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背負有深淵

魔界。

棲息在忘川的妖魔們躁動不安,一股誘人的香氣撲面而來。這股香氣仿佛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宛若一株花朵,在釋放著畢生的驚華,濃郁又令人陶醉。

魔界這種殺戮的修羅之地是不會出現如此芬芳的,就連素愛花木的山鬼夫人也無法使花朵長久盛放不衰,因為空氣中的瘴氣,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新鮮的生命。

妖魔鬼怪議論紛紛,尋找著香氣的源頭。而在魔尊的殿內,夙離正負手立在窗前,靈敏的他自然也是嗅到了這香氣,一股尋常人看不見的氣體盤旋在忘川的上方。夙離凝眸緊緊盯著天魔兩界的交叉口,沒人知道交叉口還有一處暗道,盡頭便是炎帝山。

當年四神與蚩尤的戰場就在此地,蚩尤被禹玄放了一條生路,便是自炎帝山打通了一條秘密的暗道,直通魔界無底深淵。

夙離修長的指尖細細摩擦著窗沿,妖魔們的騷動他盡收眼底,真是讓人尤為在意啊,這股香氣,居然是九重天的長公主。想來她也是不知道腳踩之地有多麼危險。夙離勾起了嘴角,有意思,他心想,就讓他看看高貴的神仙有多麼高貴,權力之爭,難免生殺死奪,若連親生女兒也能殺之,那麼……夙離妖冶的紅眸透露著興奮,那麼就真該好生正視一下天後娘娘了。

不過……夙離上一刻還在殿中,然而須臾過後,人已經出現在了黑鷙崖。這里陰風颯颯,八方將軍都在各自的地盤修煉,松音感覺到了魔尊駕臨,先是出來迎接,夙離沖他擺了擺手,示意不要通傳。

松音起身後退,眼里是一片隱晦,魔尊親自光臨黑鷙崖的次數實在少之,難道是發現了自己的秘密嗎?想到這里,松音心中一顫。見那個王者的背影直通黑鷙崖頂峰,松音知道,魔尊是去找山鬼夫人了,這一刻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千萬不要被發現。

峰頂的瘦亭之中,山鬼夫人正在閉目養神,她屏蔽了感官,所以並未察覺到夙離的接近。夙離默不作聲看著眼前的女子,白衣勝雪,神情自若,與四周的環境對比,宛如墮落的仙子。

可誰能想到,這樣一個貌美的女子,竟是陰年陰月陰時的體質,夙離尋遍天下無果,再難遇到一個同樣極陰的女子。

所以犧牲山鬼夫人來煉制三善念,夙離也是沒有辦法,感情是一切生命體的克星,若想毀滅了這三界,為首便是要除去情種,那顆蚩尤心!

山鬼夫人慢慢睜開眼,不知魔尊何時站到身側,她不卑不亢,屈膝鞠躬道︰「不知魔尊大駕,有失遠迎,還望魔尊恕罪。」聲音如沐春風,溫柔極了。

因何為八方將軍之首,不光是她擁有三善念,而是她既成熟又溫柔的氣質,是這殺戮又嗜血的魔界的唯一例外。山鬼夫人人美心善,所經之地常常攜帶一縷柔風,她便是溫柔本身。

「孤有意勿擾,起來吧。」就連夙離面對這樣一個女子,說話間也不由地放慢了語氣。

山鬼夫人為夙離泡了一壺茶,兩人在亭中而坐。

「不知魔尊有何吩咐?」山鬼夫人將新茶遞到夙離面前,順帶問道。

夙離接過茶,別有深意地看了看她,道︰「流湘啊,自孤在炎帝山撿到你起,也有近兩萬年了,近期若沒什麼事,可以出去走走。「他小飲一口茶,又補充道︰「三善念,不急。」

山鬼夫人一愣,隨即淡笑,說︰「魔尊還記得。」

「自然,你是孤最得力的助手,孤以你為榮。」夙離精銳的目光掃視過茶盞,隨後一飲而盡。

八方將軍是魔尊得力的左膀右臂,交談無需多言,魔尊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們便明白其意何在。

魔尊的心思他們無法揣測,只能照做,但多年來,魔尊很少讓山鬼夫人出手做什麼。流湘唯一的事,便是掌握好三善念矢魂曲的精髓,供魔尊除去情種隨時使用,所以這次的談話,山鬼夫人雖詫異,但也並不完全意外。她或許明白,自己的存在,終有一天會犧牲掉。

「流湘明白。」

但是,雖有命不能違,可心底的那一份情,對那個人的回憶,真的要就此擱淺了嗎?

話又說回來,魔尊也給了山鬼夫人不少的時間了,更沒有步步緊逼。三善念的狠毒就在于可以令世間一切生命體的感情消失殆盡,若是發揮到極致,可令相愛的男女自相殘殺。山鬼夫人雖怨那人的不辭而別,可終歸嘗到了情之甜蜜,她那溫婉的性子,怎麼舍得。

好在,三善念的精髓還未被發掘,誰也不知道是否當真那般痛苦不堪。待魔尊離開後,山鬼夫人輕咬嘴唇,怔怔地看著杯中的茶。茶水清冽,倒映著她美麗的容顏,風呼嘯而過,蕩漾起層層漣漪,使那張臉也變得扭曲起來。

這時,那邊風風火火跑來一少年人,正是松音。

瞧見瘦亭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安然無恙後,他松了口氣,慢慢走近。

「姐姐,想什麼如此出神?」

山鬼夫人回過神,見少年意氣風發,正站在面前與她說話。

「原來是松音啊。」她連忙倒了杯茶遞過去,恐被察覺到心中所顧及,動作中帶著一絲慌亂。

松音捕捉到了山鬼夫人的變化,接過茶,試探性問道︰「姐姐,適才魔尊來過了?」

猶豫了片刻,山鬼夫人開口︰「沒錯。」

听此話,松音一驚,「那他有沒有……」山鬼夫人並不知道松音替她隱瞞魔尊命令一事,她不明所以看向松音,道︰「何事如此驚慌?」

「沒,沒什麼。」看樣子,魔尊並沒有為難山鬼夫人。松音松了口氣,由此,自己也不用每次去黑沼受苦了,為了更加篤定,他又道︰「那魔尊可是為了三善念一事而來?」

「沒錯。」

得到山鬼夫人的肯定,那一剎那,松音心中被堅定填滿,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地月兌口而出︰「姐姐,若勢在必行,請容我跟隨在側!」

看著那雙堅定又澄淨的赤誠眸子,山鬼夫人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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