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嗣錦閉緊雙眼，不停地打著哆嗦，想像著赫連城已經舉起刀，就要朝自己脖子上來上一下。
「你不知道，難道本王知道？」
赫連城冷哼一聲，「他要你做什麼？」
雲嗣錦嚇得一睜眼，一滴冷汗直落眼中，辣得生疼。
雲嗣錦嚇破了膽，哪還記得細作跟自己說了什麼，支吾了半天，一句都沒講清楚。
打量雲嗣錦，赫連城不由搖了搖頭。
堂堂越國太子如此無能，此時就軟成了爛泥，真還不如一個女人。也難怪越國如此不堪一擊。
「不敢說還是……不想說！」赫連城凝眸一凜。
雲嗣錦腦子如炸開一般，瞬間想起了一句，「魏國人說，只要殿下願意結束兩軍對峙，退兵百里，便將越國長公主雲雪瑤拱手相送。」
只是說完之後，沒有听到一點動靜。
雲嗣錦心里怦怦直跳。
他後面還留了半句，那細作還說，此事不僅有利于魏國，對越國也有百利而無一害。
因為人家的條件里還有……秦國同時退出越國。
這話雲嗣錦打死都不敢提，腦袋只有一顆，他還想活到七老八十。
赫連城忽地笑了，「這條件……看似不錯。」
雲嗣錦愣了愣，赫連城的反應，出乎了他意料。
當日赫連城帶兵攻入越國，二日之內便佔了越宮，都在說，他是為了雲雪瑤而來。
只是雲嗣錦並不以為然。
雲雪瑤是有越國第一美人之稱，可那都是那幫大臣拍馬屁，硬吹出來的，便是在越國，比她美的女人不計其數。
赫連城是喜歡雲雪瑤，也沒耽誤他同別的女人睡覺，便是小九，不也上了赫連城的臥榻了嗎？
所以，赫連城不過打著沖冠一怒為紅顏的旗號，玩了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他要的根本是越國江山，將此事津津樂道之人，都蠢不可及。
這也是為何，雲嗣錦完全沒將那魏國細作的話放在心上，因為知道，赫連城根本不會理會。
「魏國是要幫你們復國，你怎麼就不動心？」赫連城又開了口。
「在離王殿下治理之下，越國已經開始休養生息，百姓日漸擁戴殿下，」
雲嗣錦忙不迭拍了幾記彩虹屁，又小心打量赫連城，「小人對天發誓，絕不敢背叛離王殿下，我已將他們斥責一番，令他們趕緊離開越國，不得在背後挑撥離間……」
郝連成一挑眉毛，「你不想救長公主。」
雲嗣錦眼皮子猛地抽了抽。
好像哪里……不對。
「長公主一意只盼回到越國，雲兄竟如此冷漠？」赫連城的臉突然冷了下來。
雲嗣錦張口結舌。
赫連城還真是迷上了雲雪瑤？
赫連城抱起雙臂，貌似沉吟片刻，說了一句，「此事未必不能談，本王向來並不好戰，魏帝初衷，若是真心為魏、越百姓安寧，倒也不失為一記良策。」
雲嗣錦忙低下眉眼。
赫連城不好戰？
鬼才信啊！
「雲兄起身吧，本王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去與他們交涉。」赫連城站了起來。
雲嗣錦再次受到了暴擊。
他太小看雲雪瑤了。
赫連城居然是個情種。
赫連城已經走到了還沒爬起來的雲嗣錦跟前，俯身看著他，「不知太子可願擔此重任？」
雲嗣錦甚至沒有注意到赫連城過來了，他本是僵住的腦袋，此時靈光一閃。
赫連城有意從越國撤兵？
也就是說，他還有可能繼續當越國的太子，甚至接了皇位？
赫連城輕咳了一聲，再問，「雲兄莫非是默認，想要擔任秦越兩國特使，前往魏都談判？」
正想得無比得意的雲嗣錦，猛地一下回過神，驚愕︰「……我？」
「即日便出發吧！」赫連城完全不給雲嗣錦一點回絕的機會。
半月之後，魏國宮外，雲清寧等來了來自越國的馬車。
雲清寧抬腳迎了過去，上前見禮，「清寧恭迎太子殿下！」
馬車里的人半天沒動靜，雲清寧听到了馬蹄聲，轉頭看了過去。
與雲清寧對視一眼，無情立馬轉過視線，沖著車里說了一句，「太子，九公主到跟前了！」
車里的人吭了一聲，似乎還在猶豫。
最後還是雲清寧上前，直接將車簾挑開，沖著還在磨磨嘰嘰的雲嗣錦道︰「殿下想在里頭待一輩子？」
「誰說的，本太子這腿麻了！」雲嗣錦到底還要一點面子，隨便找了個借口，這才從車里爬了出來。
雲嗣錦千萬個不想過來。
赫連城不好惹，魏帝也未必善男信女。
秦、魏若能簽定和約，當然不要太好，越國也能沾點光。
可誰知道，那兩國背後藏著什麼心思。
萬一是鴻門宴怎麼辦？萬一根本不是什麼和談怎麼辦？萬一談崩了怎麼辦？
赫連城找他一個越國人當特使，指不定是已經知道危險，想讓他當替罪羔羊。
正當雲嗣錦滿月復心思，還在車上磨蹭之時，一只手伸過了，跟掐小雞似的，將雲嗣錦扯到了地上。
「放肆！」
雲清寧立時呵斥，「我兄長不僅是越國太子，還是離王殿下親派使節，你這般無禮，自是藐視離王殿下！」
無情愣了愣，迅速放開了雲嗣錦。
雲嗣錦瞧著這一幕，嘴張得老大。
無情是誰？
在宮里橫著走的，居然被雲清寧罵得不敢吭聲。
便為了雲清寧竟震住了無情，雲嗣錦對九公主那點成見，已是煙消雲散，再看雲清寧，實在順眼多了。
此時兄妹兩個並肩朝著魏帝的大殿走去。
雲嗣錦一肚子苦水，很想向雲清寧倒一倒，可回頭看看跟在後面的無情，硬是把話咽了回去。
雲清寧自然看出雲嗣錦想法，其實方才瞧見無情，她便領會，這位是赫連城派過來，盯著雲嗣錦的。
也難怪雲嗣錦畏畏縮縮，連個馬車都不敢嚇。
赫連城的人都隨他，不要太擅長以勢壓人。
「無情大人退後兩步，偷听人家兄妹說話，可不是什麼君子所為。」雲視情頭也不回地丟過去一句。
要不是想著回越國還得受無情的管，雲嗣錦都要樂出來了。
不過，雲嗣錦的姿態總是要擺一擺，「清寧不得無禮！」
為了表明自己不對雲清寧的話負責，雲嗣錦甚至還將眼一瞪。
雲清寧沒看雲嗣錦，只轉頭瞟了無情一眼。
讓雲嗣錦驚訝的事再次發生。無情果然停住腳步。
「走吧。」雲清寧說了一句，繼續往前走。
雲嗣錦略遲疑，隨後沖著無情訕訕一笑，趕緊去追雲清寧。
無情臉上淡然，可心里早翻了好幾個白眼。
赫連城將他派過來的時候，一想到要與九公主打交道，無情頭皮便有些發麻。
只是王命難為，尤其是，赫連城還派了個重要任務。
「九公主瞧著越來越水靈了。」雲嗣錦是真心想跟替他解了氣的雲清寧賣個好，一不小心，把夸贊倚月樓姑娘的話，給說了出來。
此時雲嗣錦一路相隨的緊張消失了大半，尤其是又瞧見魏帝專門派來迎接他的禮臣。
好像……沒他想象的可怕。
「怎麼沒見到長公主？」雲嗣錦同人見過禮，便有心情想起，他在魏國還有一個妹妹。
雲清寧回，「不得陛下旨意，她出不來。」
雲嗣錦看了看左右，湊近雲清寧，「魏帝真的打算用長公主退兵？」
「我不敢妄測聖意，只這會兒赫連城派太子殿下過來，想來也是七七八八，」
雲清寧早瞧出雲嗣錦膽戰心驚，干脆給他打打氣，「如今您是特使，身上擔負著將越國百姓救出水火的重任，若和談得以成功，不僅越國之危能解，太子殿下亦能名垂青史。」
雲嗣錦不由在心中大嘆，幾個妹妹里頭，便是這位九公主最會說話，搞得他現在躍躍欲試，都急得想見魏帝了。
雲嗣錦索性把雲清寧當起了軍師，不恥下問，「你說，我後頭該怎麼跟陛下談？」
雲清寧遠遠瞧向魏帝的大殿，回應，「清寧淺見，殿下不如一個字都不說。」
「啊？」
「做任何決定，先問無情大人。」雲清寧說這話，回頭看向幾步開外的無情，他才是真正代表赫連城的話事人。
「聰明，我這妹妹絕頂聰明！」雲嗣錦大笑，只覺得茅塞頓開。
外有無情，內有雲清寧，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無情注意到雲清寧投來的目光，明擺著帶了幾分算計，眉心不由皺了皺。
魏帝的大殿外，月明軒早已等候多時。
雲清寧自然為兩人做了介紹，雲嗣錦已徹底放松，很是自來熟地拉住了月明軒的手，一同踏進了大殿。
雲清寧沒有跟上，她的作用，只在大殿之外。
這一天談得似乎不錯，魏帝甚至允許雲嗣錦去了李家別院，探望長公主。
雲雪瑤的屋子里傳出了哭聲，夾雜的幾句抱怨。坐在院中石凳上的無情全不在意，只慢條斯理地喝著雲清寧給送來的茶。
剛才端茶進去的雲清寧從雲雪瑤那兒出來，和無情視線撞到了一塊。
「九公主，不如聊一聊？」無情開了口。
聊？
雲清寧坦然地走上前，「無情大人有何吩咐？」
「沒想到九公主在哪都混得風生水起，听說你還治好了魏國太子的病。」
「過獎！」
「有一事，我是替離王殿下帶個話。回頭長公主前往秦國，九公主也要隨行，至于後頭為奴為婢，殿下自會安排！」
「我說不走呢？」雲清寧看出了無情眼中的嘲弄。
赫連城玩這一招，就沒意思了。難道他還準備把自己帶去秦國，繼續為雲雪瑤當牛做馬？
或許下次見到赫連城，該要提醒他一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若是連承諾都敢違背，那赫連城便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無情一攤手，「殿下的原話，就算綁，也要將九公主綁回去。」
雲清寧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才是無情想要看到的表情。
看來如今能治得住雲清寧的，只有離王殿下了，雖然……有時也不那麼靠譜。
雲清寧上下瞧瞧無情，疑惑赫連城把他派來，除了盯著雲嗣錦，再就是非要給她添點堵。
丟了一句白眼，雲清寧讓無情自己體會。
雲嗣錦從雲雪瑤屋里出來，作勢擦了一把汗，瞧見雲清寧，招了招手，「快替為兄按一按脖子，你走了以後，我的脖子一天到晚疼得要命。」
這會兒坐到石凳上，有雲清寧在旁邊伺候，雲嗣錦一臉的愜意，越發覺得九公主才像自己人，不免要跟她吐槽，「咱們那位長公主不好伺候吧，她剛才可是在我跟前，告了你不少狀。她這脾氣，大概只有離王殿下受得了。」
「我沒在意。」雲清寧隨口回道。
大概被按到了什麼穴位，雲嗣錦哎喲一聲，隨後感嘆，「舒服啊，要不是魏國那位太子一定要留你，我真想把你帶回去。不過如此也好，月明軒人品敦厚，你要真嫁給他，就算當不成太子妃，也是個依靠。」
無情正坐在對面喝茶，听到雲嗣錦這一句，手里的杯子頓了頓。
雲清寧居然搭上了魏國太子？
「太子在講笑話呢！」雲清寧淡淡地回道，掃了一眼明顯已經豎起耳朵的無情。
「不瞞你說，前頭過來時，我一直擔心，別事情沒談成，辜負了離王殿下信任。如今看來，一切都在離王殿下預計之中。而且，越國也要有大喜事，這一個嫁到秦國，一個嫁到魏國，咱們也算是有了靠山。」
「太子殿下這主意想得挺美！」
無情到底不甘寂寞，拿眼一瞥雲清寧，「只不知道，離王殿下答不答應，九公主可是……」
「閉嘴！」雲清寧大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