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大可不必

「阿澤!」簡溪瞅見白澤,高興地朝他揮手,經常在田間勞作的小姑娘膚色顯黑,可一雙眼楮卻是很有靈性,撲閃撲閃的。

白澤報以微笑,也向簡溪揮手。書堂先生甫一走遠,書堂里的童生一窩蜂跑了出來,有的耐不住餓,直往家里跑,有的卻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不肯立刻走,散在書堂院子里取笑那黝黑的小姑娘,說道︰「啊呀,這不是簡家的小黑炭嘛?怎麼,今天又來偷听先生講學了?」

「腿長在姑女乃女乃身上,愛去哪去哪!輪得著你們過問!」簡溪雙手叉腰,老氣橫秋地哼道。

「小黑炭,你偷听先生講學,豈不知‘君子固窮’的道理?」有幾個年歲稍大的孩子嘲笑道,作恍然大悟狀,一拍大腿,哈哈笑了起來,

「哦,我倒是忘了!你是小女子,哪里能成為君子呢?」白澤听見書堂院落里的言語,心里略有不喜,正待說話,書堂里傳來稚子毫不客氣的罵聲︰「那個老秀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連一個鬼功名都撈不著,腆著臉皮在曾頭市講學,要不是我爹給他面子,他有這個資格嗎?!我呸,竟然敢打老子,明天我就要用糞水潑了他的雪堂!」雪堂乃是那老秀才的住處。

院落里的一幫人哈哈笑了起來,有膽大的,起哄道︰「我說曾豹,你別光說不干,你有那個膽子嗎?」那年約十歲的稚子曾豹聞言,惱羞成怒,指著說話那人罵道︰「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誰?我爹可是曾頭市的鎮長,我那四位兄長,哪一個不能把那老東西揍得滿地找牙!?」那些半大的孩子一听見

「四位兄長」幾個字,都緘口不言起開,有人支支吾吾,借口要走。簡溪嗤笑一聲,拽開步子也要離開書堂。

「你給我站住!」曾豹已經瞄準了簡溪瘦小的身影,

「小黑炭,那老東西罰我的時候,我听見你笑了!」

「怎樣?」簡溪看都懶得看曾豹一眼,仗著有阿澤在書堂外給她撐腰,滿不在乎地說道︰「姑女乃女乃我就是笑了,想到了開心的事情,不行嗎?」只是這話說完,小姑娘偷瞄了那牽牛的阿澤一眼,心里估量著那弱不禁風的少年郎有沒有本事護她周全。

「你分明是在笑我!」曾豹臉色漲紅,喊道。圍觀的半大孩子見曾豹發火,識趣地往邊上靠。

「都愣著干什麼,把那小黑炭給我按在地上,老子要抽她十個巴掌,讓她知道取笑老子的下場!」曾豹怒道,頤指氣使地使喚院落里的人抓住簡溪。

簡溪看情況不妙,拔腿就跑。書堂院落里的那些人看事情鬧大了,都不肯出手。

否則明日讓先生知道了,肯定少不了一頓打罵,何苦呢?

「你們都是窩囊廢!」曾豹看那些人都不肯動手,眼見那小黑炭就要溜出院門,心里一急,不管不顧,從地上撿起一塊巴掌大的石頭,狠狠地朝簡溪的後腦勺砸了過去!

那曾豹自幼就野慣了,用石頭丟人的惡事沒少干,準頭極高,眼看那顆巴掌大的石頭就要砸中簡溪的後腦勺,這一下,至少也要讓小姑娘頭破血流。

可當事人毫無防備,反而招呼白澤一起跑路。那麻衣少年眼神微沉,不見有何動作,砸向簡溪後腦勺的石頭忽然偏移方向,從小姑娘耳邊飛了出去。

曾豹吃了一驚,他離簡溪可算不上遠,這個距離他向來沒有失手過,今天卻是邪門,竟然失手了!

肯定是那老東西打了手心的緣故,導致準頭偏了。

「曾豹,你敢拿石頭丟我?!」簡溪听見耳邊一聲風響,定楮一看,那巴掌大的石頭咕嚕嚕滾遠,氣急敗壞,也不跑路了,順手在地上也撿起一塊石頭,沖著曾豹的腦門砸了過去。

那曾豹還在懊悔沒能把小黑炭砸得頭破血流,一時不察,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咚!——」石頭正中曾豹腦門,把他砸得一坐在地上,頭破血流,模了模他腦門上的傷口,一手血,麻木之後的疼痛立刻將他眼里的淚水擠了出來,張開嘴,放聲大哭起來。

簡溪見狀,心知闖禍了,不敢停留,趕忙跑開。白澤牽著那頭老黃牛,走不快,只能在後面喊道︰「簡溪,等等我!」白澤拽了拽牛繩,那老黃牛

「哞」了一聲,慢騰騰地挪動蹄子,跟著往前走了兩步。白澤費了好大功夫才追上那小姑娘。

此時夕陽已經有一半沉入大山,小鎮頓時顯得昏沉起來,那些樹木的影子猙獰地爬在地上,陰森森的。

「都怪你!」簡溪看見白澤牽著牛慢騰騰地走了過來,從路邊的石頭墩上起來,拍了拍上的土灰,

「你怎麼沒攔著我?這下闖禍了,曾豹肯定要回家告狀,他的那幾個哥哥可不是什麼好人。」

「別怕。」白澤笑道,安慰那小姑娘,

「你回家就跟你娘說,人是我打的。」

「那麼多眼楮看著呢!」簡溪雙手叉腰,氣呼呼的,

「他們又不是瞎了。」

「放心,我有辦法擺平。」白澤笑道,

「相信我。」

「真的?」簡溪半信半疑。

「我向來不騙人。」白澤笑道,

「尤其是小孩兒。」

「好吧,那我勉強信你一回。」簡溪湊了過去,爬到那老牛背上,大大咧咧地騎著,

「你要是騙我,那你就不要在我家住了!」

「好。」白澤說道。坐在牛背上的小姑娘看見老黃牛一只牛角上掛著的兔子,兩條兔腿被一根草繩捆住,忍不住道︰「阿澤,你今天又撿到兔子了?」

「運氣好而已。」白澤說道。

「你可別再騙我了。」簡溪哼哼道,

「你肯定是有什麼抓兔子的好法子,只是你不肯告訴我罷了。」

「你也沒說你要學啊。」白澤回頭看了那小姑娘一眼,

「你要是想學,我教你。」

「我才不學。」簡溪躺在黃牛背上,雙手交疊,枕在腦袋下面,

「阿澤,你說,女的為什麼不能考取功名去做官呢?書堂里的那老先生以前說,女的雖然也可以去書堂念書,可也只能念書,不能像男的那樣,長大了去考試做官,真不公平。」

「你想做官,那確實有點難。」白澤說道,

「不過你要是想讀書,我可以幫你搞定給書堂先生的束修。」

「可我還要幫娘干活啊。」小姑娘悶悶不樂,

「我要是去念書了,誰幫我娘干活呢,指望我那個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的野.爹嗎?那還不如指望你一直住在我家里,幫我放牛來的實在。」白澤並未接話。

「其實我也不是非要讀書做官啦。」小姑娘看著夕陽的余暉,怔怔出神,說道,

「我只是想離開這里罷了,想掙很多很多錢,請天底下最好的大夫給我娘治病。然後,最好還能找個好男人把我娘再嫁出去,這樣她就有人陪啦,我也就能放心到處去玩了。」

「你倒是很有孝心。」白澤笑道。

「那是當然!」簡溪哼道,瞄了白澤的背影一眼,

「阿澤,你長得不賴,可惜你看著太年輕了些,身子骨也不太壯的樣子,不太像能干苦活的人。不過,你要是再大個十歲八歲的,將就將就,我把我娘說給你當夫人,你當我爹也成。」白澤眼角一抽,

「我覺得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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