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大將軍說完，正想扯出一抹笑，表情卻一僵呼吸即刻停頓。
不過短短一瞬，生命，結束的是這般倉促。
安常伸手附上尤大將軍的雙眼……這樣的人不該死不瞑目。
她喚出一個藥瓶，將全瓶藥液灑在了尤大將軍尚有余溫的身體上。
不過須臾，尤大將軍方才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了一攤血水。
……這是尤大將軍為自己選擇的最體面的方式了。
「我是東蒼國的將軍，絕不可為怪物……」
話語尤停留在耳畔，說這話的人方才卻化作了一攤血水。
安常眼神一凜。
楚長念遙遙看著她，沒有說話，只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安常也沒有說話，收回目光後疾步奔向禁地更深處。
楚長念腳步隨之加快。
兩個身影快過疾風，在樹林遮掩間朝著一個方向而去。
這麼想送死，攔不住就去吧……
安常冷著臉，穿梭的速度更快，似乎是想甩掉身後的狗皮膏藥似的。
……
……
還未接近，空氣中便彌漫出了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料誰也不會想到，這就是東蒼國護國神獸的棲息處。
陰暗，潮濕，腥臭。
龐然大物似乎疲憊了，現在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先前的地動便是由它攪起。
安常雙眸漆黑，如永夜深淵。
前世，京城地動分明要等到群英試結束後的第二天……而現在，卻提前了不止一點半點。
安常握緊手里的劍。
玄龜……這已經不是東蒼國的護國神獸了。
龜殼一角赫然是大片丑陋的紅斑，四爪依舊尖利，卻微微扭曲出不正常的弧度……與安常在魔宮閣樓里看的藏書上繪的明顯不同。
她忽然想起了在神起秘境里見過的七星魔獸，那條發生了變異，長了三個頭的百眼美人蛇。
玄龜現在這詭異的模樣……莫非也是如此？
「尤大將軍這段時間留在禁地里為的就是調查此事。」
一人自背後現身，眉宇間郁色難掩。
安常望向出聲之處。
男子臉上布滿疲倦，眼圈泛著一層勞累過度的黑……盡管如此，卻依舊遮蓋不了他的滿身貴氣。
東蒼國，攝政王。
安常眼神幽暗，沒有說話。
「玄龜，早就不能稱是東蒼國的護國神獸了。」
失去護國神獸對一個國家的根基有多大的危害……
攝政王嘆氣。
安常挑眉……和她說這些干什麼？
安常輕松散漫，混不在意道︰「既然不是護國神獸，護不了百姓了……」
看向宛如死物的玄龜，活著比死了還痛苦吧……她道︰「為何不結束了它？」
又搖頭道︰「你們應當不是因為舍不得。」
說的這是什麼話，听著瘋瘋顛顛的……
攝政王面容肅穆，「姑娘的話可不能亂說。」
「姑娘？您的眼神兒可真好使啊。」
明明是諷刺……听著卻像發自內心的夸贊似的。
安常歪頭，「我亂說了嗎……這難道不是實話嗎……玄龜的確不能再當護國神獸了，但在東蒼國百姓及各國眼里它還是……所以你們就瞞著這消息，可都地動了你們瞞得住麼。」
語氣戲謔，作看客狀。
……廢話怎麼這麼多！
攝政王皺眉。
「姑娘看起來是個聰明人。」
「哦，聰明人啊……誒誒，我難道只是看起來像？」
攝政王忍無可忍，揮手束縛住了她，「姑娘還是懂事听話些好。」
安常面上浮現驚慌，聲音慌張無措道︰「你……」
攝政王面上沉穩不變，聲音卻低沉了幾分，「姑娘還是莫要裝糊涂了。」
安常最開始是咯咯輕笑了兩聲，後來便變成了哈哈大笑，甚至嗆出了淚花，「您這話說的真好笑……」
「……做著一副想和我講話的樣子，我一開口了您卻听不懂我說的話……還想逼我閉嘴麼……」
這是蠻不講理！強詞奪理！
攝政王看著她，肉眼可見的臉快速黑了下去。
「你到底想干什麼……」
安常忽然止住了笑，默然一瞬……眼底積壓了無盡墨色。
「攝政王想听我好好講話，一開始拿出點誠意來不就好了。」
攝政王深吸一口氣，面色未變，和緩道︰「姑娘能安然無恙的來到這里，定非等閑之輩。」
「正如姑娘所見，護國神獸出了些問題……」
……這時候又是護國神獸了？
「東蒼國不能沒有護國神獸。」
「我，尤大將軍，還有小皇帝，都在竭力平穩住玄龜的情緒。」
「姑娘趕來，想來應當是感受了地動……尤大將軍已經平復了玄龜。」
安常眸光淡淡，不為所動。
攝政王眼神銳利掃向她，「姑娘想要什麼？」
安常淡聲道︰「你給不起。」
攝政王︰「……」
果然是一個黃毛丫頭！大言不慚！囂張至極！
「只要在我能力之內，姑娘盡管許要求。」
這話就有意思了。
……能力之內，除了他自己，誰清楚他的能力到底有多少。
為何這些人有求于她想拉攏她時，用的總是這些方式……
反正遲來了一步已經錯過無法彌補，京城的地動也已平復……她現在不急了。
安常懶懶打了會太極拳。
攝政王心神俱疲。
安常︰「殺了吧。」
「廢話一籮筐……殺什麼？」
「玄龜。」
安常掃了一眼，玄龜現在應當是理智的……它听得懂她說的話，卻一動不動。
攝政王沉著臉，「你以為有點本事，就可以這般口出狂言？」
「要不然呢？嘴長在我身上。」
攝政王眼底不悅之色又濃幾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這姑娘瞧著話多，卻一句一字都似乎是在故意挑釁不敬他。
……她是從那個犄角旮旯里竄出來的？能順利進入京城禁地還能毫發無損……
這麼多年，他居然沒有听說過這號人物。
……莫不是哪個隱世大族的後代？
應當不可能吧……他知道的幾個隱世大族，都是一等一的重視禮教，坐擁百年傳承……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後輩中出這麼一個不著調的東西……
攝政王冷冷道︰「你殺不了它。」
連玄龜自己，都殺不了自己。
神獸命數，世間萬物，由天道定。
攝政王看了眼玄龜……它有理智的時候，總是試圖用絕食來終結自己的生命。
但如今……理智的時候越來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