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鸞杏目圓睜,她難以相信如此積雪厚重的環境下,竟有人能御馬前行,而且風馳電掣,更想不通,在這雪地深處,絕命之時為何會突然出現了另一組人。
仔細一看,那戰馬腳上安了特制的蹄鐵,使其能夠破冰除雪,疾馳無阻。再看那馬上之人,斬風擊霜,銀白色的輕甲著身,仿佛與天地融為一色。
馬蹄聲越來越近,她看見最前的兩人拉著一張大網並排騎行,剎那,繩線之上冰霜凝結,兩人一發力,一張巨大的冰網越過他們頭頂,向那七個灰袍人飛去。
正中一人怒喝一聲後,七人各自發出飛焰,怎奈那些火焰一踫到冰網就盡數熄滅,化作縷縷輕煙。他們急忙跳起,從不同方向飛散出去。
沈青鸞不解,為何方才讓幾人吃盡苦頭的邪火此時卻變得弱不禁風。
「沈小姐莫驚,我等來助你一臂之力!」驚疑之際,一聲輕呼傳入耳中。
「姐姐,你認識他們?」
她皺了皺眉,可是看見人群中飛出的身影後,立刻瞪大了眼楮。
「是你!」
聲音她不熟悉,但這個身法她卻是記得的。面前之人正是此前一直跟著他們,並在五原客棧外出手偷襲的神秘黑影。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她提起掠影,盡管剛剛被對方所救,但眼下有太多讓她想不通的疑團。
「沈小姐不必擔心,我等是友非敵,是來助三位月兌困的。」陳雋抱拳道。
說著,他身影一閃,一腳揣在一名灰袍人的胸口,將其踢飛數丈之外。與此同時,幾名銀甲兵迅速將重傷的樓玉岩和洪輔仁拉到一邊。
「姐姐,我們現在要怎麼做?」沈百鳴皺眉,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一時無措。
「先離開這里再說……」
「就是,人家不是說了來幫忙的嗎,一定是以前受過姐姐的恩惠。」得救之後,沈雉風亢奮異常,說著便縱身一躍,朝一名灰袍人飛去。
「兄弟,我來幫你!」
「雉風小心!」沈青鸞與沈百鳴也急忙跟了上去。
忌憚于冰網的威力,灰袍人不敢輕易發動飛焰,眼下只能近身相搏。如此,修為上的差距就顯現出來了,面對沈青鸞、陳雋四人,即便他們七個聯手也很快落入下風。並且,十數名銀甲兵已在四周結成圍網之勢。
「哼,你們不是很厲害嗎,怎麼不放火了?」沈雉風一記重拳擊在一名灰袍人胸口,「喀嚓喀嚓」的骨裂聲響徹四周。
與此同時,沈青鸞也鎖定了其中一個,正是之前發動咒語之人,看樣子是其頭領。
數股氣流旋轉匯入掠影劍尖之上,她大喝一聲,一招「神喙逐風」激出一道精猛劍氣,直向前方射去。
「嗷——」
隨著一聲慘叫,那人被擊飛甚遠,落地時,肩膀一片血肉模糊。
「達狄、達恩,就是現在!」陳雋瞅準時機,大聲喊道。
聞令後,先前扔出冰網的兩人再次掏出一張黑網,一番古怪咒語之後,其上慢慢結出冰霜……
二人奮力一揮,一大片白色陰影朝七名灰袍人籠罩而去。
見狀,那為首之人強忍劇痛,發出一連串的古怪話音,其余之人也出聲回應,似是一番交流之後,幾人突然朝一個方向猛沖而去。
「不好,他們要逃!」達狄、達恩兩人喊道。
陳雋幾人反應過來,剛想出手時,一道巨大的火牆從他們腳下猛然升起,眨眼間,六道身影消失在了紅光之中。
「小心!」
四人驚跳而起,各自飛散出去。待火牆熄滅,巨網之中僅剩下那為首之人。
「追!」沈雉風不甘心,不過剛一動身便被陳雋攔下。
「沈兄弟,窮寇莫追,更何況不是已經抓到一個了嗎,從他嘴里應該能撬出點東西。」
「就這麼放走他們,也太便宜了吧!」
見對方還是怒氣難消,陳雋輕笑一聲,轉向邊上道︰「沈小姐,各位行跡已經暴露,此地不宜久留,更何況那兩位受了重傷,需要立刻醫治。此處以東十余里,我們建了一座營地,幾位不如隨我等去那里休整一番。」
「好!」這一回沈青鸞倒是答得干脆,看著面前這個神秘的年輕男子,她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方才那道火牆猛然升起時,幾人不同程度地受了影響,而陳雋的袖子便被燒開,整條手臂暴露出來。其上,一個黑色的骷髏圖案被她清晰地看在眼中。
這個標志代表著什麼,她當然清楚……
洪輔仁與樓玉岩被幾名士兵抬上擔架,沈青鸞三人則上了馬,一陣嘶鳴聲響起,一行人向東南方行去。
「陳兄,看你身法飄逸靈動,一定師從高人吧?」
「哪里哪里,我這點三腳貓功夫算什麼,倒是姑蘇沈家的大名一直如雷貫耳,今日見到雉風兄三位,真是大開眼界了。」
「哈哈,瞧你說的……如果有酒的話,我倒真想和陳兄你痛飲一番,哈哈……」
「怎麼沒有?我營中可是有不少珍釀的,就是被老大藏起來了……」
「真的?」
「當然,到時候我偷點出來,和雉風兄暢飲三日!」
「太好了……噓,別讓我姐姐听到了,在家母親一直管著我,好不容易出了門姐姐也不讓我喝酒……」
「哈哈哈,一定!」
……
盡管連對方的身份都不清楚,但沈雉風與陳雋越聊越投機,已經稱兄道弟起來。
倒也不怪他自來熟,同樣是行軍,這支輕騎的氛圍給了三人完全不一樣的感覺,與寒市的一百甲士可謂天差地別。
搬運擔架的兵士每隔幾里路就會換上一組,二十余人包括為首的陳雋在內,輪流騎馬,輪流步行,互相照應,互相關懷,休息的時候還會說笑取樂。看上去其軍紀似乎不如寒市那般嚴明,但顯然,他們才像是活生生的人,彼此之間才能稱得上一聲「戰友」。
沈青鸞一路觀察,對于這個神秘的組織,她心中疑團越來越多。很快,一片雪白之上立起的四五座營帳映入眼簾。
「沈小姐,我們到了,請吧。」
鹿砦被幾名兵士抬起,一行人快速沖入。下馬之後,陳雋將三人引到一處干淨的營帳內,兵士很快奉上熱茶。
「沈小姐,兩位沈兄,先在此稍事歇息,我去回稟我們老大,很快回來。」陳雋抱拳道,不料剛一轉身,背後一股冷風直逼而來。
「你們到底有何目的?」沈青鸞拔出長劍,抵在他後脖處。
「姐姐……」沈雉風也嚇了一跳。
感受著頸邊的冷鋒,陳雋咧了咧嘴,不知如何開口時,面前帳簾被人掀開。看著來人,他故作哭腔道︰「耿老哥你可算來了,趕緊解釋解釋,我可不想再被掠影劍傷一次了……」
耿明風抱拳深鞠一躬,恭聲道︰「在下天啟教啟北軍副都統耿明風,這位是軍中校尉陳雋,我等絕無惡意,若是有冒犯之處,還望海涵。」
「天啟教……」沈百鳴兩兄弟睜大了眼。
看著對方手腕上若隱若現的骷髏圖案,沈青鸞緩緩收起長劍,冷聲道︰「天啟教為何要出手相救,並且之前一路跟著我們?」
陳雋松了一口氣,急忙開口道︰「抱歉抱歉,之前是我失禮,不過我們真的沒有惡意。」
「想必此刻沈小姐心中有很多疑問,不妨隨我移步,去見一見我們朱都統,屆時他會向小姐解釋所有的事情。」耿明風低頭道。
思量片刻後,她回首對沈百鳴二人道︰「你們先在此等我。」
「姐姐小心……」
踏出營帳沒幾步,沈青鸞兀自一驚,這小小的營地看起來不起眼,竟是一座陰陽大陣!
雖只有四五座軍帳,但其分布的位置,通道的選擇,內里路障的設置都暗合陰陽五行的衍化,不通其理者走上三五日也是絕然找不到中軍主帳的。
似是看見了她面上的驚疑之色,耿明風輕笑道︰「陳校尉雖然為人輕浮,但在詭道奇術一途上有著很深的功力,每次行軍布陣皆出自他手。他還有位弟弟,天賦尤在其上,不過前段時間被九門的人挖走了,呵呵……」
「九門,五軍……」沈青鸞心中更驚了,天啟的實力究竟到了怎樣一種地步?
跟著耿明風七拐八折,走了近一炷香後,她來到了一處灰白色的小帳前。
「朱都統,沈小姐到了!」
「快快請進!」
營帳之內,朱恆已靜立恭候多時,見對方走進,他快步上前,微笑道︰「想必明風已經介紹過了吧,在下啟北軍都統,朱恆。」
「朱都統。」沈青鸞抱了抱拳。
「沈小姐快快請坐。來人,上茶!」
「朱都統不必客氣,我們開門見山吧。」坐下後,她迫不及待道。心中纏繞的疑團讓她很不舒服。
「好,咱們就開門見山。」朱恆笑了笑,點頭道,「其實,自從沈小姐三位踏足並州後,在下便一直派人暗中跟著。啊,就是那位陳雋,想必小姐已經見過了。」
沈青鸞心中一凜,她一直以為對方是在朔方郡,甚至五原城才跟著自己的,沒想到早在三人踏入並州的第一步就被盯上了。
「為何如此?」她眼中寒光一閃。
「為了保護沈小姐三位的安全。」
「我沈家與天啟素無淵源,你們這麼做有何目的?」
「我等奉命行事。」朱恆正色道。
「奉命?奉誰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