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膜自空中飄落,半空之中,就在熾烈的鳳凰火焰之中,由邊緣處開始燃燒卷起。
原本半透明的薄膜,也仿佛被染上了一層火紅的顏色。
佘紅淚輕輕伸出手去,試圖接住那張被燃燒了大半的薄膜。
落到手上,卻只剩下了一小半。
薄膜邊緣已然卷起,呈現出焦黑炭黃的發硬質感。
看著兩條在空中遠去由火鳳尾翎留下的兩條火紅色軌跡,佘紅淚握起手掌,捏了捏掌心中還帶著些許溫度的薄膜。
也不知道是他的溫度,還是火焰的溫度……
「收兵。」
一轉身,聲音自佘紅淚口中說出。
一些王府高手的目光頓時看向了誠哥。
「誠哥?」
眼神中都是詢問的意思。
畢竟,死的是二爺的兒子。
二爺可是發了死命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的。
不過在此刻,誠哥還沒說話,跟在誠哥身邊的副手便極有眼色地瞪了眼問話的人。
「還愣著干嘛?收隊啊!人家留你們一命,你們還非得追上去送死?」
明眼人都知道,人家那是刻意留了手。
就憑那足以撕裂空間的劍意,就絕非這里的任何一人能夠抵抗的。
當然,明眼人也知道,逃走的那人和郡主殿下關系匪淺……
……
回到了府中,整個府邸已然恢復了熱鬧的喜宴場景。
仿佛之前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宗師之戰結束了,大圩人除了那位宗師帶著一個年輕的男子跑了外,盡皆落網。
整個府邸又一次變成了熱熱鬧鬧的喜宴,像是在為今天本來的主角祝壽一樣。
然而私底下有著怎樣的暗流涌動,就不為人知了。
佘紅淚快速地步回了大屋,爺爺應該還在那里等著她給一個交代。
大屋里,一片寂靜。
佘軍行的尸體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人處理。
在他身邊,還是一朵由鮮血澆灌而出的暗紅色花朵。
佘紅淚提起裙角,面無表情地繞過地上的尸體。
二爺站在老人身邊,一臉嚴肅地看著回來的佘紅淚。
老人睜開了眼楮,好像剛從夢里醒過來一般。
「沒抓到?」
佘紅淚如實答道。
「跑了。」
「是你被抓住當成人質,才讓他跑了吧?」
二爺語氣平緩地點出佘紅淚的心思。
話語中,滿是蓄勢而發的怒氣。
佘紅淚迎面看向二爺,四目相對。
佘紅淚眼神平靜,毫不畏懼與之對視,口中輕輕說道。
「他的實力很強,留不住他。」
「是留不住,還是不想留?」
「留不住。」
空氣在此刻仿佛都凝滯住了一般。
氣氛安靜地仿佛能夠听見人的心跳。
「夠了。」
老人平靜地說道,打破了這份僵持。
「有誰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大屋里此刻還有別人,都是听到消息趕來的佘家子弟。
二代三代都有,佘劍和方林山等人,也赫然在列。
佘紅淚和二爺剛起沖突時,與這件事情沒有直接關系的他們不好開口。
此刻顯然需要他們打圓場,這些人便轟然出聲。
氣氛似乎一瞬間又喜慶了起來。
「爺爺,爺爺,這是從嶺南那邊挖回來的一株走地人參,據說已有千年,是孫兒特意為爺爺尋來的。祝爺爺能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外公,這是我從南海之濱從人手中收購的一顆罕見的黑美人珍珠,磨成粉後,沖水泡服,有延年益壽之功效。」
……
一片歡鬧的氣氛中,二爺也不好再板著臉。
這顯然是老爺子給他和紅淚找的一個台階。
紅淚這妮子比較小的時候,就父母雙亡,所以很得老爺子憐惜與喜歡。
縱使她明著包庇那賊人,顯然也不會有什麼懲戒。
況且她麾下也沒多少親信,與她爭端,沒有意義。
只是……
每個人都獻出自己的祝壽禮物後,還是有不少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個站在場中,一直一動不動的紅衣身影。
佘紅淚撫著胸口,有些猶豫。
那里,有著那個家伙留下的禮物……
片刻後,佘紅淚還是選擇了相信。
從懷里抽出那份單薄的信封,佘紅淚輕輕走上前去。
「爺爺,這是我準備的賀禮。」
「哦?」
老人有意緩解氣氛,呵呵一笑,接過佘紅淚遞上的信紙。
拆開信封,抽出信紙。
老人微微一愣。
信紙上有些血跡……
而且禮物竟然真的是一張信紙?
心中帶著疑惑,老人展開了折疊好的信紙。
快速的一掃而過,老人面色一僵。
大屋之內,所有人面面相覷,有些好奇小妹到底送的是怎樣的禮物。
老人粗略地掃過一次之後,又是細細地從上到下,仔細讀過。
一折信紙,老人看向佘紅淚,語氣凝重地說道。
「和我來。」
說著話,老人起身,龍行虎步地向後方走去。
行走間,不見半點衰老的跡象。
人老了,但是沒有完全老。
能夠讓他青春永駐的從來都不是那些外物,而是胸膛中的熱血。
……
來到後堂,老人展開信紙,又仔仔細細從上到下看了一遍,才神情凝重地看向佘紅淚問道。
「你這消息是從哪得來的?」
佘紅淚沒有猶豫,直接回道。
「他給我的。」
老人微微皺眉。
「他給你的?」
「是。」
老人微微一愣,將信紙遞給佘紅淚。
「你還沒看過吧?看看吧。」
佘紅淚順從地點點頭,接過信紙。
從頭到尾的細細看過,佘紅淚折起信紙,看向老人。
「他之前沒和我說過……」
這麼說著,佘紅淚忽然面色一窒。
似乎想起了什麼。
「怎麼了?」
老人問道。
佘紅淚皺著眉頭,在記憶中尋找過往的痕跡——
「順序不對。」
「什麼順序不對?」
佘紅淚皺著眉頭,仔細思索。
「他是臨時起意的!」
「說說……」
老人饒有興致地說道。
當即,佘紅淚就一邊回憶,一邊將事情的前後發生順序,一一說出——
包括黃燜雞剛剛接近她時候什麼都不在乎的心態,包括在看見二十八哥時候的短暫情緒變化……
听完之後,老人點了點頭。
「順序確實不對。」
以他的人生閱歷,自然能夠輕易地從中分析出一條明顯的線條出來。
人或許會說謊,但是所做的行為不會。
一切行為的背後,都一定有著一個深層次的邏輯決定。
而那位叫做黃燜雞的武者,顯見的最初並非是抱著復仇的目標而來。
換而言之……
老人看著佘紅淚手中的信紙,心頭竟然感到了一陣由衷的震撼。
已經很少能夠出現這樣讓他都感到驚艷的少年人了。
這少年最初並非是抱著復仇的目標,來接近佘紅淚。
他最開始也是最純粹的目標,就是來送信的。
換而言之,他是來救人的。
心系蒼生。
這份最為熱忱的心胸,支持他做出這種行為。
這也是他一開始在面對紅淚之時,除了偽裝外,處處都顯得不在乎的原因。
而做出復仇的決定,卻是在發現了佘軍行和佘洪卓兩人,以及他們所做的事情後,才做出的打算。
「這事,倒是我們欠他的……」
老人有些唏噓。
「過去是軍行和洪卓得罪了他。」
依照著這條線索,很容易順藤模瓜地找出那人的身份底細。
佘紅淚有些猶豫,她回想起之前野外別院門口時的驚鴻一簇。
那樣子的容貌,以及那一柄少見的重劍……
真想找的話,似乎不難找。
可是……
佘紅淚搖了搖頭,灑然一笑。
相見于江湖,倒不如相忘于江湖。
「算了,爺爺。」
就算功過相抵,可是他的手上畢竟有自己親人的血……
更何況,江湖上,或許還有更多像他那般有趣的人物呢?
「便不管他了。」
老人看著佘紅淚的眼楮,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孫女大了,自有她的驕傲。
兒孫自有兒孫福,這事是不由他做主了。
至于日後,且看天意……
「好……」
老人寵溺地笑著。
「咱們就不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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