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聲，一句句，近乎哀求。
他沒了方才的瘋狂，他拋開了身為皇帝的威嚴，拋開了身為征服者的自信，他拋開了一切。
剩下的，唯獨只有那一顆初見沈初九時的心。
那個時候，是他們離的最近的時候吧？
她的手被匕首刺穿，疼的全身冷汗，卻依然緊抿著唇的堅強。
她拉著自己的手，逃出了困頓，還不忘放一把火去吸引敵人注意時的臨危不亂。
她將藥丸塞進他口中，騙他說是噬腸蠱蟲時，眼底的狡黠。
她肝腸寸斷時，卻硬是不叫疼，也不喊屈的倔強……
她的一切，都清晰的浮現在慕修寒的腦海中。
可是記憶里的那抹張揚嫣紅，什麼時候才能落在他的身邊？
沈初九只覺得心底深深的刺痛了一下。
平復了心情之後，沈初九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我……不願意。我堅信我的夫君會回來，你要踏平天啟，必然是從我夫君的尸首上踏過去。誠然……若我夫君身死，我定不會獨活。」
慕修寒的手無力的垂下，再抬頭時，眼中卻多了一抹痴狂。
他的半張臉染著血，萬分猙獰。
半張臉清秀，如文弱書生。
他用最為平靜的語氣說道︰「一切尚未可知，便等著那一天到來的時候，再說吧。」
正在沈初九轉身欲走的時候，帳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慕修寒抬頭，便看到利血走了進來。
利血正準備說話，豈料抬頭就看到沈初九正站在那兒。
慕修寒更是白衣沾血，狼狽萬分！
「有刺客！」利血心里大驚，當即拔劍相向，更有將士涌進了帳內！
「通通給朕滾出去。」慕修寒沉聲道。
利血的手一僵，難以置信的看著慕修寒︰「主子！」
「朕讓你滾出去！」慕修寒斥責道︰「奉朕之令，誰攔著她，便殺了誰！」
沈初九抿唇，皺眉良久之後，這才在眾將士驚恐的眼神中，轉身離去。
墨雲還停在與沈初九分別的地方。
在看到沈初九之後，當即揚起前蹄，似在興奮。
沈初九翻身上馬，轉頭看著那燈火通明的營帳一眼，最終隱去在黑暗之中。
——
北岳的將士早已經得了將令，在听到城外馬蹄聲由遠及近的時候，立刻打開了城門。
城門內，是守在那兒的楓璇等人，連自來北岳之後，便一頭扎進傷兵營的木青塵也出現了。
沈初九剛下馬，一群人便涌了上來。
「血，有血！」魏朝雨看到沈初九的手上染血，大哭著拉起木青塵的手，讓他想想辦法。
楓璇只覺得頭皮一麻︰「小姐傷到了哪兒？」
不善言語的落羽，把著沈初九的肩膀，將她轉了一圈，仔細的檢查了一番之後，才說︰「傷了一只手罷了，干嘛這麼大驚小怪的！」
嘴上說的分輕雲淡，但那顫抖的音色卻出賣了她。
溫不語站在最後面︰「王妃剛剛回來，你們讓讓，先讓王妃回帳中休息一會兒。」
沈初九卻說︰「你們都跟我一同回去，我有事與你們商議。」
「好。」眾口一詞。
回了營帳，沈初九立刻說道︰「殿下是被侗族控制了思維，篡改了記憶，所以才會如此。但至于手段和解藥，都不得而知。不過從慕修寒說的話中，不難分析出，現在的殿下，或許還是有些印象的，也可能屬于本能反應。但是時間久了，只怕這抹印象或者本能反應，也會在侗族的控制之下，消磨殆盡。」
「**子！」楓璇立刻模上了身旁的刀。
落羽則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救？你盡管去，若不被容淵止砍成兩段的話，算我輸。」
溫不語的手也是在第一時間，摁在落羽的刀上︰「你向來沉穩，怎麼同楓葉一般莽撞了？別忘了主子現在當我們是敵人。」
連王妃都差點給砍了，他們這群人去？找死……
木青塵模著下巴，思索了好半晌︰「說真的，我倒是想把容淵止給抓回來，如果好好研究研究的話……」
「木哥哥你不要說了，你研究……哪次不是血淋淋的，你是要殺了王爺哥哥嗎？」連魏朝雨都嫌棄的看了木青塵一眼。
「听我說，要想救殿下，硬踫硬是不可能的。」沈初九說道︰「圍魏救趙你們總該听過吧？」
「迎敵的目的，是活捉主子？」溫不語說道。
沈初九點了點頭︰「他們的依仗，便是殿下用兵如神，且戰無不勝。這種情況之下，必然會驕傲輕敵些。他們輕敵，便有可能是我們唯一的突破口。」
溫不語點了點頭︰「可行，屬下自即日起，定當好好訓練北岳的將士。」
「溫先生，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吧。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沈初九說道。
溫不語以抱拳︰「王妃請講。」
「此番激戰，必將是殊死搏斗。我們不僅要準備萬全之策，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若北岳城破，慕修寒必定揮師天啟。所以……便勞煩溫先生即可回天啟，告知子燁如今的戰況。」
沈初九頓了頓，才繼續說道︰「殿下一時半會兒是指望不上的，所以便讓臨城帶兵，好生操練，親自去鎮守國門。但臨城性子沖動魯莽，你便留在他的身邊，做他軍師，為他出謀劃策。」
溫不語眉頭微微一皺，能看出來他有些不願，可是片刻之後，卻依然是一抱拳︰「屬下領命，但請王妃和諸位保重，溫不語便在天啟，恭候諸位捷訊！」
戰場瞬息萬變，誰也不敢多耽擱一刻，溫不語當即起身出發。
緊接著，沈初九便開始部署北岳的兵力，這一部署，便至天明。
——
南岳營帳。
御醫跪在地上，小心的為慕修寒清理著臉上的傷口。
好在下手之人手下留情，並未傷到眼楮。
可是就在御醫止住了血，要包扎傷口的時候，卻被慕修寒一腳踹翻。
「滾！」慕修寒強忍著想要殺人的沖動，低吼了一聲。
他的心還在亂著，哪里有什麼閑情逸致，和他們好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