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底,人族紛爭,就是異族崛起的最好時機。」老天師說道,「北境亂局起于邯鄲,也必將終于邯鄲。純陽子和顏之推密謀什麼,老夫不知曉。可也能猜出一個大概。」
「什麼?」周澤詢問。
「他們要聯合廟堂江湖,滅了邯鄲那位。」老天師說道,「可這場戰爭,邯鄲那位已經搶佔了先機。鄭宋之戰,不論勝負,得利的都是他。」
「國師,我好像明白了。」周澤沉吟道,「難怪純陽子要把調查那妖女身份的事情交給我們。他想讓我們出面整合五國,進軍邯鄲!」
「錯了。」老天師笑了起來,糾正道︰「是六國。」
「六國?」周澤一懵,「燕國不是已經?」
「趙盾稱王,只是遲早的問題。」老天師說道。
「說的也是。」周澤懂了,可心里還是遲疑,「可是國師,整合六國有那麼容易嗎?咱們自己還自顧不暇呢。我看這三皇子來找威遠侯,目的不純啊。」
「慎言。」老天師乜了周澤一眼,警告他,「你這小子,遲早要壞在這張嘴上。天家之事,也是你能隨便議論的?」
「國師教訓的是。」周澤悻悻閉嘴。
「這盤棋才剛剛開始。」老天師目光晦暗,「純陽子想拉六國下水,無非是想借刀殺人。可這人,如果是被他們殺了呢?桀桀,周澤,你記住,妖女身份一事,入得了你的耳,出不得你的口。否則,就是彌天大禍,性命難保。」
「國師,小子謹記。」周澤滿身冷汗。
「昆侖秘境,就是絕佳的機會。」老天師自語,又像是故意說給周澤听。
周澤不傻。
所謂借刀殺人,若是這人死在他和國師手里,邯鄲那位報復的就是大周。
可這人要是死在昆侖秘境,那就和六國都沒關系了。
該倒霉的,就是雲海仙門。
周澤不禁在心里倒吸一口涼氣。
膽敢如此算計純陽子的,恐怕也就只有這老家伙了。
他和這些廟堂老鬼比起來,連自己怎麼死的都算不明白。
想到這里,周澤渾身的冷汗都干了。
頓時又是一哆嗦。
……
白澤陪了余幼薇大半天,傍晚的時候,龍叔找了過來。
簑衣劍客甫一敲門,房間里的兩人都聞到了很濃的血腥味。
白澤對龍叔的氣還算熟悉,心里知曉來者是誰,趕忙開門。彼時余幼薇已經穿戴整齊,一身絳紅色襦裙,未施粉黛,已有傾國之姿。
「龍叔,你受傷了?」簑衣劍客進門,身上的傷口已經處理過,可血腥味仍舊很濃。余幼薇心里一緊,站了起來,注意到他進門的剎那,即使極力克制,可腳步還是踉蹌一瞬。
龍叔只是搖頭,臉色白得嚇人。
白澤隨手將門關上。
他和余幼薇足不出戶,不知郡城已經滿城風雨。
到處都在傳昨夜侯府有刺客潛入,威遠侯親自追擊刺客,飛出郡城數十里。
夜間動靜太大,郡城里很多人都目睹了世尊出城。
那一戰可謂驚天動地。
好在戰場拉出了郡城,否則郡城之中,兩位至尊斗法,威壓所過之處,必定是死傷無數。
沒人知道那一戰的結果如何,只是傳言,有人目睹世子連夜出城,到了今日傍晚,世子的馬車才從城門口出現,一路長驅直入,直奔侯府而去。
有人說看見世子的馬車走了一路,灑了一路的血。
不少人都猜測那是威遠侯丁向中的血,可連天大雨,血跡早已被雨水沖刷殆盡,無從考證,只知道侯府戒嚴,層層守衛,密不透風,宛如一個鐵桶。
「唉,禍事啊!」有人搖頭嘆息,「我就說那妖物留不得,侯爺非要請天師做法,撥雲見月,教那鮫人分尾,化作人形。你看,這下出事了吧!」
「噓!你可少說兩句。」同行的人四處張望,神色緊張,「如今世子滿城搜捕刺客行蹤,郡城各營的士卒百人一隊,已經派出城外五十里,你再胡說八道,萬一傳到世子耳朵里,當心你吃不了兜著走!」
郡城人心惶惶。
如果傳言是真的,馬車里拉的人不只是世子,還有威遠侯丁向中。馬車走一路,灑一路的血,那麼侯爺還能活命嗎?
然而更加詭異的是,侯府派人滿城搜捕刺客,卻連一副像樣的刺客畫像都沒有,這哪里是抓人的做派?
當天夜里,侯府放出話來,威遠侯被刺客偷襲,重傷昏迷,可幸得天恩眷顧,並無生命危險,只需要靜養數月,丹陽郡大小事務,一律由世子暫掌。
「這,恐怕不合規矩吧?」詔令一出,郡城頓時又炸開了鍋。
丹陽郡守是丁向中沒錯。
可郡守重傷,那也還有長史在。長史一職,便是郡守副官。郡守出事,理應由長史暫領郡城大小事務,如何能讓世子暫領?
「你好好看清楚這道詔令。」詔令甫一張貼,就有諸多郡民爭相圍觀。質疑聲一出,就有人冷聲提醒。
眾人再往下看,詔令交代昨夜潛入侯府的刺客,不僅重傷了威遠侯,還刺死了府中囚禁的鮫人。
那人心里奇怪,詔令到此已經算是結束。後面都是些官話,無非就是郡城凡有人提供刺客行蹤者,賞金百兩之類言辭,並未看出什麼特別之處。
「你看看詔令下面的大印!」旁人提醒。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紛紛去看那方大印。
不看不知道,一看差點沒把他們給嚇死!
詔令大印竟然不是郡府官印,而是大周國師府的官印!
「老天爺啊!」圍觀的眾人就差沒嚇得一坐在地上了,「竟然是國師府的大印?!如此說來,咱們大周的新任國師就在咱們郡城?!」
丹陽郡城瞬間沸騰。
而此時,一輛馬車已經停在白澤他們所在的客棧門前,駕車之人一身簑衣,可仍舊掩蓋不了她的天人之姿。
來人正是平安鎮悅來客棧的老板娘,風翎兒。
馬車一到,白澤和余幼薇便扶著龍叔下樓,徑直登上馬車。
可到了車上,簑衣劍客卻死活不肯進到車廂,竟是要和風翎兒一樣坐在馭位上駕車。
「龍叔,你身上有傷,淋不得雨。」余幼薇溫言相勸。
那簑衣劍客固執地搖頭。
風翎兒乜了他一眼,說道︰「姑娘讓你進去你就進去,正好姑娘和這小子共處一室,我還不放心。」
聾啞劍客讀懂了女子的唇語,遲疑片刻,終于進了車廂。
另一邊,白澤只是笑,余幼薇卻是耳尖泛紅,嗔怪道︰「風姨,你說什麼呢?」
風翎兒只哼了一聲,揮動馬鞭,駕馬驅車,出了城門,直奔平安鎮而去。
夜雨連天。
馬車行進的速度並不快,即使一身簑衣,可雨水還是很快將風翎兒渾身都濕透。來時順風,馬車有雨檐,倒是沒什麼。可回去的路是逆風,風雨撲面而來,駕車的女子冷著臉,渾身都是殺氣。
白澤很尷尬。
他不知風翎兒身上的殺氣是針對他的,還是純粹因為淋雨心情不爽。
龍叔規矩地坐在馬車一角,閉目調息。
余幼薇沖著白澤癟嘴,滿臉無奈。
白澤見她模樣可愛,忍不住咧嘴無聲地笑。
青鱗在女孩懷里爬呀爬的,時不時回頭看白澤一眼,尾巴搖來搖去。
白澤嚴重懷疑這搖尾巴的動作是他那吵架天下第一,打架一秒就慫的五師兄教的,不然哪有玄蛇沒事兒一直搖尾巴的?
這分明是狗狗開心時的標志性動作。
一句無話,後半夜的時候,馬車終于到了平安鎮。
一行人趕到悅來客棧,自是分別。
龍叔自己住一間,白澤目送余幼薇和風翎兒離開,那個渾身濕透的女子經過白澤身邊時還不忘沖他冷哼一聲,看都不看他一眼,拉著余幼薇的手就往房間去。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白澤心道,無奈聳肩,也往自己的房間走,準備洗漱一番睡大覺。
另一邊,風翎兒拉著余幼薇一進房間, 的一下就把房門鎖上,一邊月兌衣服一邊惡狠狠地瞪著眼前的少女。
「風姨,你這是怎麼啦?」余幼薇有些慫了,「干嘛一副要吃了我的樣子?」
「我吃了你?」風翎兒越說越氣,把還在滴水的衣服往地板上一扔,啪的一聲響,人卻只著幾乎是貼在身上的里衣往房間里的恆溫浴池那邊走,氣憤地泡在浴池里,咬牙切齒,「我是恨不得吃了你!可你不是已經被那小子吃過了嗎?」
余幼薇心里咯 一下,下意識抿唇,心虛不已。
「龍叔那個死腦筋看不出來,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風翎兒登的一下又從浴池里站了起來,擼起袖子就要找白澤干架,「不行,老娘我咽不下這口氣!今天老娘非要廢了這色膽包天的死小子!」
「風姨,風姨,您別沖動啊!」余幼薇見勢不妙,趕緊小跑過去把風翎兒又按回浴池,「消消氣,消消氣。」
風翎兒哪能消氣?她瞪著眼楮盯著余幼薇的嘴唇看,語氣凶狠,「你老實交代,除了這里,他沒……」
「沒,沒有!」余幼薇整張臉都紅了,著急辯解,「絕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