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域篇 第83章 黑色洪流

河陽營地,白澤俯身進了軍帳,慕輕靈雙眼通紅,看見他,胡亂擦了擦眼楮,從慕辰榻旁起身。

「我听陳登說,你一己之力獨戰六十渭城守卒,里面還有個知微力士。沒受傷吧?」慕辰面色蒼白,看見白澤進來,黑甲上滿是血污,問他。

「無事。」白澤說,「倒是你……」

「哈哈,這點小傷,不足掛齒!」慕辰咧嘴一笑,「本世子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一個無名刺客罷了,想殺我,早一百年呢。」

「都躺下了,還嘴上逞能!」慕輕靈責怪他,「你啊,非要逞英雄,一個人跑那快,這下倒好!還好你沒事,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

「這不是沒事嗎?」慕辰頭大地看著自家妹妹,見她揚起秀眉,又要說什麼,連忙討擾,「好好好,為兄一次一定注意,小心謹慎,再也不逞能,好嗎?」

「這還差不多!」慕輕靈哼了一聲,帶著鼻音。

「沒事就好。」白澤說。

「這回多虧了晴天醫師。」慕辰說,「想不到晴天姑娘年紀輕輕,已經有玄級煉藥師的資質!真是了得。」

三人說了片刻,白澤告辭。

大軍城外駐扎,三千人馬進駐外城。夜幕降臨,寒風刺骨。營火星星點點到接連成片,染紅夜空。

血腥味混著濃煙在夜幕中畫出一個巨大的陰影,仿佛死神的虛影。

白澤縱馬進了臨時營地,清理戎裝。他任軍士卸下黑甲,將身上的刀傷簡單包扎起來。

奪城之戰,他中了三刀。好在傷口不深,他及時用真氣封住穴道,倒不是什麼大問題。

夜色漸深,炊煙四起。

白澤料想不到營地里突然傳開渭城投降的消息。他找人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內城動#亂,三家家主砍了何宗正的腦袋,夜開城門,三家家主自縛請罪,投降大公。

「主帥有令,三軍開拔,進城!」營地里傳來令行兵的呼喊。

彼時白澤穿戴整齊,佩雙劍,出了營帳。令行兵見了白澤,看他先鋒將領黑甲,當下行軍禮,道︰「將軍,主帥有令,三軍開拔,進駐渭城。」

「嗯,我知道了。」白澤點頭。

此前出征,趙盾親令白澤為先鋒營副先鋒,與副將陳登、先鋒將軍慕辰首攻渭城。

白澤翻身上馬,隨大軍入城。

戰事來的快去的也快。白澤前來河陽大營,不到兩天時間,渭城告破。

密密麻麻的河陽軍涌入渭城,駐扎下來。後半夜三軍才安頓下來,趙盾提點人馬,收編渭城守軍,安撫渭城居民。

白澤被安排在一處單獨的院落,手下有兩名軍士作為親兵隨從。

隆冬深寒,白澤披甲夜讀,是那本他離開河陽城進入獨山前,陶弘景給他的《浩然正氣劍》。

如今一步入知微,與渭城守門力士一戰後,他也模清楚了自己的實力如何。

如今,他即使不動用鹿昊的翡翠,也能與知微後期,紫府階修士一戰。

十年養氣,《無量經》壯大他體內的先天真氣。如今周身一百零八竅穴先天真氣溫養骨骼、血肉、內腑。他周身骨骼已經成為玉骨,晶瑩剔透。

先天真氣與丹田苦海純陽真氣融合,已經演變為至純先天純陽真氣。

單輪真氣純度和真氣之渾厚,恐怕整個九州知微境修士,都被他狠狠甩在身後。

《純陽真經》如今已經到了第二重關口,真氣已經從氣態演化為液態,距離金丹雖說還有很大的距離,可畢竟是進了一層樓。

而他所修習的術法劍招,氣運山河是當之無愧的地階道門術法,瀑布之劍單輪威力,也是玄階劍招。

《五行劍譜》,《大河劍意》,《浩然正氣劍》,都是玄階上品劍招。

其中《五行劍譜》青木劍氣「一劍青龍」,《大河劍意》極招「長河滾滾」,《浩然正氣劍》奧義「浩然一劍」,都是玄階劍招的天花板,模到地階劍招門檻的上品劍招。

至于王之渙的絕技劍一無量,劍九滄海一笑,玄玉掌,搬山印,那品階,至少也是地階上品。只是以白澤目前的實力,能發揮出玄階中品的威力,就相當了得了。

「養浩然正氣,氣貫長虹,一劍純陽破妄虛。」庭院之中,少年將軍拔劍,深吸一口氣,先天純陽真氣走任督二脈,貫通人體七大關,真氣鼓蕩之間,青霜一劍遞出。

「嗡!——」

純白劍芒如月輝纏繞,黑白之間,少年眉目落星河,光暈流轉,浩然正氣鼓舞而出。

「氣貫長虹。」白澤青霜劍出,純白劍氣沖天而起,如怒龍升天,劍嘯如奔雷,將整個庭院點亮。

兩個隨從軍士都被白澤那一劍的風采驚住,愣愣看著直沖夜空的劍氣,良久才發出贊嘆︰「白將軍,果然少年英雄!」

如果說《大河劍意》長河滾滾,是劍勁一疊堆一疊,如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劍氣連綿不絕。

《五行劍譜》青木劍氣「一劍青龍」生機盎然,劍氣沛然如青龍盤旋,劍意縱橫不息。

那麼《浩然正氣劍》氣貫長虹,一劍浩然,就如同彗星過蒼穹,霸道剛猛,與先天純陽真氣的路數最為貼合,相得益彰!

「妙極!」白澤隨手挽了個劍花,很滿意這浩然一劍,氣貫長虹。

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白澤正奇怪是誰深夜拜訪,隨從軍士已經打開了大門。

白澤定楮一看,確實愕然。

來人竟是余幼薇。

「深夜拜訪,公子仍醉心練劍,難怪修為一日千里。」余幼薇說,「方才那一道沖天而起的劍氣,著實令幼微贊嘆。」

「余姑娘請進。」白澤將青霜入鞘,心里卻奇怪這讓人捉模不透的少女深夜前來,有何目的。

「不了。」余幼薇說,「我是來辭行的。明日一早,我就要離開渭城,去往河陽了。公子可願意隨我一起?」

「明日就走?」白澤一愣。

渭城告破,大軍短時間內肯定不會離開,因為需要善後的事情太多了。況且慕辰受傷,他現在離開,多有不合適的地方。

于是猶豫不定。

「看來公子是想留下了。」余幼薇的神色說不出是哀傷還是惋惜,輕輕嘆息,「既然如此,明日一別,不知能否再見。公子可願意陪幼微四處走走?」

「好。」白澤當下囑托軍士不必等他,並余幼薇出門而去。

城中空氣堪稱污濁。

冬日冷風勁吹,好在兩人都是修行之人,並不因此感到寒冷徹骨。

「剛才你說明日一別,不知能否再見。」白澤問她,「可是你回河陽之後,要離開這里了?」

白澤還記得那日清河之上,余幼薇提及故里是在宋國。

「嗯。」二八少女頷首,「家父來信,近日我就準備折返宋國了。公子……」

「這樣吧。」白澤忽然說,停下腳步,看著余幼薇,「你不必叫我公子,叫我白澤。我也不叫你姑娘,叫你幼微如何?」

余幼薇微微一愣,點頭,笑著說︰「好啊。」

「那你剛才想問我什麼?」白澤說。

「我想問,白澤,你去過宋國嗎?」余幼薇說。

「宋國嗎,倒是沒有去過。」白澤說,「從我記事起,我就跟我師傅在北境游歷。去過齊國,也去過大周,但在燕國待的時間是最多的。」

「這樣啊,那倒是遺憾。」余幼薇說,「宋國在北境最南邊,瀕臨南海,與中州隔海相望。北境七大國我倒是都有走過,可仍覺得宋國是景色最好的地方。」

「那里煙柳畫橋,是北境琴棋書畫四道宗師的溫床。」余幼薇說,「如果說北境的畫風是凌厲粗獷的,那麼宋國就是這凌厲粗獷中的獨特溫柔。」

「听你這樣說,有時間我倒是一定要去宋國看看了。」白澤笑道,「我之前有學過一本劍譜,《大河劍意》。據說是宋國世家的家傳絕學。」

「《大河劍意》?」余幼薇想了想,「莫不是儒劍宋之問的家傳絕學?听說宋之問的祖父曾追隨過劍仙李牧之一段時間,後來歸來故里,見瀾滄江江水滾滾,有感而發,觀河悟劍,創出劍道絕學《大河劍意》。」

「原來你也知道。」白澤笑道。

「儒劍宋之問可算是宋國家喻戶曉的人物,十九歲那年一腳入至尊,成為百年來宋國最年輕的至尊修士。」余幼薇說,「若是我連他都不知道,豈非孤陋寡聞?」

「十九歲入至尊?那當真是個人物。」白澤感嘆。

「不過和你相比,他可就差的遠了。」余幼薇打趣道。

畢竟是打破當世劍仙李牧之創下十三歲入知微逆天記錄的鬼才,十二歲的知微,堪稱九州五百年來第一人。

這五百年,九州劍道的天花板,是被老劍仙孔周和劍仙李牧之支配的五百年。

可如今看來,屬于李牧之的劍仙時代,即將落下帷幕。

九州將再入群雄逐鹿,天才並爭的盛世——也是無數人將死在證道之路上的亂世。

一將功成萬骨枯。

一人道成,何止千萬人流血?

這一夜,白澤徹夜未歸。

待第二天他折返渭城居所時,淒厲的鼓聲突然震動全城。

白澤沖出庭院。

外城飛馬來報,直奔趙盾府邸而去,「報!——城外三十里,大軍來襲!」

河陽攻打渭城,沒有援軍。

那麼奔來的軍隊,只可能是敵襲。

白澤深吸一口氣,縱馬出內城,直奔外城而去。等他奔上城樓,烏壓壓的黑色洪流,已經來到城外二十里的地方。

沖天的魔氣。

懷中青蛇躁動不安。

黑潮大軍帥旗破舊不堪,可白澤目力驚人,依然清楚地在上面看到了一個字。

一個令他毛骨悚然的字。

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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