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轉眼間,來到了五月底。
這一天,是蘇家非常重要的日子,也是學堂靈者畢業的日子。
大典很隆重,但是較以往,還是多了些冷清,更有凝重在其中。
許多朝夕相伴的學生,在狩獵大賽中死去,未能登上典禮的舞台,這不禁令那些還活著的少年們,有些悲傷,他們個個面容肅穆。
典禮就在蘇家開靈時,布置靈台的地方,這里的象征,意義非凡。
春去秋來,他們開靈時,便在這里被見證,而畢業時,同樣在這里被見證。
他們的成長,有目共睹!
嘩啷啷~
一陣叮當搖晃聲音響起,就像是被晚風吹起的楓鈴。
台下已聚集了不少人,他們听見了聲音後,齊齊回頭,向聲源處望去。
只見禮部之人行在後方,人手一面紅黃旗帆,上書蘇、禮、信、義等多字。
最前頭一人,華發飄揚,身上穿著雲白霧袍,縴塵不染,手持一柄王節禮杖,金光絢耀,環佩叮當。
一陣清風拂面而來,蘇道清帶著禮部人員,穿行而過。
一切準備就緒,所有布置早已妥當。
靈台上,蘇元禮插上香柱,焚燒符紙,祭天禱告。
禮部儀隊順著靈台下的階梯,分站兩列,旗帆搖鼓的嗡嗡作響。
蘇道清站在蘇元禮身後,面朝眾人,嘴里碎碎叨叨,掐訣念咒。
老天好像听到了下面這群螞蟻的心聲,原本晴空萬里的天象,竟然起了一陣狂風,將符紙吹舞的漫天飄飛,火光點點灑落。
一柱香後,火苗凐滅,風向也不再卷動,一切平靜如常。
蘇元禮轉身,拍了拍蘇道清的肩膀,和睦的說道︰「道清,接下來,就交給你了。」然後退下靈台。
蘇道清點了點頭,表示了解。
他袖袍一揮,一張名單旋即顯現在手中。
蘇道清看著名單上的名幕,開始高聲報念。
「蘇道明,二品高境!」
「蘇泊偉,二品初境!」
「蘇起靈,二品初境!」
「蘇菲,二品初境!」
「蘇武,二品初境!」
十幾個人的名字,很快就被念完,這些人的修為幾乎都已達到二品。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消亡。
他們的經歷,是歷屆學堂以來最沉重的,修為,也無疑是最出色的。
蘇道明的腿,已經被骨肉相連治療好,達到了最巔峰的狀態,在修為上,也要比其他人更高一籌。
少年們一一走上靈台,魚貫而入,排成一橫列。
蘇道清就站在他們身前,為他們頒發獎章。
獎章是一條銀色的鐵質頭帶,上面刻有一個二字,這意味著,從現在起,他們徹底畢業,達到了二品靈者,成為家族中的一員。
「恭喜你們,畢業了!」蘇道清滿懷笑意的說道。
靈台下,六部首齊聚,還有無數族人觀看。
隨著蘇道清的話音落下,族人們爆出雷鳴般的掌聲,以表達祝福。
嘩啦啦!
大部分人臉上都流淌著喜悅和欣慰,還有少部分人,也不知是因為感動還是傷心,竟然留下了淚水。
靈台上,蘇道清淚眼婆娑,心情有些激動,他與同樣淚水朦朧的蘇道明對視著,父子二人此刻的興奮,盡在不言之中。
人群里,有人突然仰天大笑,眼眸里還帶著點淚光︰「兒啊,你看到了嗎?你的同學們,都已畢業了!」他說著說著,神色就變得落寞起來︰「只可惜你卻不是其中的一員」
說到這里,他的眼淚再也含不住的流下面頰。
與他同樣狀態的,並不在少數!
族人們紛紛觸景生情,泣不成聲。
這些人,都是在狩獵大賽中,經歷了喪子之痛的。
看著彼此間都能讀懂的悲傷,他們互相擁抱,抱頭痛哭,口中寬慰著。
「不要哭!我們的孩子是為家族犧牲的,是烈士,是榮耀!」
「我們應該高興才對!」
他們的對話感染了其他族人。
族人們紛紛向他們致以殊榮的敬禮。
「你們都是好樣的,家族不會忘了你們孩子的付出!」
「對!你們的孩子在天之靈看到畢業典禮這一幕,一定會深感欣慰的!」
「各位英雄父母,請受我一拜!」
「請受我一拜!!!」
呼啦啦!
周圍的族人齊齊彎腰,向那些哭泣的人施以拜禮。
氣氛瞬間被推上了頂點!
蘇元禮見狀,腦袋中靈光一閃,咧嘴笑了笑。
接著,他大步一跨,站了出來,順應族意的高聲宣布道︰「從即日起,所有在狩獵大賽中犧牲的靈者,名字都被刻入蘇家族譜,烈士功績榜,以敬蘇家後輩!」
轟!
又是一陣驚嘆,然後是轟鳴的掌聲,蘇家族人紛紛吶喊道。
「族長大人英明!!!」
「族長大人聖明!!!」
「我等一定不會忘記族長大人的恩澤!」
「我等願為族長大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即便粉身碎骨,我等也難報族長大人恩情!」
聲音說到最後,已是群情激憤,震耳欲聾!
蘇元禮听著周圍如浪潮般的吶喊聲,心血亦是少許翻涌。
他也沒想到這一句話,會引發這麼強烈的效果。
就在人聲鼎沸過後,場面寧靜之時。
一聲格外刺耳的冷哼,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蘇謀一步三晃的來到人群後方,渾身充滿了酒精沖天的臭惡。
「死了便是死了,什麼都得不到,什麼都沒有,不過是黃土一抔罷了。」蘇謀對周圍沸反盈天的聲音十分不屑,他冷冷的笑著。
「所謂榮譽感,優越感,都是自欺欺人的笑話。」
蘇謀對這些聲音異常熟悉,但又感覺到陌生。
熟悉的是,他曾經也是一個熱血十足的少年,會被鼓舞著沖鋒陷陣,想要守護家族,改變世界,那時他有著不弱于眼前這些人的狂熱,更是視死如歸。
陌生的是,當蘇謀活夠了一萬年後,這些東西都已經離他遠去,看破一切。
任何家族,任何勢力,都需要犧牲,都在宣揚犧牲精神。
一塊蛋糕就那麼大,分的人多了,吃的人就不夠。
在資源有限的家族里,靈者需要靈元,需要材料,需要靈器,需要變得強大。
你不犧牲,與我爭資源,我拿什麼變強?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所謂的榮譽、熱血、友誼、守護,都是給上位者的權柄,家族的犧牲,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
任何一個勢力,沒有不鼓勵犧牲的。
但是上位者們從來不會說出來,他們會在人們心中種植這種理念,宣揚這種精神,並貼上英雄、烈士等標簽,予以利益,驅策著人們去犧牲。
可是人都死了,還要這些東西還有什麼用?
一堆已經死去的英雄,成為了一抔黃土,被埋在地下,名字刻上石碑前,他們能享受到什麼?
那些狩獵大賽上死去的人們,他們又得到了什麼?
榮譽?名聲?還是利益?
什麼也沒得到!
等到千百年以後,這些被刻上烈士功績榜的名字,還有多少人記得?
又有多少人記得在他們身上所發生的故事?
蘇謀冷笑之,大步走上近前,成為眾矢之的。
「蘇謀!你笑什麼?」
「一身酒氣,你到底是喝了多少酒!」
「荒唐,畢業典禮何等隆重,豈能容你在此放肆!」
「蘇謀,你到底想要干什麼?」
眾人紛紛炸鍋,直呼蘇謀名字。
在他們心中,這次典禮與之前所有的典禮都不同,這是一座神聖的舞台,容不得半點玷污。
蘇謀沒有回答他們,而是向蘇道清問道︰「道清族老好像少念了一個名字吧?」
「什麼?」
「胡言亂語,道清族老做事還需要你來質疑!」
「三公子,我看你還年幼,快快閉嘴,別在擾亂典禮秩序。」
平日在蘇謀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的族人們,這時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勇氣,紛紛將矛頭指向蘇謀。
也可能是悲痛時的憤怒,也可能是人雲亦雲的盲目。
總之,他們已經被洗腦的太深了,蘇謀的表現無疑令他們心中不快,想要把蘇謀的思想扭轉到與他們一致,方可罷休。
蘇道清這時十分不爽,他為了今日的典禮已經提前做了不少準備,怎麼可能會少念一個人的名字?
「怎麼?諸位難道不知我也是學堂中的一員嗎?」蘇謀一語驚醒夢中人。
蘇道清嘴角抽搐。
是啊!
蘇謀確實是靈者學堂中的一員,學堂也一直掛著他的名字,只是沒有人在意這個問題。
蘇道清眉眼皺起,質問道︰「哪又如何?」
「自然是要頒發獎章給我!」蘇謀說著就邁步上了靈台,也不管他人如何作想。
「好一個不要臉的無恥之徒!」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這靈台意義非比尋常,站在靈台上的,都是我蘇家的英雄少年,更是承載了狩獵大賽中,所有犧牲掉的靈者們的英魂,他蘇謀憑什麼有資格上靈台?」
「滾下去!」
也不知是誰在暗中喊了這麼一句,就像是水面投入的一顆石子,一石激起千層浪!
眾人義憤填膺!
「滾下去!」
「滾下去!!!」
蘇謀如同沒有听到,穩穩佇立在靈台上,仿佛腳下扎了根釘子。
蘇元禮這時見形式不對,邁步走上靈台,抬手示意眾人壓言。
聲音在一瞬間便熄火,眾人向蘇元禮看去。
蘇元禮回頭對蘇謀小聲斥責道︰「你又在胡鬧什麼,還不快下去?」
蘇謀充耳未聞,淡淡的回應︰「學堂里有我的名字,我為何要下去?」
「這」蘇元禮沉吟了一會,不知說什麼好。
場面有些下不來台。
正在此時,蘇道清笑言︰「既然三公子說他是靈者學堂中的一員,那就讓三公子參加畢業典禮吧。」
蘇元禮疑惑的看向他。
台下人嚷嚷著。
「為什麼?」
「他可是從來沒有在學堂中上過課的!」
蘇謀譏諷般的冷笑道︰「我上過三天!」
「你」
「胡攪蠻纏!」
蘇道清擺了擺手,對蘇謀說道︰「既然三公子上了靈台,那麼你就是學堂中的一員了,按照學堂規定,如果畢業典禮達不到二品修為的靈者,就會被分配到後勤部。現在,請三公子驗證修為,將靈氣釋放出來看看。」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蘇道清是做這個打算,此時統統都在滿懷期待的等著看蘇謀的笑話呢!
蘇元禮心中一緊,暗中疑惑︰「謀兒,時隔半年,你如今的修為到底有幾何呢?」
蘇謀嗤笑一聲,按照蘇道清的意思把靈氣釋放出來。
頓時,他的周身形成靈壓,修為展露無疑。
「這是二品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