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混沌道種

不僅是殷文鼎臉色狂變,就連余幼薇也是臉色難看。

因為她的苦海異象,也無法回收。

甚至截然相反,他們二人身上顯現的天象越來越強,仿佛是在與什麼東西抗爭。

兩人下意識都講目光轉向那枯槁的少年。

這一切變故的源頭,只能是他!

可讓兩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兩人的目光放在白澤身上的瞬間,那枯槁的少年竟然動了!

這一動,登時把兩人嚇得心神具裂。

白衣白發的枯槁少年站了起來,動作僵硬得仿佛一具千年古尸。

可那千年古尸偏偏還開口說話了!

那聲音干枯嘶啞,听得人頭皮發麻。

「仙路無始亦無終,唯有一劍問蒼穹。

虎踞龍盤風如晦,何來正統何為峰!」

詩號蒼然響起,那枯槁的少年睜開空洞的雙眼,仿佛那里面藏了兩座深淵。

「白澤?」余幼薇下意識叫了一聲。

那白衣白發的枯槁少年,看起來委實太過恐怖。

身上分明生機斷絕,已經是一個死人,可卻詭異地站了起來,而且還能開口念詩!

這不知說是恐怖還是滑稽的一幕,便是殷文鼎,都覺得頭皮發麻。

余幼薇的呼喊,白澤置若罔聞。

那枯槁的少年一步一步向兩人走去,每走一步,那骨節摩擦發出的吱嘎聲就越近一步。

殷文鼎和余幼薇都沒有動。

不是他們不想,而是不能。

無論是殷文鼎的神話異象,還是余幼薇的自然異象,此刻都仿佛深陷泥沼,月兌身不得。

以他二人五境的修為,想要月兌身倒是簡單。

可眼下這詭異的局面,萬一強行月兌身,苦海天象出現變故,這後果二人誰都不想面對。

而若是出手打碎那枯槁少年的尸體,多半也能將眼下的困局解開。可殷文鼎的驕傲不允許他以五境修為將白澤的尸體拍碎,余幼薇更是不可能對白澤出手。

所以兩人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枯槁少年步步緊逼。

「殷文鼎,這是怎麼回事?」余幼薇擦掉嘴角的血跡,問那妖族年輕的妖王。

可殷文鼎哪里知曉,只是搖頭。

余幼薇心里悲喜交加。

眼前的白澤,分明已經是一具尸體,生機斷絕。可詭異的是,他還能動,甚至能睜開雙眼。

余幼薇不能判斷,眼下的白澤,究竟是已經死了,還是他仍舊活著。

枯槁少年已經來到兩人面前。

骨節摩擦的聲音如同僵尸的獰笑,而也是白澤靠近到兩人身邊,殷文鼎突然察覺到,有一股強大的道韻,正在白澤體內蘇醒!

殷文鼎察覺到了,余幼薇也感應到了。

兩人頗有默契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議。

「他在開啟苦海天象,凝聚道種。」殷文鼎說道,臉色復雜。

他不知此刻究竟應該是悲是喜。

本來是他動用苦海異象,想要在道上全面碾壓白澤。沒想到他的苦海天象顯形,反而刺激了白澤遲遲未曾覺醒的苦海道種,從而直接導致白澤被迫開啟苦海異象!

可殷文鼎轉念一想,如今白澤的苦海異象尚且沒有顯形,便已經能力抗他和余幼薇兩人的苦海天象,如果白澤的苦海異象一旦開闢,那又是何等的恐怖?

余幼薇驚喜交加。

開啟苦海異象,就意味著白澤雖然看起來生機斷絕,可他的確還活著!

不僅活著,他還在利用她和殷文鼎的苦海異象開闢自己的苦海異象!

神體之間的羈絆果真令人瞠目。

「白澤?」余幼薇又叫了一聲。

這一次,那枯槁少年終于有所反應,尋著聲音看了過去,空洞的雙眼盯著那黑衣少女,滿是褶皺的正臉像是干枯的松樹皮。

「咕?」白澤的喉嚨里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聲音。

「公子,是我。」余幼薇莞爾一笑,伸出縴縴素手,牽住白澤干枯的左手,輕輕握住。

枯槁的少年垂首,頸椎發出一連串骨節摩擦的嘎吱聲,空洞的雙眼定定地看著那只暖玉一樣的素手。

秋雨將兩人淋濕,可那黑衣少女卻滿心歡喜。

殷文鼎看著余幼薇握住那只干枯的左手,心里莫名煩躁,想要一掌將白澤的尸體拍得粉碎。

可就在余幼薇握住那只手的剎那,異變再起。

白澤只覺得他沉睡了千年之久,又覺得自己不過是須臾失神。

少年在苦海內視。

一片汪洋般的真氣海洋,被氣海中心的漩渦激得波濤洶涌。

而波濤的中心,有一顆混沌道種,正在氣海漩渦里浮沉。

白澤所有的生機都被氣海漩渦吞噬,轉嫁到那顆混沌道種身上。

源源不斷的真氣被氣海漩渦輸送到那顆種子身上,而那顆種子終于在鯨吞方圓百里的天地靈氣之後,悄然破裂。

「轟!!——」

丹田苦海掀起滔天巨浪,一道清晰的裂紋在混沌道種身上顯現,只見一株碧綠的女敕芽在道種中孕育出來,緩緩生長。

異象填滿苦海。

日月交替,東升西落。

汪洋碧海跌宕起伏。

混沌道種蘇醒,源源不斷的生機從那株女敕芽身上釋放出來,波紋滌蕩白澤周身,讓那枯槁的少年一點一點恢復本命真元。

滿頭白發寸寸顯黑。

干枯如老樹皮的身軀,也在不斷豐盈。

白澤的意識感受到了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道韻在苦海核心彌漫出來,他只見苦海異象風雲變幻,那一輪大日沉入海底,與碧波融為一體,化作金色的海洋。

而天上那一輪清月,卻愈發顯得光輝灼然,靜靜懸掛在那片金色海洋的上空。

混沌道種就在這陰陽分立的中心,那一株女敕芽不斷生長,化作一株青蓮。

混沌青蓮。

三片稚女敕的荷葉輕輕搖晃,那一朵未開的青蓮生長于金色的海洋,承載清月光輝,旖旎多姿。

「轟!!——」

苦海天象凝聚的瞬間,道韻沖擊苦海,混沌氣息直沖雲霄!

與此同時,白澤空洞的雙眼登時恢復清明。

隴海郡城,三道神體異象同時顯形。

金翅大鵬,碧海清暉,混沌青蓮。

三天象並駕齊驅,領域互不相容,登時將天地攪得風雲變幻!

而就是在第三道天象顯形的剎那,殷文鼎和余幼薇都察覺到,那股對他二人苦海異象的制約枷鎖,已經悄然破碎。

殷文鼎眼見白澤從一具干枯的尸體恢復如常,率先回收苦海異象。

余幼薇還握著白澤的左手,眼見殷文鼎收回苦海異象,也隨之收回碧海清暉。

郡城之中,只剩下白澤周身顯化的苦海異象。

金色的海洋波濤起伏,清月高懸,那一株青蓮仿佛從荒古而來,帶著支配自然的道韻。

「白澤,今日這一局,你我不分勝負。」殷文鼎神色莫名,看著那白澤少年,「我說過,不以劍境壓你,要以道制道。如今你開闢苦海異象,同境之中,自是無敵。無敵對無敵,無甚趣味。今日這一戰你且記住,你我之間的高下,還是要以劍分曉。」

「正合我意。」白澤灑然道,「殷文鼎,你的修為已過五境。可我總有與你齊肩的一天。到那時,便是你我的劍道之爭!」

「或許到不了那一天。」殷文鼎說道,背起劍匣,在漫天秋雨里揚長而去。

白澤開闢苦海異象,將隴海郡城方圓百里的天地靈氣席卷一空。如此動靜,勢必驚動諸多勢力。

他說了要以三境克三境,便要說到做到。

可眼下白澤苦海異象已成,又邁入煉氣鯨吞之境,再想要以三境殺他,已經成為一件極為困難之事。

此戰之前的白澤,只能算是三境巔峰。

可如今的白澤,已經是三境無敵。

殷文鼎心知今日他是決計殺不了白澤。

況且還有余幼薇在一旁虎視眈眈。

眼下,他還不想與她撕破臉皮。

所以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殷文鼎幾步邁出,人影已經徹底消失在漫天秋雨之中。

雷海還在隴海郡城上空籠罩,此刻已經將南城門劈得粉身碎骨,甚至連城牆地基都毀于一旦,只剩下一個巨大的深坑。

獨山王張威想要闖城,帶著滾滾天雷,直接平了隴海郡城。

可孤城一掌屏退眾人,一人獨守已經灰飛煙滅的南城門,愣是沒能讓張威入城半步。

三十三道天雷已經劈了一半。

獨山王張威直接被劈出本體,化作一頭體型巨大的雪翼狼王。

天雷浩蕩,獨山王月復背受敵,終于萌生退意。

五境賢者想走,速度何等之快?

張威化身本體,巨大的雙翼卷起兩道旋風,直奔西南而去。

那被轉嫁因果的渡劫天雷像是一道在雲天之上流淌的雷河,緊跟著張威的身影,迅速遠離隴海郡城。

孤城並未追擊。

這位年紀輕輕,便已經手握西境軍權的男人看著雪翼狼王狼狽遠遁的身影,嘴角露出譏諷的嘲笑。

與此同時。

梁王府。

第三道苦海天象也在城中消散。

葉秋神色輕佻,看向那黑袍魔者,說道︰「你與那小雀兒不是同來此地,怎麼他走了,卻不叫你一起?」

汪鎮宇一言不發。

「嘖,你這人也太過無趣。」葉秋笑道,「如何,這賭局,你可服輸?」

「既未分勝負,汪某何來服輸之理?」汪鎮宇說道。

「五境對三境,不贏,難道不算輸?」葉秋反問道,「本公子那賢弟,到底是人中龍鳳,此戰之後,恐怕不僅要名震北境,就是連中州那鬼地方,都將有他的故事傳聞。」

汪鎮宇臉色難看。

「罷了。」葉秋笑道,「你走吧。本公子那賢弟勝了小雀兒,心里高興,不殺你。」

汪鎮宇眯起雙眼,握劍的左手微微動了動。

葉秋冷笑一聲,眼神凌厲,說道︰「獨山王已退,孤城頃刻便至,你再不走,恐怕就不用走了。」

汪鎮宇深吸一口氣,終究沒有拔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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