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4 回光返照

然而這樣單調的打法,早就已經被戎羌模清了路數,這兩支隊伍加起來也沒支撐住一刻鐘,同前面的兩只前鋒,被戎羌擠壓到了一起,就連波次進攻的效果都沒有起到。

只見這四千年的隊伍,眨眼間就只剩下了兩千人而已,已經是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損失了!

並且損失還在不斷擴大,當然讓這些將士支撐不住了,縱然他們是大齊朝堪稱最強的軍事力量,依舊避免不了進攻行動的破產,只能無奈地向後退卻。

而戎羌自然是乘勝追擊,不但要圍獵敗退的齊軍,並且還要順勢攻擊齊軍的本陣。

這時戴鸞翔又是令旗一揮,身後的青嶺兵主力齊齊上前,不但接應住了敗退而來的同伴,並且抵擋住了在同伴身後的緊追不舍的戎羌騎兵。

這部分人馬不愧是戴鸞翔的中間主力,戰斗力很是不弱,關鍵是人數眾多,一下子就將戎羌的騎兵前鋒淹沒在了人海之中。

這里是洛陽城下,有堅城作為後盾,左右又是無數的房屋和曾是房屋的殘垣斷壁,戎羌騎兵的運動極不流暢,難以發揮其本身的威力。

戰局似乎沖著有利于大齊軍隊的方向發展。

這時在玄武門城樓之上的皇帝,見到了此情此景,似乎覺得現在已經是勝券在握了,經不住暗中給自己加了一分,因為這一仗雖然不是他指揮的,但是在最後時刻選擇繼續支持戴鸞翔是他自己做出的決定。

平心而論,能夠做出這樣冷靜的抉擇,是不容易的。

而被選擇繼續信任的這位名將,采取的是先發制人,而後又後發制人的連環策略,將戎羌整個玩弄于鼓掌之間,也無愧于皇帝的信任!

難道一場大勝就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取得了嗎?

當今這位皇帝並不是養在深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沒有見識的皇子,在沒有當皇帝之前,也曾經出門代表皇帝代理過不少政務,甚至也有跟在前線大將身後,出兵平亂的經歷。

但那些都是小場面,又或者是故意給這位皇子臉上貼金用的。

真正的大戰,或者說是勝負不明的驚險的戰斗,又怎麼會讓當年的皇子,現在的皇帝親身參與呢?

因此第一次見到如此大規模血腥搏殺的皇帝,所有的感官正被劇烈的刺激著,再加上他原本就異常敏感的性格,現在他的神經已經緊張到了極致,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都會引起他情緒上劇烈的波動。

而正在這時,戰場之上發生了極其重要的變化。

只見遠處一支戎羌輕騎,正快馬加鞭向戰場趕來,總人數超過五千人,已經是眼下戰場上戎羌兵力的五分之一左右,並且他們並沒有經過之前的戰斗,可以說是一直當之無愧的生力軍。

在城樓上觀戰的皇帝忽見遠處揚起的煙塵,驚訝得都合不攏嘴了——怎麼……怎麼又來了一只敵軍,他們是從何處來的?

蕭文明雖然听不出皇帝的問題,卻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被引誘到洛陽城下的戎羌總人數總兵力達到五萬余之眾,而現在出現在正面的僅有區區三萬來人,那麼說至少還有兩萬人以上的兵力是被達多隱藏著的,是作為戰役的預備隊,隨時听候調遣的。

現在戎羌同大齊的交戰陷入僵局,甚至略處于劣勢,不正是一個投入預備隊的最好的時機嗎?

並且看來援的兵力人數,這還並不是,預備隊的全部兵力,應該還有一只隊伍,不知隱藏在何處。

突然上來這樣一支生力軍,對于戰局的影響是巨大的,但其實並沒有出乎戴鸞翔的預料。

平心而論,充分利用騎兵高速機動的優勢,在對手戰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安排下預備隊,並在戰況陷入膠著之際,迅速調動和投入這支預備隊,是戎羌最基本的戰術戰法。

再同戎羌交手了不知多少回合之後,這種略帶奇襲性質的戰術,在戴鸞翔看來都已經是常規操作了,根本就算不得是什麼出人意料的戰法。

他不但憑借的對周邊情況的掌控能力,早早地獲知了這支預備隊的存在和大致的方位,甚至對于這只戎羌騎兵也有足夠和恰當的應對手法。

若是此刻戴元祥單純地要以克敵制勝為目的的話,應對這只戎羌援軍的攻擊根本就不成問題,甚至應付其他還未出現的預備隊,他也是留有余地的。

然而偏偏在此刻,戴鸞翔卻顯示出了與他名氣不相符的遲鈍和木訥,居然任由這支戎羌的騎兵毫無阻攔地沖殺過來,並且這只騎兵所沖擊的角度,也十分刁鑽,並不直接向戴鸞翔的正面沖擊,而是轉了小半個彎,攻擊大齊軍隊的側翼。

而戴鸞翔在側翼部署的,並非是他手下精銳的青嶺兵,而是臨時集合在他手下的關中地區的屯田兵。

這些屯田兵,有勇氣站在戎羌的面前沒有望風而逃,就已經很對得起戴鸞翔了,又如何能夠抵擋得住戎羌志在必取的攻擊?

屯田兵組成的防線就跟一張紙似的,被戎羌的矛尖一刺就破。

這其實也是戎羌作戰的常規手段之一,雖然正確、雖然有效,但並不出人意料,而正巧他們攻擊的部位,是由戴鸞翔安排在這里的,洛陽附近的屯田兵。

直到這一刻,蕭文明才明白戴鸞翔的真正意圖。

原來這位戴鸞翔誘敵攻城的策略始終沒有變化,他這一仗人就是為了實現這個意圖的鋪墊,是一場必須要失敗的驕兵之計,否則以戴鸞翔的經驗和眼光,怎麼可能會預料不到戎羌的常規戰術呢?

又怎麼可能在側翼安排如此薄弱的兵力呢?

這樣的安排,就差在自己的胸前擺一個牌子,上面寫著︰快來攻擊我的側翼,保證能夠取得勝利!

說起來戴鸞翔這樣的安排已經很精明了。

皇帝問罪的時候,甚至可以把失敗的責任全部推給戰斗力薄弱的屯田兵們,說他們完全沒有執行保護側翼的重任,才會導致戰場的失敗。但是這樣的精明有用嗎?

朝廷里期待的文武官員又都不是傻子,戴鸞翔那麼多年的威名,也絕非是浪得虛名,再加上當今皇帝是一位喜歡猜忌的皇帝,戴鸞翔就憑這一點小手段,就想在皇帝面前過關?

就怕沒有那麼容易。

但是不管怎樣,屯田兵的戰斗力果然沒有讓戴文祥失望,他們剛剛同戎羌的預備隊接觸,便迅速敗退了下來,沒有體現出任何抵抗的意識,幾乎是潰逃一般的四散奔逃。

緊接著戎羌提前部署下的另一支預備隊,又向另一個方向的側翼發動了突擊。

另外一邊的防御,則是由兵部直屬的部隊所組織的,他們的戰斗力比屯田兵強不了多少,甚至沒有經受住多一輪的攻擊,便也毫無懸念地潰逃了下去。

好了,背鍋的又多了一個,並且這一仗也是按照計劃地將要失敗了。

戴鸞翔自以為剛才已成功地組織了一出極為高明的戲劇,而現在正是要到了收場的時候了。

所謂開場容易收場難,一出戲劇到收場的時候,就更見導演和演員的功力了。

而這時的戴鸞翔終于體現出了他「海內第一名將」的實力。

戎羌趁著得勝之勢,正打算一舉將面前的所有中原軍隊全部消滅,卻不料剛才還不堪一擊的軍隊,忽然重新被賦予了全新的堅硬度和柔韌性。

戎羌的兵鋒將將同那只本應迅速潰敗的軍隊接觸,便感受到了明顯的制止力,想要繼續擴大戰果的打算,仿佛成了白日做夢。

而中原軍隊這邊剛剛制止了戎羌的追擊,卻並沒有發動反擊的念頭,反而極有組織地步步後退,既不快也不慢,就仿佛一塊大磁鐵,要將戎羌這一支射出去的鐵箭,死死吸引住,不知會將他們引向何處?

達多在指揮作戰的水平上,與其兄長達利可汗不可同日而語,可他們的作戰風格卻是相近的,就是始終會站在第一線,同自己的兄弟們一道並肩作戰。

因此近在咫尺的達多,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戰場上不同尋常的詭異氣氛,心中暗叫一聲不妙,便趕緊命令麾下的頭領和其他部落的首領,趕緊約束住手下的兄弟,不要再向前沖殺了,可不能在幾乎已經取勝的關頭,反而中了中原人的詭計。

這是一個合格的將領應當作出的正確的決定,可是這一回,事實卻似乎在證明,達多好像是考慮得太多了——中原軍隊就是一場潰敗,剛才的阻擊仿佛就是回光返照,已經用盡了他們最後的氣力。

只見戎羌的攻勢略略放松,中原大軍便似抄水一般向後退去,那叫一個義無反顧、那叫一個毫不猶豫。

近十萬中原大軍,只在眨眼之間便一跑而空,戎羌大軍同玄武門之間的障礙,剎那間全都被消除了。

而大齊軍隊在潰逃之時,遺留下的旗幟、兵器、財物乃至于陣亡兄弟的尸體,都被拋灑了一地,讓這肅殺的戰場顯得凌亂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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