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域篇 第27章 九色鹿

當夜,烏雲密卷,橫山伸手不見五指,空氣沉悶,大雨憋了一整天,將下未下。

老金一伙人在橫山一處平地安營扎寨,生起篝火,烤著從密林里打來的野味,撒上鹽巴,就著一壺烈酒,吃起晚餐。

「娘的,這雨倒是下還不下?」隊伍里有人罵了一句。

白澤混在人堆里,吃著烤肉,靜觀其變。

戌時,從營地高處往下看,白澤發現又一隊人馬進山,火把林立,眼看是一伙精銳之師。

「去模模底。」老金對其中一個黑衣男人說,「看看那隊人馬是什麼來路。已經有河陽杜家的人馬了,再來一個世家,這靈鹿可不好抓。」

黑衣男人去了兩刻鐘,回來說︰「是城主府的人,一身制式銀甲,領隊的是河陽郡主,慕輕靈。」

「靠!」老金罵了一聲,「這是要大混戰啊!」

白澤眼神一動,心說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慕輕靈的城主府軍隊就駐扎在白澤營地附近,白澤看到那邊走過來一個人,一身制式銀甲,看了看營地一眼,然後轉身回去復命。

白澤得了山鬼印,靈魂逐漸契合山川自然之道,雙眼能夠夜視,看到城主府駐扎的地方,慕輕靈一身紅衣,軟甲佩劍,入山數十天,看起來依然英姿颯爽。

「老金,那邊領隊的,好像是城主府最年輕的封號騎士,白銀騎士陸正啊。」隊伍這邊,有個年紀四十歲上下的男人說,語氣有些沉重。

「就是那個十八歲已經半步知微的白銀騎士,陸正?」有人接話。

「如今又是兩年過去,恐怕他已經跨入知微了。」老金眉頭緊皺,罵了一聲,「城主府加上杜家,這還怎麼玩?咱們加起來,都不夠白銀騎士一個人看的。」

說話間,白澤向城主府營地看去,只見慕輕靈身邊,確實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騎士,一桿雪銀長槍在手,襯得他端是個威武不凡。

察覺到白澤的視線,陸正微微側目,看了白澤一眼,旋即轉身,俯身對慕輕靈說了些什麼。

柴火堆 啪燃燒,後半夜,眾人以天為被和衣睡去的時候,遠天忽然一聲雷動。

「轟!——」

橫山之上,白澤一行人立馬驚醒。

電光撕裂夜幕,將深林照得驚悚而詭異。豆大的雨點被樹林密布的樹葉擊碎,在叢林空隙中滴落下來,打在眾人臉上。

「下雨了。」白澤喃喃自語。

伴隨雷聲陣陣,橫山頓時騷亂起來,叫喊聲接連成片。

「怎麼回事?」老金站了起來,扛起環首大刀,四處張望。

「好像是,有人在叫九色靈鹿?」白澤耳清目明,听見遠處有人在叫喊,可越听,白澤卻越覺得不對勁,「怎麼好像還有人在慘叫?」他心里疑惑。

「九色鹿?在哪?」老金追問。

「那里。」白澤指了個方向。

「走,去看看!」老金大手一揮,隨行隊伍立馬跟了上去,直奔白澤所指方向而去。

白澤猶豫片刻,見慕輕靈那邊也開始動作,眾人整理武器行裝,尋聲模了過去,當下不再多想,跟在老金後面,尋了過去。

一路狂奔,雨勢越來越大,深林逐漸變得泥濘不堪,行走艱難。

半刻鐘不到,兩隊人馬開山而行,不約而同地翻過一個低矮山崗,抬頭一看,只見濃郁的夜色中,百丈開外,一渾身靈光的九色鹿正昂首挺胸,站在一株歲逾千年的松樹下睥睨眾人。

「九色靈鹿!」慕輕靈輕叫一聲,「陸正,抓住它!」

「領命!」白銀騎士陸正一身銀甲,可他身上的甲冑明顯與城主府扈從的樣式不同,更為精良,眼看是領袖裝備。

雪銀長槍拖地而行,陸正一馬當先,朝九色鹿奔了過去。城主府的軍隊將慕輕靈護在中央,緊隨其後。

「我們也上!」老金咬牙,「兩虎相斗,必有一傷。我們未必沒有機會!」

十丈開外,杜家的人馬也到了。杜家少主杜遷一身勁裝,背負靈劍黃山,身後負傘男子宛如鬼魅,大雨之下,身形仿佛融入天地,飄忽不定。

漫山遍野的叫喊,白澤一眼望去,竟至少有百數以上的人馬!

九色靈鹿靜靜站在山崗之上,渾身靈光四溢,在黑暗中愈發光彩奪人。它仿佛傲視群雄,眼神卻直勾勾地盯著某個地方,像是在等待什麼。

白澤站在原地沒動,大雨傾盆而下,密林里除了雨聲和隱約的吶喊,再沒有別的聲音。

他看著九色靈鹿,卻有種詭異的感覺,好像那只通靈的鹿,也在看他。

開路先鋒已經模到九色靈鹿所在山崗的下方,獵獸網被張開,貪婪的眼神混合罪惡的刀劍,在雷雨之夜靜靜伸張!

「轟隆隆!——」

不是天空打雷,而是大地震動!

「怎麼回事?!」先鋒部隊站立不穩,紛紛倒下,滾落山崗。

「地震?」白澤還沒動手,站在原地一看,頓時腳心生涼氣,直奔腦海。

九色靈鹿所在的山崗,動了。

不是錯覺,是真的在動!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地下蘇醒。

「這是什麼?!」有人在大雨中驚呼,可聲音被雨聲掩蓋,其他人根本听不到。

慕輕靈和杜遷那邊也發現不對,遲疑地停下腳步,觀察情況。

「啾,啾啾!」九色靈鹿站在山崗之上,老松盤虯臥龍,仿佛沉默在黑暗里的巨大野獸。

緊隨,那巨大野獸真的成了野獸,白澤眼睜睜看著那棵松樹動了起來!

那一瞬間,整座山都活了。

一眼看不盡的樹木,像撒了月兌的野驢,將樹根從山石泥土里拔了出來,健步如飛,狂潮一樣奔下山崗,立馬將先行的所有人馬吞沒。

「啊啊啊啊!!」那隊人馬發出淒慘的叫聲,可樹根和樹枝縱橫交錯,很快將他們團團包圍,閉死其中。

那真如蝗蟲過境,樹妖所過之處,橫推所有攔路之物,一片狼藉,遍地死尸。

「我的……親娘啊!」老金大叫一聲,轉身就跑,「跑!!」

「保護郡主大人撤退!」白銀騎士陸正大吼,單人單槍,卻不退反進,迎面沖向狂潮奔襲的樹妖而去。

與他同時動作的,還有杜家負傘神秘高手。除了這兩人,其余所有人馬,看見漫山遍野的樹活了過來,無不膽寒,慌忙撤退。

大雨瓢潑,白澤看著漆黑的狂潮頂著大雨奔馳在泥濘的山路上,勢如破竹,將來不及逃離的人馬全部吞噬,九色靈鹿依然高傲地站在山崗之巔,昂首頓足。

白澤忽然想起謝玄來到河陽地界後指著獨山給他講的一個故事,他說七十年前,燕國邊境,晉國軍隊發動突然襲擊,打算越過獨山余脈,進攻燕國南境第一城,河陽。

可詭異的是,那支由晉國第一名將率領的軍隊,在挺進獨山之後,再也沒了消息。

一個月之後,晉王仍然沒有听到那只軍隊的消息,便再派斥候進獨山尋找,終于在獨山深處,偏離進軍行軍路線六十里的地方找到了軍隊的痕跡。

據斥候回報,軍隊所有人無一生還,全部被吊死在那片樹林當中,包括當時晉國第一名將,那個在北境被大周武王美譽為「百年難遇之將才」的男人,先軫!

七十年前,北境國戰。大周因周厲王突然駕崩,後繼子嗣年幼,其弟周公輔政,獨攬大權,制霸七國,引發北境全面戰爭。

國戰當中涌現的四大名將之首,就是晉國上將軍先軫。

「整支軍隊全軍覆沒?」白澤問。

「嗯。」謝玄說,「也是因為晉國第一名將死的莫名其妙,導致晉國國力大減,無力再戰,投降大周,願意以臣子服從大周領導,北境國戰才逐漸謝下帷幕。」

「那片樹林里的樹,都是妖怪吧?」白澤問。

「恐怕比妖怪更可怕。」謝玄目光深邃,看向獨山,「先軫帶兵出征,自身修為,可也是超凡至尊境啊,不明不白死在獨山,那片樹林里,多半有妖王。」

……

白銀騎士陸正和杜家神秘負傘人沖進了樹妖狂潮,一路如萬軍直取上將首級,樹妖被兩人渾厚的護體真氣一震,紛紛退散。

逃逸的人馬發現背後那兩個殺神般的男人,在樹潮之中來回搏殺,渾身無傷不說,還把樹妖狂潮殺得四分五裂,頓時提起士氣,個個叫好,「這樹妖,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嘛!在知微高手面前,還不是任人宰割?!」

白澤在山上往下看,那兩人真如天神下凡,陸正雪銀長槍在手,掄轉開來,靠近的樹妖紛紛解體。

那負傘人更是詭異,周身滴雨不沾,漫天雨水近身,都被他扯成雨劍刀氣,任意劈砍,在烏壓壓一片樹潮中,砍出一條狼藉大道。

「轟隆隆!——」

山崗震抖,那千年老松沖下山坡,直奔樹潮中心的兩人而去。

「老樹妖動了!」老金大叫一聲,「不知白銀騎士和那負傘人能不能擋得住。」

「走不走?」有人終究還是怕了,那兩個知微一旦擋不住,他們現在不走,恐怕待會就走不了了!

「富貴險中求,等!」老金大喊,神色狠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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