說是但有機會,他就會求陛下解了郭氏的錮令……」

「定是在口是心非!陛下待他那般親厚,若是他真求了,早都應了……」

高英哪里會信,只覺怒氣「咻咻咻」的往上飆,「此時他定是在太極殿中侍駕,且予我召來,孤好好問問他……」

「殿下,不可……」

高平和長樂的臉都變了,「此處盡是諸嬪、王妃、命婦,且是夜深之際,此時又值酣歌恆舞,殿中多有放浪形骸之人,怎敢讓男臣入內……再者,如此大煞高氏顏面之事,怎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問之?」

道理確該是這般的道理,但高英只覺憤意難平。更不知為何,听著幾個命婦吟著那首鵲橋仙時,只覺每一個字都似一根針一般,直往她心里扎。

「好,孤不召他便是!他不是好作詩,喜作詩麼?」

高英恨聲喝道,「去,令禮官予太極殿中傳孤口諭︰飲至酣時,諸王妃、貴婦議起了詩詞,皆稱若論七夕之詩,無人能出李虎賁之右……

此值佳節恰至,如此良辰,何等應景?君子有成人之美,且是眾望所歸,我等便請李虎賁不吝珠玉,再作良詩佳句……

且警告予他︰若是做不出七八首,或作的不如那首《鵲橋仙》,我等定是不會輕饒于她……」

既有「我等」這樣的字眼,自是泛指這殿中諸多王妃、命婦。初一听之,所謂的「七八首」、「不會輕饒」,應該只是戲言。

但高平與長樂直覺,就憑此時皇後牙根都要咬碎了的模樣,且語中透著的絲絲寒意,也知她不是在玩笑,而是當了真。

見她怒火難抑,似是稍一撩撥就會爆發,兩人竟是不敢再勸。心想還要莫激的皇後在此失了態的好,且先讓她消消氣。

便是李承志作不出,一來一去怕也已過了好幾刻,皇後的怒火也該消散不少……

高平與長樂只以為皇後在為高文君打抱不平,還暗暗給高文君使著眼色,暗示她予禮官傳話時,稍稍改一下措詞,莫要如皇後說的這般直接。

高文君微微點著頭,心中卻在暗暗冷笑︰高奴兒,當我猜不出你為何這般惱怒麼?

真是失心瘋了……

……

皇帝倒是挺精神,抱著一只瓷甕。甕上有蓋,可見隱有霧氣冒出,看似正值溫熱之時。

時不時的,元恪就會將甕摟在懷里,似在是暖胃。

劉騰侍立在皇帝側後,心中不由的佩服著︰若論奇思妙想,李承志若認了第二,哪個敢認第一?

只是瓷甕里又套了一層瓷甕,內中所盛之湯水、飯食等物,竟能經久不涼?

問及原由,李承志只說罐中套罐,熱氣無處可散,罐中之物自然就能長溫不冷。

劉騰想破了腦袋也未想透,這是何等道理。

偶見皇帝揭開甕蓋,呲溜的吸一口。而後又哈一口氣,好似很是舒爽,且神彩奕奕的模樣,劉騰反倒擔心起來。

他輕輕的往後退了一步,低聲問著李承志︰「飲了此物之後,陛下倒是精神了許多。但時有已至深夜,卻無法入眠之狀,這是何故?」

廢話,深更半夜的喝荼,而且苦的跟藥似的,能睡著才見了鬼?

「是藥三分毒,便是人參用多了,都會虛不受補。再者,都說了八百回了,入夜後,再莫讓陛下飲茶。陛下倒好,抱著茶罐不離口,怎可能不失眠?」

李承志的口氣很不好,且對皇帝隱有不敬。但劉騰也不以為意,只是警告般的瞪了他一眼。

不怪李承志,委實是這些天的李承志快要被陛下逼的喘不過氣來了。就連劉騰與于忠都嘖嘖稱奇︰李承志竟能硬生生的受下來,竟無他們預料中的抱病稱恙,更或是請辭?

兩人私下還猜過︰應是陛下模準了李承志的路數,知道如何駕馭于他……

好像是猜到了劉騰在想什麼,李承志悄悄的湊了過來,低聲問道︰「寺卿,看在同殿為臣的情份上,你予下官透個底︰陛下這幾日,是不是故意在為難予我?」

不怪李承志懷疑︰真當了侍從左右,他才知道元恪有多難侍候。

就跟到了更年期……不,就像個死不認輸的熊孩子似的。

明明是個弱雞,什麼都干不了,卻什麼都喜歡讓李承志比別人低一頭。

這也就罷了,卻非要雞蛋里面挑骨頭,時時事事都好似看他不順眼。但凡李承志有些差錯,不是冷言譏諷,就是極盡挖苦。且總能尋至李承志的短處。

皇帝縱不得快馬,卻喜李承志與人賽馬。

若論騎術,李承志更是只能算一般。哪能比得過一眾專事騎馬散從的侍郎。賽十次,有八次是他輸。

元恪便諷他名過其實……

皇帝拉不動弓,射不動箭,卻喜歡看李承志與人比箭。

若論射術,李承志至多算二流。莫說射聲校尉,他比射聲吏都要差一些。一與之比箭,十比十輸。

皇帝便笑他空有勇武之名。

李承志被逼急了,就說至少他力氣大。皇帝也不斥他,只是冷笑著讓人抬來了太清弓,讓李承志射給他看。

是真的抬,也就是南帝蕭洐贈予奚康生的那把,上了弦竟都有兩米,比李承志還高半頭。專用的箭桿比大拇指還粗,足長四尺,就如騎兵所用的投槍。

李承志吃女乃的勁都使了出來,也只能拉滿三次。皇帝便笑他中看不中用︰人家奚康生至少能開十次。

簡直扯淡,也不看奚康生都多大歲數了,若能連開三次,李承志就地認輸。

偏偏奚康生不在京城,李承志辯都無嘴可辯……

之後又知李承志雖通樂理,卻只會橫笛、嗩吶兩樣樂器,且均是學會不久,根本談不上「擅」、「精」。

皇帝便說他空有一副好皮囊,卻是月復中空空。

最可恨的是陪皇帝下棋︰李承志贏元恪幾盤象棋,元恪就會從圍棋上雙倍的找回來,且日日如此,樂此不倦……

幾天折騰下來,李承志幾乎累成了狗。

身體累倒是其次,主要是憋屈。也就念元恪送了份大禮,不然他早找借口撂挑子不干了……

直到昨日陪皇帝巡察祭壇時遇到高肇,趁皇帝不察抱怨了兩句,高肇才提點于他︰去看書︰《告子下》!

翻到《孟子》,看到「天降大任于斯人也」這一句時,李承志才恍然大悟︰皇帝竟似在磨他的性子?

劉騰哪會承認,低聲斥道︰「失心瘋了,還是不想要命了?你李承志何德何能,竟需陛下為難予你?真要看你不順眼,只需一刀而已……好生當你的差……」

這老狐狸,竟是半絲神色都不露?

李承志暗暗叫苦︰這何時才是個頭?

早知這差事就根本不是人干的,他寧願輸給元乂……

正抱怨著,見一個小黃門從殿後繞來,附在劉騰耳邊低語了兩句。劉騰便回過頭來,很是怪異的看了李承志兩眼。

余光瞄著他,這死太監又往前一湊,附在皇帝說了兩句。就如劉騰一般,皇帝也回過了頭,神色怪異的盯著他。

李承志心里一跳︰感覺像是沒好事?

7017k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