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感情間博弈

彼時水神火神大婚的消息傳遍了九重天,也將消息帶到了魔界。

距離婚期的第二個前夕,魔界黝黑的夜晚,邪風陰冷嚎叫著,忘川河中怨靈的哀鳴聲起伏不斷,妖魔鬼怪全都棲息暗處不敢出來覓食,深霧彌漫大地,夕陽在給黑暗讓位。

這是魔界有史以來魔尊的第二次動怒,強大的磁場震撼了整個魔界的食物鏈,最頂端的瘴氣猶如巨大的籠,令里面的生命體忍不住窒息。

殿內,夙離正坐在寶座上,眉眼之中盡是狠意。下面跪著八個身影,紛紛不敢抬頭,有些肩膀在顫抖,正是八方將軍,魔尊降怒,他們還不明其因。

慘淡的月光灑滿大地,從窗戶落進來,生出無數條詭秘暗影,遠遠望去猶如幽森的亡靈火焰,生生不息。

夙離動怒的模樣,沒有光明,沒有一絲溫暖,只有恐懼迷惘在耳畔申吟,誰也不敢成為那特別的先驅。

山鬼夫人跪在其首,不卑不亢低著頭。

松音跪在身後,肩膀顫抖,頭埋的最深,他不能不怕。

拂雪則跪在最後,心生疑惑,不明所以。

終于,上方冷漠的聲音傳來︰「孤的計劃,竟敢從中作梗,誰給你們的膽子。」如同臘月的寒霜,仿佛將人凍住。

按照夙離的計劃,是不可能熬到火神大婚的,他怎能不氣,精心策劃的報復竟毀于一旦,尚要眼睜睜看著仇敵幸福美滿,他做不到!

三善念沒有如約發作,九重天的公主竟也安然無恙,這件事唯一的知情者便是松音,夙離只將這件事交給他做,沒想到他竟敢欺瞞,偷天換日。

夙離深吸一口氣,妖眸涼薄,凝聚了滿滿的戾氣,仿佛就要噴射而出,他咬牙切齒說︰「好一個松音,如此瞞天過海,以為孤不敢殺你?」以夙離的實力,想要滅了魔界的任何生物,可謂輕而易舉。

被點名的松音整個身子一顫,細汗也布滿了額頭,他咬緊牙關,不敢出聲,等待最終的審判。在反其道的那一刻,松音就知道,紙包不住火,事跡敗露是早晚的事,盡管如此,他還是那麼做了。

「你給孤滾出來!」

夙離憤怒的呵斥聲回響在整個宮殿,松音連滾帶爬跪在夙離腳下,不斷地磕頭,一邊說︰「主上息怒,松音也是事出有因,還請主上听完,再殺不遲!」這是他最後的籌碼了,松音在賭,賭魔尊的心,用性命賭。

身後的其余七人皆驚恐,尤其山鬼夫人,這是她做夢都沒有想到的。

夙離不說話,眼神中夾帶著歇斯底里的恨意。

「公主壺觴宿醉,松音並不是救她,而是將其恢復原樣,待到破繭之時,公主的恨意會更加淋灕,更有助于主上您……」

後面的話松音故意沒有說完,事實上他滿口謊言表面上漏洞百出,但松音賭的就是魔尊內心的,魔尊心里最想得到什麼,那最後就會听到什麼,便是松音未說完的話。

果不其然,夙離的一雙妖眸忽然眯起來,神人心魄的眼神陰鷙,狠狠盯著松音,命令道︰「把頭抬起來說。」

除了山鬼夫人,其余六人皆大氣也不敢出,魔尊真的動怒,比天崩地裂還可怕。

這句話可謂是松音扭轉局面的救命稻草,他猛然抬起頭,被迫看著夙離,眼里只有忠誠與清明,他大聲說道︰「主上,請給松音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松音保證,火神的婚禮將會成為一場噩夢。」

「哦?」夙離的語調慢了下來。

他從寶座上下來,伸出細長的手指,抬起了松音的下巴,松音祖母綠般的眼眸干干淨淨,什麼也沒有。

夙離甩開手,冷哼一聲,道︰「還余兩日,就先留著你的命。」隨後,話鋒一轉,又陰狠起來,語氣里盡是威脅︰「若辦不到,孤會讓你生不如死!」

松音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又重重磕了個頭。

方才的片刻可謂是從鬼門關跑了一趟,在魔界生存,善念就是千不該萬不該的存在,惡不容善,但山鬼夫人是唯一的例外。

「都給孤滾!」

終于,隨著夙離冷冽的聲音,八方將軍一點兒也不敢耽擱,速速消失了,對于他們來說,誰也不想趟這灘渾水。

回到黑鷙崖後,他們正眼也不願瞧松音,皆嗤之以鼻,各自回到修煉之地,慶幸的是魔尊沒有因此而遷怒他們,否則松音的處境便更加難堪了。

眼前便是山鬼夫人的背影,松音有些落寞,他轉身就要走,被溫柔的聲音叫住。回頭一看,拂雪也在。

拂雪束著高高的馬尾,腰上配著一把亮劍,神情看起來有些溫怒。

身後已無一人,松音低著頭默默走過去。

峰頂陰風呼嘯,月光將漆黑的天空撕了一道口子,一陣輕嘆從上方傳來。

「魔尊的性子向來狠辣,松音啊,你要做什麼告訴我便是,何必單獨行動。眼下我想為你開月兌,卻連個由頭都沒有。」山鬼夫人的語氣,從來都是那麼溫柔,她一點也不責怪他。

但拂雪卻疾言厲色︰「天魔本就不睦,你為何倒戈相向?」

面對山鬼夫人的輕嘆以及拂雪的責怪,松音覺得心里仿佛有一塊大石頭,賭在那里悶悶的,始終不得敞亮。

如果能坦誠相待,他何嘗不願意呢?魔尊要的是山鬼夫人全部的感情,她那般重情重義的人最在乎的就是感情了,且萬一擦槍走火便可能丟掉性命。與其這樣,還不如松音自己以身犯險,總歸他已成魔,這條命是魔尊給他的,早晚也要還給他。

松音憋著不說話,也不知道如何說,說什麼。

「那公主一事究竟怎麼回事,為何魔尊會如此動怒,你到底做了什麼?」拂雪一再追問。

山鬼夫人打住她的話,輕輕搖了搖頭,道︰「好了拂雪,莫要逼他了,松音也有他的苦衷。」

「流湘,你就是太縱他了。」拂雪蹙眉,留下這句話便離開了。

此刻,斜風颯颯,月影婆娑,唯有山鬼夫人的一襲粉衣隨風飄揚。

松音轉身要走,山鬼夫人急道︰「可是那天炎帝山一行?」

她自然有所察覺,魔尊每一次的任務都令人捉模不透,但若細想,便極恐。魔尊想要的,向來是山谷夫人身上的三善念,同時也頗為忌憚。

三善念那東西太可怕了,山鬼夫人余情未了,也因此而壓制它。

松音身影一頓,隨後轉頭擠出一個微笑,說︰「姐姐莫要多想,松音不會有事的。」說罷,迅速轉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山鬼夫人看著松音決絕的背影,不知怎的,她開始擔心起那位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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