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幼薇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
雨還在下。
她一睜眼,就看見一方圍帳,警惕地坐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是躺在床上,白澤就趴在床榻邊,一听見動靜,立刻睜開雙眼,喜道︰「醒了?」
「嗯。」余幼薇眉目含情,看著眼前的少年輕笑,剛要說些什麼,就注意到白澤的衣衫已經換過。
少女下意識低頭一看,頓時愣住。
她的也換過。
白澤一看余幼薇的眼神,登時就明白了,趕緊解釋︰「衣服是我教客棧侍女換的!」
余幼薇看了白澤一眼,少年的眼神立馬飄忽躲閃起來。女孩何等聰明,她昏迷的時候一身夜行衣,白澤就是膽子再大也不可能教客棧侍女給她更換衣物。
只想到這里,少女只覺得渾身的溫度都在飆升,尤其是臉頰和耳朵,若是有一面鏡子,她一定能親眼看見她這副嬌羞的模樣有多動人。
簡直就是個勾魂的妖精。
白澤一時間看呆了。
余幼薇悶不吭聲,白澤緩了片刻,這才尷尬地咳了一聲,轉移話題,問道︰「對了,昨晚我和那些傀儡纏斗,突然傀儡就倒下了,我趕緊追到巷道,看見你和那個傀儡師都倒在雨里,怎麼回事?」
余幼薇好不容易止住暴動的心跳,听見白澤的詢問,也是奇怪,小聲說道︰「昨晚那個傀儡師帶我跑到巷子里,就被一個黑袍女子給攔了下來。後來兩人要動手,可還沒打起來,有人在背後一悶棍把傀儡師給放倒了。我正想看是什麼人動的手,那黑袍女子給了我一記手刀,我也暈了。」
「黑袍女子?」白澤皺眉沉思,第一個想到風翎兒,可很快就排除掉。
如果是風翎兒,余幼薇必定能認出來。況且就算認不出,她也不會把余幼薇仍在巷子里淋雨。
「那你看清楚那個敲暈傀儡師的人長什麼樣了嗎?」白澤又問。
余幼薇搖了搖頭,說道︰「只知道是個男的,修為應該是超過傀儡師很多,否則也不會悄無聲息站在他背後也沒被發現。」
「這就奇怪了。」白澤左右想不明白。
又是一陣沉默。
「餓了嗎?」白澤忽然問她,「我叫人把飯菜送過來吧。」說著就要出門。
余幼薇看著白澤的背影,已經收拾好情緒,忽然叫住他,溫聲道︰「公子不好奇昨晚的事?」
「當然好奇。」白澤回頭看著余幼薇,少女端坐在床榻上,青絲垂落,臉色依舊有些蒼白,「昨晚那個鮫人是假的吧?後來我才反應過來,那個鮫人,很可能是一個人偶。」
「可她的臉卻和我的一模一樣。」余幼薇輕聲說道,「侯府的局,也明顯是針對我布下的。如果昨夜我沒有拉你和我一起去,想必此時我已經是階下囚了。」
「你肯告訴我嗎?」白澤問她。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白澤看著余幼薇低垂的眼眸,笑了起來,說道︰「余姑娘,不管別人怎麼稱呼你,妖女也好,仙子也罷。在我白澤眼里,你只是你,我有我的取舍決斷。」
白澤不得不承認,他對余幼薇的了解,幾乎就是一張白紙。
可很多事情,並非在一開始就知根知底。
讀懂一個人,就像讀懂一本書。
沒有人能在一開始就知道這本書的結局是什麼。
白澤轉身出門。
余幼薇輕輕抬頭,看著少年的背影,溫聲說道︰「很多事情,我不能告訴你。至少是現在不能。公子跟我在一起,會後悔嗎?」
白澤聞言止步,霍然轉身,大步走到窗前,看著余幼薇。
女孩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仰著臉看他,眼神緊張,雙手也無意地抓緊錦繡被單。
龍血改造了白澤的身體,今年的第一場雪還未到來,他的年紀尚且不滿十五,可外表已和十七八歲的少年無異,個頭也從剛開始還沒余幼薇高反超了少女。
如今白澤突然走了過來,就站在余幼薇身邊,俊朗的面容竟透露出隱隱的怒火,整個人的身影將少女完全籠罩,竟讓余幼薇有些莫名的心慌。
「這好像是你第二次問我這個問題了。」白澤心里嘆息,天知道余幼薇拿這幅神情看他時的模樣,有多麼令人煎熬。
「嗯?」少女有些疑惑。
那一聲輕哼,徹底摧毀了白澤心中的防線。他伸手捏住女孩的下頜,迫使她將那張顛倒眾生的俏臉抬得更高,然後俯身,惡狠狠地吻了上去。
余幼薇如遭雷擊,動都不敢動一下。
白澤粗暴地撬開少女的柔唇,長驅直入。
女孩的俏臉頓時漲紅起來,每一根腳趾都拼命地蜷縮,雙手費力地撐在身後,免得被那個盛怒的少年直接壓倒在床榻之上。
先天純陽真氣已經在體內沸騰。
白澤硬生生忍著丹田撕裂般的疼痛,狠狠地教訓了余幼薇一番,這才松手起身,平復體內暴走的真氣。
余幼薇眼神迷離,早已被白澤壓倒在床榻之上,呼吸急促,喘不過氣來一般,原本嬌女敕的唇瓣此時已經有些輕微的紅腫。
白澤自然是注意到這一點,眼神躲閃,多少有些心虛,借口叫人送來飯菜,落荒而逃。
「咯咯。」躺在床榻上的少女見那大膽的少年落荒而逃,忍不住笑出聲,滿目柔情。
白澤走後,青鱗才探頭探腦地從少女的被窩里鑽出來,順著余幼薇的皓腕爬到她起伏的胸脯上,高興得吐著蛇信,親昵地蹭了蹭少女嬌女敕的臉頰。
很暖,很舒服。
余幼薇醒來的時候就知道這小家伙藏在被窩里,當下輕輕抓起小家伙,舉了起來,笑意也在臉上一點一點褪去。
「你說,他要是知曉南域的事情是我做的,他還會像如今這般待我嗎?」余幼薇對青鱗說,又像是喃喃自語。
青鱗歪歪腦袋,顯然是沒听懂余幼薇在說什麼,只是溫柔地蹭了蹭女孩的手背,小尾巴卷啊卷的。
俏皮可愛。
……
另一邊,威遠侯府。
書房暗室,周澤不僅頭疼,腰也疼。顯然是昨夜被人一悶棍敲暈之後,又有人對著他的腰惡狠狠地補了幾腳。
「國師,昨晚您為何不出手?」周澤還是一身黑袍的打扮,看著老天師品茶,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
「既然她的身份已經確認,為何還要出手?」老天師問他。
周澤想不明白,說道︰「國師若是出手,那妖女早已被我們擒到,也不至于我在半道被人敲黑棍,還平白損失了那麼多具傀儡。這買賣,虧啊!」
「你可知曉昨晚敲你的人是誰?」老天師乜了他一眼,說道。
「是誰?」周澤反問。
「能悄無聲息把你敲暈,又沒動手殺了你,還能是誰?」老天師繼續喝茶。
「難道是?」周澤明白了,可立馬又不明白了,「可雲海仙門的人跟那妖女怎麼會有勾結?教我們查證這妖女身份的人不就是純陽子?怎麼他還假公濟私起來了!」
「說你蠢你還不信。」老天師哼了一聲,忍不住也想敲他的腦袋,「雲海仙門若和那妖女有勾結,何必讓我們調查那妖女的身份?」
「說的也是啊……」
周澤還是不明白,正要問,老天師嘆了口氣,說道︰「罷了罷了,你這腦筋,看來是轉不過來了。我直接告訴你,仙門的人動手不是因為那妖女,是因為昨天登門拜訪的那個少年。」
「跟三皇子一起的那個?」周澤想起來了,一拍大腿,罵道,「他女乃女乃的!老子的腰必定是那小子踹的!」說著咬牙切齒,「下次讓我看到,老子非得踹回來!」
「咚!」
「哎喲!國師您打我干嘛?」周澤捂著腦袋。
老天師終究是忍不住了,直接罵娘,「他娘的,老夫都不敢對那少年動手,你敢?你動一個試試,你看坐忘峰的那兩只母老虎不扒了你的皮!」
周澤一哆嗦,想起雲海仙門坐忘峰那兩個凶名赫赫的母老虎,這才訕笑道︰「國師教訓的是,我哪敢?不敢,不敢!」
他女乃女乃的,整個大周誰不知道莊妍和裴果果的凶名?這母老虎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那護短護得可是一個比一個厲害!周澤後怕起來,尋思著昨晚那個黑袍女子應該不會就是其中之一吧?
他不由得又是一哆嗦,倒是在心里感謝母老虎的不殺之恩起來。
若是陳情知曉他的想法,必定直接哭暈過去。
「純陽子要對付的是邯鄲那位。」老天師幽幽說道,「此前他的失蹤現身之後,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稷下學宮。北境兩大巨頭會面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他二人不出手則已,出手必然是雷霆手段。」
「那純陽子非要拉上我們趟這攤渾水做什麼?」周澤問道。
「如今南方戰局已經打開,儒劍宋之問和小先生陳守仁之間的較量還沒分出勝負,可他們之間的勝負卻牽制著整個棋盤,北境各國的全面戰爭很有可能就在這幾年爆發。」老天師眉頭緊鎖。
「廟堂如此,江湖勢力的傾軋也勢不可擋。你看如今局勢,青冥劍宗想要強踩雲海仙門一頭,召集各大山門強攻千窟城。雲海仙門明上不說,可背地里馬上就是要動手收拾肖敬那個老家伙。」
老天師嘆了口氣,語氣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