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情放在心上

我友敬矣,載飛載揚。

在那個已經成為歷史的上古時期,情總是位列第一,不論是什麼情,友情也好親情也好,愛情也罷。因著情相遇,因著情結緣,有盤古開天闢地,後女媧娘娘捏泥土造人,他們都懷著情,悲憫天下,人要有七情六欲,情當首鋒。

赤誠相待,人神共處,太平天下,從無戰爭。

戰神蚩尤的榮譽光環愈來愈強大,當人的七情六欲產生了漏洞,便開始不平衡,人心一旦偏袒,即再也回不了頭。

部落人人私相授受,不安于現狀,想走捷徑成仙,蚩尤又心直口快,人被迷了眼,戰爭接連不斷。

有人挑撥離間,女媧娘娘揀選了四方神,四神受命于威,頒布律令,代表女媧平定戰亂。本屬于蚩尤的風光被盡數佔了去,人間的戰神啊,他呈仰于女媧膝下,也曾被其信賴有加,如今封神卻無他名分,一朝風光,一朝唾棄,一朝兄弟,一朝敵人,原因究竟何在?

「我沒有與其同為一黨,為何不信我!」

「女媧娘娘,我蚩尤究竟何過之有?」

「那待宵與棽御,從未歷練過,如何能當其大任!」

「您寧可信他們,也不信我……」

「我護這天下蒼生,蒼生卻從未與我共進退。」

蚩尤眼中的情慢慢褪盡,他的長發散在空中,漠視一切。他不再三思而後行,他不再顧念舊情,九黎的族人被滅,他心中的煙火燃盡,從此蚩尤再無家可歸,一代戰神的功成名就也被掩埋。

最後,青龍朱雀,玄武白虎,他們有他們一條心的長舟,而對岸的蚩尤單薄,形單只影,湖面沉靜,也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據說那一戰,震撼了整個部落世系,更是坐實了四方神的威嚴,黃帝都未曾打敗的蚩尤戰神,如今敗給了四方神。

「對不起蚩尤……對不起……你快逃吧,逃得越遠越好……」

「呵。」狼狽如他,蚩尤衣衫襤褸,抬眸間不屑的笑了,他的紫眸看上去惹人憐惜,卻又流露著無所畏懼,啞聲道︰「不需要你的同情。」

昔日總喜歡一襲清淺藍衣的禹玄,如今換上了深藍的袍子,成了接替共工的天地水神,水神眼中仍有于心不忍,他哽咽道︰「下輩子,下輩子……」

蚩尤打斷他的話︰「留著你的下輩子,我不稀罕。」

湖面的狼煙還未散去,白虎與玄武都已經離開,蚩尤艱難的站立起來,一瘸一拐的走向遠方,他孤獨又淒涼的背影,將永遠定格在禹玄的眼中。

煢煢孑孓,孑孓一生。

……

夙離被黑色空間吞噬,他的掌心已經被灼燒的僵硬發黑,額間滲出的細汗密密麻麻,嘴唇發白,臉色更是痛苦不堪。

接著,水晶球 的一聲破碎,散成無數個微小的碎片,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線,每一個碎片之上似乎都映著蚩尤的面孔,開心的,傷心的,絕望的。

夙離猛然睜開眼,妖眸更加血紅,凝聚了所有的涼薄,他臉上開始浮現狂妄又自信的表情,愈演愈烈,或許除了那顆蚩尤心,魔尊夙離再無弱點。

碎片消失殆盡,他滿意的勾起了嘴角。

魔界不再需要秘密,夙離的背影異常自負,他離開後,整個無妄之海開始坍塌,不一會兒便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黑洞,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之下,漸漸消失,融入魔界的天空。

……

彼時,卿月與白華出了黑沼之地便回了廂房,許是被嚇到了,白華倒頭竟睡著了,而卿月趁著這個時間,須得去找重黎。

換了一身簡潔的衣服,趁著夜色出了門。

走了幾步便看到重黎的廂房亮著燈,看來是已經回來了,卿月躡手躡腳慢慢靠近,生怕發出聲音驚動了他,想來個出其不意。順利來到房門外,燭影搖曳間,看到了水神的背影,似乎正在與重黎說些什麼。

卿月將耳朵貼了上去,用重黎教她的水形術隱匿了自己的氣味,心想著兩個大男人晚上說什麼悄悄話呢。

「我是怕夙離他,始終都是沖著你來的。」

這是水神的聲音,夙離?魔尊沖著重黎來的?二丈和尚模不著頭之下,卿月听到了重黎的回答︰「是我的錯,當年應將女媧娘娘救出來,便不會有今後諸多繁瑣之事。」

這一句回答,可謂是將卿月的心跳漏掉了半拍,夙離為她制造的夢境歷歷在目,夢中蚩尤與白的對話倏地佔據了卿月的大腦。這就證明,蚩尤擄走女媧娘娘是真實發生過的事,重黎也沒有救她,而現下開始追悔。

心髒狂烈的跳動,卿月選擇繼續听下去。

水神的聲音夾雜了一絲痛恨道︰「我一定不會讓夙離的陰謀得逞。」

魔尊有什麼陰謀卿月無心好奇,她只在意重黎話中牽扯的上古之事。

短時間內重黎並沒有說話,水神又道︰「你不必自責,沒有人可以承受女媧娘娘的抬愛,且你歷劫之時……」

歷劫?重黎竟然歷過劫?怎麼從未听他說起過?這下卿月更加好奇了,雖然知道這樣听牆角不太好,可身體卻不听使喚,尤其還是自己在意的人。

但是,重黎說出的話中卻全是疑惑,他問︰「我歷劫?歷什麼劫?」

卿月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只能感受到水神吞吞吐吐︰「沒什麼,沒什麼,你听錯了。」

「禹玄,你們到底瞞了我什麼?」

不會吧,重黎連自己何時歷了劫都不知道?可听他的語氣又不像是在扯謊,歷來火神水神的關系最好,難道真的隱瞞了什麼?卿月屏住呼吸,又將耳朵貼近了些。

沉默了許久,水神終于開口道︰「是的,我們是瞞了你。」他的聲音沉重,帶著些復雜︰「你曾是第一個下凡歷劫的上神,歷劫時你愛上了一個凡人女子。」

水神的話音一落,卿月捂住嘴,腳下重心不穩,踩到了一根樹枝,頃刻間水形術從她身上散去,接著房門被一股力量掀開,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抬起頭看到重黎的目光,不可置信。

歷劫時你愛上了一個凡人女子。

卿月不是在意他的過去,是在意他騙了自己,愛過的人如何又能不記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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