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
潘良桂乘坐的專車從警察局院內開了出來。
車窗簾嚴嚴實實,看不清車內情況。
一輛警衛車緊隨其後。
兩輛車一先一後從烤肉館門前駛過。
韓立憲瞥了一眼,神情詭秘的說道︰「青武,壽禮準備好了嗎?」
李青武聞言一愣︰「壽禮?啥壽禮?」
「潘局長五十大壽,你不表示表示啊?」
韓立憲做了一個數錢的手勢。
李青武想了想︰「韓哥,兄弟初來乍到,不太懂警察局的規矩。像這種事、表示多少合適?」
「最少也得20塊——我說的是大洋,可不是聯銀券。青武老弟,這種錢不白花,以後在警察局听差,想要混得開,還不是潘局長一句話的事兒……」
韓立憲講解著警察局里的門道。
李青武听的頻頻點頭。
酒過三巡。
李青武問道︰「韓哥,王志明的案子,咱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韓立憲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先查清楚0623,到底是電話號還是車牌號。」
李青武遲疑著說道︰「可是、矢川中佐已經查過了……」
韓立憲笑了笑,舉杯和李青武踫了一下杯子,說道︰「矢川中佐按照電話號查,最後啥也沒查到。所以,也不能排除是車牌號。」
李青武問︰「去哪里查?」
「皇協軍運輸營。」
韓立憲哼了一聲︰「上一次,皇協軍那幫孫子不配合調查,這次可不一樣了。我們拿了憲兵隊的尚方寶劍,我看誰還敢攔著!」
兩人嘀嘀咕咕,又商量了一會細節。
半個小時之後,結賬離開。
在這個期間,周之煜和張悅只是閑聊,話題並沒有涉及到潘良桂。
兩張桌距離太近,稍微大聲一點,對方都能听見。
現在是下班時間,警察局門口不時的有警察進進出出。
張悅忽然笑了一下,說道︰「周醫生,你看,那是誰。」
——一輛黃包車停在門口,從車上下來一個人,正是那位徐州呼保義張金生。
順著張悅的目光看過去,周之煜笑道︰「看起來,北平還是太小了。」
張金生依然派頭十足,趾高氣揚邁步進了警察局。
隨從永昌亦步亦趨跟在身後。
張金生進去的快出來的也快,沒用上五分鐘,垂頭喪氣的走了出來。
站在街上四處看了看,邁步朝風味居烤肉館走了過來。
張悅笑著對周之煜說道︰「你說的對,北平確實太小了。」
永昌跟在張金生身後,問道︰「少爺,咱來這干啥?」
張金生沒好氣的回了一句︰「傻呀,來飯館能干啥!」
小伙計迎上前,殷勤的打著招呼。
張金生問道︰「有包間嗎?」
小伙計說道︰「這位爺,烤肉館都是散座,沒包間……」
張金生一眼看見了周之煜和張悅,立刻快步走了過來,雙手一抱拳︰「兩位,這麼巧啊。我是張金生,在火車上咱們還共患難來著。」
周之煜站起身︰「張先生你好。」
張悅微笑著點頭致意。
張金生也不用讓,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回身對小伙計說道︰「愣著干啥,有啥拿手的,趕緊往上端。」
小伙計問︰「爺,小店以牛羊肉為主,您想吃點啥?」
張金生胖手一揮︰「啥最貴吃啥!再上一壺好酒,今天值得慶祝!」
「得咧,您稍等,馬上就來。」
小伙計躬身退了下去。
張金生說道︰「周老弟,張小姐,看見你們平安無事,我總算是放心了。唉,誰能想到,坐著火車,還能遇到土匪,當真是生死一線啊……對了,我听說,那個孫永銘被抓了,是真的嗎?」
周之煜說道︰「是真的。」
小伙計送來了餐具和酒。
永昌給張金生斟滿酒,作勢要給周之煜倒酒。
見周之煜擋住酒杯,張金生立刻說道︰「周老弟,我剛才已經說了,咱們這可是患難之交,一杯酒的面子你得給我。」
周之煜笑著點點頭。
七錢的杯子,沒必要推三阻四。
張金生和周之煜踫了一下酒杯,一飲而盡,說道︰「所以說,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哦,我說那個孫永銘。」
周之煜問道︰「張先生,我看你剛才從警察局出來……」
張金生嗨了一聲︰「我呀,最近走背時。喝涼水都塞牙。專程趕著來見潘局長,腳前腳後,就差一分鐘,白跑一趟!」
周之煜心里一動,拿起酒壺給張金生倒滿酒,說道︰「張先生和潘局長認識?」
張金生回頭瞪了永昌一眼︰「杯子空了沒看見啊!」
永昌尷尬的訕笑著︰「周先生手快……」
張金生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不用你了,邊上吃飯去吧。」
轉臉又對周之煜說道︰「實不相瞞,我這次來北平,就是專程拜會潘局長。」
周之煜並沒有主動詢問,只是一個勁的勸酒。
看張金生的狀態,事情進展的似乎不太順利,他現在也需要找人訴苦。
軍統要制裁潘良桂,關于這方面的任何情報,都有可能成為突破口。
周之煜當然不會輕易放過這樣的機會。
果然,幾杯酒下肚,張金生主動打開了話匣子。
就像孫永銘說的一樣,「徐州二敗家」才是張金生最有名的綽號。
張金生子承父業,卻又不善經營,加上平時大手大腳慣了,短短幾年時間,偌大的家業早就見了底。
張記通達貿易公司,實際上只剩一個空殼。
張金生父親曾在29軍擔任軍需會計。
別看會計不起眼,在軍隊可是一個肥缺。
時任政務處處長的潘良桂和軍需官暗中勾結,大肆貪污軍需物資。
這種事能瞞過軍長,可瞞不過軍需會計。
貪污有一個鐵律,要想避免事情敗露,就要把所有知情者都拉進來。
于是,在威逼利誘下,張金生父親也就同流合污了。
戰時,軍需物資供給壓力陡然增大。
之前巨大的虧空自然瞞不住了。
盧溝橋事變,29軍在北平和日軍血戰,軍需物資接濟不上,軍部要求潘良桂徹查原因。
不論國家民族,在潘良桂看來,都是可以換取利益的商品。
他本就是一個沒有任何底線的投機者。
權衡利弊之下,索性暗中投靠了日本人,甘心成為了一名可恥的叛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