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生意人

秋雨連綿不絕,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獨山王張威退走隴海郡城,孤城在南城門的廢墟里等了片刻,便從劍印里喚出食鐵獸,翻身騎了上去,慢悠悠地往梁王府走去。

周澤就跟在孤城身後,可雲海仙門的那兩位,卻連招呼都不打一聲,直奔高陌巷那方而去。

而等到孤城騎著食鐵獸回到梁王府時,破碎的王府中門那里,只有葉秋和撐傘侍劍的兩位佳人在。

「將軍回來了?」葉秋漫不經心地說道。

「人呢?」孤城明知故問,「葉公子等本將軍回來,不會只是想親自告訴本將軍,那魔宗的雜碎被你放走了吧。」

「怎麼,將軍還沒玩夠,想和他再打一架?」葉秋說道,「將軍年輕氣盛,自然是有那個精力。可本公子卻是上了年紀,經不起折騰。」

孤城臉色鐵青。

「再說,殺他的人已經在路上了,本公子何必多管閑事?」葉秋笑道,「畢竟本公子即便動手殺了他,那雲海仙門的未來掌教,也不會給我一金半銀的。賠本的買賣,本公子可是從來不做。」

「葉公子果真是個生意人,吃不得虧。」孤城譏諷道,「就是不知,本將軍要買你身後那兩位姑娘,葉公子要開多少價錢?」

樊素與小蠻聞言,皆是面露不悅。

尤其是樊素,惡狠狠地瞪了那放蕩將軍一眼,恨不得親手抽那登徒子兩巴掌!

「將軍豈不知金屋藏嬌的道理?」葉秋薄涼的嘴角牽出輕蔑的弧度,「這兩位姑娘,本公子喜歡,將軍還是不要想了。況且將軍或許有點想多了,本公子在這里等你,可不是為了親自告訴將軍,人被本公子放走了。而是要親自問你,本公子要的那顆鮫珠,將軍何時交付?」

「葉公子莫不是忘了?」孤城神色倨傲,說道,「本將軍說了,是要請你為本將軍殺一個人。如今葉公子人一個沒殺,老神自在地在這里看雨,本將軍為何要交付鮫珠?」

葉秋臉色陰沉下來,盯著孤城,說道︰「你想變卦?」

「那就要看葉公子要不要那顆鮫珠了。」孤城冷笑道,手指梁王府,說道,「這里面還有一個本將軍想殺的人,葉公子想要鮫珠,不如就把那人的腦袋,給本將軍提來。」

「你在威脅本公子?」葉秋說道。

「哪里,葉公子言重了。」孤城說道,「只是如你所說,本將軍也不是個肯吃虧的人。畢竟是做生意,賠本的買賣,只有傻子才去干。」

「非殺不可?」葉秋問道。

「非殺不可。」孤城說道。

「本公子若是殺了,交不出鮫珠,本公子不介意連你一起殺了。」葉秋陰惻惻地看了孤城一眼,那一記陰森的眼神,愣是看得孤城如芒在背,出了一身冷汗。

葉秋說罷,大步向梁王府中走去。

撐傘和侍劍的兩位佳人趕忙跟了上去。

葉秋走後不過片刻,大半個梁王府直接被夷為平地。

只听巨大的轟鳴聲中,有兩道人影沖天而起,化作兩道驚虹,眨眼間便已經出了隴海郡城。

孤城眼睜睜看著那兩道驚虹里的一道,滿是陰森魔氣,嘴角露出猙獰的笑容,說道︰「國師所料不錯,這老太監果然是魔宗的暗棋!只是本將軍終究還是好奇,自古正邪不兩立,那老太監是如何做到真魔同修,而沒有直接爆體而亡的?」

孤城神色陰沉,此前他故意找茬用脈源天劍和老太監朱祿交過手。

彼時他分明沒有在朱祿身上覺察到任何魔元波動。

那時他還懷疑是不是國師弄錯了,可沒想到葉秋動手,那老太監真魔同修的老底登時就被掀了個底朝天!

周澤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真魔同修。

若是此法真的存在,那麼北境七大國,包括那些宗門洞天,還會有多少如老太監朱祿一般的存在?

……

卻說另一邊。

殷文鼎離開之後,白澤在余幼薇細心的指導下,終于將苦海異象收入體內。

「恭喜公子,成功開闢苦海異象。」余幼薇暖暖一笑,這才發覺,她還握著那白衣少年的手,可感覺卻與此前截然相反,不是干枯冰冷,而是一片滾燙。

白澤會心一笑,滿身雨水,可還是在漫天秋雨里抱住那個一襲黑袍的姑娘。

余幼薇晃了晃神,笑意不減,任由那渾身濕透的少年抱著,滿眼都是眷念。

方才白澤開闢苦海異象時,突然生機斷絕,的確讓余幼薇思緒大亂。

或許從一開始,是興趣,是交易,是利用。

可白澤身上仿佛有一種奇異的魔力,他溫潤謙和也好,他乖張邪戾也罷,他工于心計也好,他纏綿多情也罷。

眼前這位少年,已經不知不覺走進了她的心房。

或許謝玄說的對,未竟之事,自有後人顯露鋒芒。

或許白澤,就是謝玄選中的,那個能改變九州大勢走向的人。

苦海異象,天道、自然、神話、言法。

強如殷文鼎,也只不過是神話異象。雖說這四種異象沒有絕對的強弱之分,可天道異象到底是要強過自然、神話和言法。

余幼薇親眼見過白澤的苦海異象。

混沌青蓮。

道門常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那株混沌青蓮的三枝荷葉正是這句話最好的闡釋。

那個一,就是混沌青蓮。

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

所以有日月化生,日沉碧海,化海水為赤金。

月高懸虛空,清暉照耀。

白澤的苦海異象,無疑是余幼薇見過的最強苦海異象。

沒有之一。

「不及姑娘萬一。」白澤悶聲道,「我一直以為,我在山上拼命修行,與你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了。可沒想到,你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遙遠。」

「幼薇不是跟公子說過?」余幼薇笑道,眉眼彎彎,「幼薇比公子早幾年入這修行之道,自然要比公子高上些許。不過公子不必灰心,境界最高,修行的速度就越難。公子天縱之才,總有一天,會超過幼薇的。」

「或許吧。」白澤說道,問他懷里的嬌俏少女,「那個殷文鼎,你認識?」

余幼薇心里咯 一下,眼神躲閃一瞬,好在她被白澤抱著,少年也發現不了她的神情變化。

「嗯。」余幼薇說道,「有過幾面之緣。」

白澤自然听出了余幼薇想要一筆帶過的意思,當下只是笑了兩聲,沒有追問。

余幼薇身上有太多謎團,白澤想要讀懂她,需要時間。

她不是那種能被愛情輕易沖昏頭腦的姑娘,而是心里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麼的人。

這種人,和白澤一般,或許尋常看來的很多事,他們都不會特別看中。可一旦是被他們認定的,他們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去把那些事做好。

比如當初在橫山,白澤答應山鬼要與當世劍仙李牧之一戰,取回無鋒的斷刃。

無鋒劍的斷刃,已經不僅僅是山鬼對劍子王之渙最後的牽掛,更是白澤必須要拿回來的東西。

不管是為了那個承諾,還是為了將無鋒重新鍛造,讓她成為一把真正的劍。

白澤都要與李牧之一戰。

不論勝負。

而余幼薇呢?

白澤想起當初他在方天畫舟昏迷時看到的景象。

那時余幼薇和謝玄就在一個房間,謝玄承諾眼前的黑袍少女,要給她真正的自由。

自由。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斗酒相娛樂,聊厚不為薄。

這九州天下,哪里有真正的自由?

雨一直下。

白澤听見在雨中呼喊他的名字。

那聲音滿是焦急,又分外關心。

白澤听得出來,那是六師姐裴果果的聲音。

懷里的黑袍少女輕輕掙月兌了少年的懷抱。

白澤看著她。

「我先走了。」余幼薇溫聲道,不給白澤詢問的機會,從袖口里放出被她一直壓制的青蛇,說道,「小家伙在我這很長時間了,想你了。就讓他暫且跟著你吧。」

青蛇被那黑袍少女放出袍袖,登時化作人形,小小的身板在雨中挺立,氣鼓鼓地瞪著大眼楮,手上還抓著那一支白澤當初在隴海郡城收服的桃花。

余幼薇放出青鱗,听著耳邊的呼喊越來越近,不再猶豫,身形在雨幕中幾個閃爍,已經消失不見。

秋雨不曾停歇。

裴果果和陳平神色焦急地趕到白澤面前時,那半邊衣衫被血染紅的少年,正一臉無奈地听那個妖族的小家伙跟他理論。

「好的小祖宗,下次遇到危險,一定叫上你一起幫忙。」白澤寬慰小家伙。

「小師弟,你受傷了?」裴果果眼見白澤身上被雨水淋得分外觸目驚心的血跡,心里又是擔憂又是心疼,單手掐訣,為白澤隔開雨幕。

「沒事兒,六師姐,四師兄。」白澤笑道,「中了一劍而已,血已經止住了。就是看著嚇人,其實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裴果果還是不放心,招呼陳平將白澤帶到城中客棧,一面是避雨,一面是要親自查看白澤的傷勢,看他究竟有沒有只是嘴上說不嚴重,其實傷勢根本不像他說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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