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一家人

作者︰柔軟的羽毛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藍爸︰「我這不需要人照顧,你回去睡覺,第二天照常上課。」

藍聖不回答,拿出手機 里啪啦給班主任發信息。

五秒後,把屏幕亮給藍爸,「老師同意了,我明天不去上課。」

藍爸簌簌看了一眼,始終看不清內容,藍聖手里的手機左右搖晃,他跟土撥鼠一樣左右移動。

噗噗噗噗嗤。

兩人都笑了出來。

藍聖︰「好啦,班主任只同意了一天,後天我就回去上課。」

藍爸頭轉回去,視線找電視屏幕,只留給藍聖一個黑後腦勺,「曉得了。」

終于,藍聖嘴角的笑松懈,卸下全部成熟,再次躺倒在旁邊病床上。

此時沒到熄燈的時間,眼前的白織燈異常刺眼。

藍聖體內的水分早已被抽干,只覺得眼球干澀,迫切想要閉眼休整。

夜,很漫長。人之間的溝通橋梁,建造難,維修也難啊。

黑暗中,是藍聖的手臂擋住眼眶,一個沙啞聲音傳來。

「好好考試,實現你的夢想。」

彷佛父女倆需要這樣不對視、看不見面才能對話似的。

藍聖︰「我走了,你一個人快樂?」

藍爸︰「你是年輕人,追得是未來,我是老人,活在過去咯。」

「我過得好,也不想听見你過得不好的消息。」

「哈哈,瞎操心。」

藍聖︰「這不就是愛嘛,就像你對我的那樣。」

藍爸︰「…美術考得不錯,以後送我幅畫兒。」

「想把自己畫得帥點?」

藍爸︰「把你媽年輕時候的樣子畫出來,讓我看看。」

藍聖︰「…不是有照片嗎?我畫得沒照片像。」

藍爸︰「畫個笑的,我快想不起你媽年輕時候、被好多人追的樣子了,時間長了。」

「我媽是你一個人的,沒人跟你搶,連我都沒有。」

「切。」

但一種安穩存在藍爸心中,他終于把全部注意力放到了電視劇情上,藍聖挪開手臂撇了一眼,現在正在放言情狗血劇…

在醫院的生活一定很規律,因為晚上十點就會熄燈,早上不到七點,走廊燈就打開了,耳邊傳來病人、家屬急急忙忙和游刃有余遛彎散步走動聲了。

藍聖不習慣這麼大早,她打著哈欠看這些忙碌的人,疑惑有發生了什麼噩耗。

藍爸光腳,踢了一下陪護床上躺著的藍聖,「我要喝粥、吃包子。」

藍聖轉了個頭,「我也想。」

藍爸︰「你去,我是病患。」

將生病拿出來正大光明炫耀的正是眼前的老小孩—藍爸。

藍聖掀開被子,腳插進運動鞋,走出病房門,走之前留下「等醫生來了,我就知道你這病怎麼回事了。」

藍爸翹著二郎腿,藍聖已經走沒影了,他說︰「這病就是不犯皆大歡喜,一犯你就準備棺材,難理解嗎?虧你還讀書。」

他咂模著嘴里的殘余牙膏味兒,等待香噴噴的早餐送到嘴里。

醫院附近的小店,是這世上最溫情的地方,在這里,照顧病人情緒、考慮到病人身體是他們的謀生之道。

所以,人人和睦,用一種「天涯同苦」的眼神看你,畢竟…人必有一死,而誰家沒點難事呢。

諸如此類的。

包子鋪,熱氣騰騰,排隊等候的人巨多,旁邊的米粉店人也不少,大多在廳里坐著等。

一張薄薄的方桌,一枚手機,手里夾起包子和粉的食客,眼神掉進手機里,不知道上面溝通的是病情加重還是痊愈出院,但幾乎十個里九個都是,錢的問題排在健康前面。

唉,醫院真沉重,要是可以不住院千萬不能讓藍爸住院。

藍聖提著包子回到病房,藍爸的小桌板已經擺好,一副翹首以盼的樣子。

藍聖一坐在他的腳上,兩人幸好中間隔著一層厚厚的棉被。

他們哼哧哼哧吸溜粥、吃著包子,藍聖終于問出一個被忽略的大問題。

「爸,咱家有錢嗎?」

藍爸把送的咸菜絲嚼得咯吱咯吱響,「沒錢,你要錢干嘛?」

藍聖白眼︰「我怕你給不起住院費,我又沒有一點私房錢。」

「你那點小錢還能存成個巴菲特?我有錢治,瞎操心。」

「哦,那剩下還有多少錢,我學畫畫肯定大學學費賊貴了。」

藍爸速度極快,全部早餐收入肚中,他把塑料袋合並,裝成一個大袋,「你媽為了你當畫家,給你準備了教育資金,我怎麼敢挪動!」

媽媽…

藍聖手指捏成拳,攥緊自己這顆脆弱的心,「我知道媽疼我,但是你要是沒錢,我可以分點教育資金給你治病,以後我勤工儉學,還可以貸款交學費嘛,我怎麼地都能完成學業的,別擔心。」

藍爸︰「你媽黃泉之下看見我這麼虐待你,等我去找她的時候,怕是不見我。」

藍聖拿上垃圾去扔,垃圾桶就在三米外,她精準投籃,回來︰「我已經滿十八歲了,麻煩把我當成年人對待,我也想承擔家里一部分責任,不想當廢小孩。」

藍爸︰「家里養你天經地義,哪就能說明你是廢小孩?別這麼想,你好好讀書,其他的不管了。」

藍聖拉開書包拉鏈,「好,我知道了,現在就學習。」然後手一伸,藍爸默契地把吃飯的小桌板給她。

藍聖找了個角落,開始復習數學,看錯題集。

「哈哈哈。」遠處病友對正在上演的無腦言情劇表示了喜愛。

藍爸嚴肅︰「聲音小點,學習呢!」

病友是個憨憨年紀稍大的中年人,他馬上收回燦爛的咧嘴笑,夾起尾巴、扣緊肩膀,縮在一團︰「知道了。」

手里的遙控器捏得死死的,眼神如獵鷹一般,精銳盯著電視。

藍爸搖搖頭,表示沒救。

藍聖偷偷看見他們的互動模式,用手敲被子下的藍爸的腳,「別當房霸,和藹一點。」

藍爸閉嘴,拿起手機刷起新聞,他搖起病床高度,微微前傾的姿勢,正好能關注到藍聖的作答。

藍聖已經由內而外是名合格的高三生了,也是個懂事的女兒,藍爸欣慰不已。

十點鐘,大課間的二十分自由活動時間,許栩、游遠的江為謙給藍聖打電話,藍聖把手機靠在耳邊,看窗戶折射的陽光明媚的陽光把藍爸和病友都烤睡著了。

她小聲地說︰「我沒事,你們真不用擔心我,我爸晚上就能出院,他…」

時間回到兩小時前,八點鐘,藍爸的主治大夫過來,面對唯一的家屬、高中生藍聖。

醫生嘆氣,「家里沒人?」

藍爸乖巧點頭。

醫生圓珠筆敲擊一下一下,開始講︰「你這一摔傷了腦袋的一根重要神經,它經過壓迫,時不時要給你一點厲害,所以你便會頭昏腦脹,反正自己站都不住。

不安的炸彈就在那里,隨時給你重擊,隨時威脅生命,為了判斷精準,這病我建議…去大醫院檢查一下。」

藍聖努力做一名成年人︰「但你這已經是三甲醫院了呀,還去哪兒?」

醫生︰「比如去北京,或是腦科厲害的其他省醫院。」

藍爸固執,「我才不去。」

藍聖︰「爸,我去北京上學,我可以照顧你。」

藍爸翹腳,「滾吧,你上大學我還跟去?能不能放過我。」

「你…雖然我知道你愛我媽,但你說這話也太像要給我找後媽的渣男語錄了。」藍聖翻白眼。

藍爸︰「你!」

醫生勸和,戴著口罩,露出的感覺彎成一條縫兒,「還是有好消息的,這病有極強的潛伏期,有的人一輩子不會發,有的人每個月都會發一次,從檢查結果上看,你爸很有可能屬于前者。」

藍聖︰「雖然但是,有這病就有個炸彈埋在那,不能手術根除嗎?」

醫生︰「首先這是腦部手術,困難極大,即使成功摘除病原,但也會影響腦部其他地區,不如不做。」

這話,听著像是勸人放棄生命,藍聖不能接受,她覺得有問題就一定有解決辦法。

但她忽略了自己只是個十八歲的小孩,肩負不起如此重大課題。

藍爸下決斷,「好了好了,等下午我把其他全身檢查做完就出院,之後再犯的時候我就同意手術,行嗎?」

他先瞧醫生,醫生點頭,再瞧藍聖,藍聖搖頭。

藍爸︰「反對無效,等你再長大點,真的成為大人再說吧。」

醫生蓋上病歷本離開,走之前說︰「回去注意心情,好心情連癌癥都能戰勝。」

藍爸假裝把話都听進去了,等他一走就又頑劣起來。

藍聖心里不是滋味兒,這種被當小孩兒的感覺真差!

但她突然想到,24歲的藍聖沒有得知藍爸行蹤消息,是否是因為她在藍爸心里,還不具備一個成年人該有的能力和勇氣。

畢竟,24歲的藍聖是個社畜,已經習慣躺平,更是拒絕承擔一切責任…

藍聖吸氣,長長的時間,將所有氣體儲藏于鼻腔,然後一次性呼出。

「爸,我想成為你的依靠,別推開我。」

藍爸臉上,剛用以對付醫生的禮貌笑容一下子僵掉,赤忱、真摯又直接的真心話讓他難以應付,手足無措,「那個,你說的什麼話,等我老了,沒有行動能力了,肯定是要依靠你的撒,擔心什麼。」

藍聖︰「爸,多給我一點信任,即使第一次我做的不好,但第二次一定知道怎麼做了。我想為你做這件事,因為…你是我爸爸,媽媽不在,我只有你了,我沒有別的親人了。」

你,為什麼要離我這麼遠?

藍爸眼眶濕潤,他一個一家之主,絕不能在小孩子面前哭。他吸溜鼻涕,憋回眼淚,終于說出︰「我試試。」

藍聖狠狠點頭,像是砸牆,「嗯!」

她給藍爸一個大大的擁抱,藍爸空氣中無處安放的手,瞎比劃幾下,終于在藍聖的背上輕拍。

「乖…」

記憶里,媽媽也曾這樣拍過她,每年蚊蟲最多的夏季,媽媽用一把蒲扇,酣睡了她整個童年。

媽媽…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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