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為不太好醫,且這病又有些古怪,我今日才來尋你打听。」朱影望著她,也不動筷子,「阿遙,你記不記得蘇思第一次發病是在什麼時候?」
「誒?你是醫者,怎麼不直接去問病人?反倒來問我?」蘇遙顯得有些不耐煩,「我與她又不熟。」
「你也知道,蘇思如今病得都沒人樣了,哪里能多說話?」朱影兀自給自己倒了杯水,又看著蘇遙懇求道,「我在蘇家就只有你一個朋友,自然是來問你了。」
蘇遙一邊低頭吃了一口齋飯,一邊回憶起來,「二姐是去年夏天回府來的,當時是大姐夫去滄南縣接的人。一直到年底都好好的,誰曾想正月里……我記得是上元節那天,大姐和二姐一起上街看燈,回來以後二姐就著了風寒。」
「哦?」朱影喝了一口水,也開始吃起了齋飯,「後來呢?」
「後來,大姐就給二姐請了醫者,對了,就是朱老爹來給二姐瞧的病。」蘇遙停下筷子,又想了想,「後來二姐的病就好了呀,只是偶爾會有些咳嗽,期間朱老爹又來診過幾次病。誰知又過了兩個月,二姐的病卻忽然加重了。」
正月里天氣冷,得了風寒是很正常的事,倒也不能確定就是那時候中的毒。
「三月里,二小姐的癥狀與正月里可有什麼不同?」朱影又問道。
「二姐每次犯病,我也就是去看望過一兩次。」蘇遙吃完放下碗筷,又給自己倒了杯水喝,「我記得……的確是有些不一樣,正月里二姐咳得很厲害,可是到了三月份的時候,二姐卻是經常昏睡。不過後來朱老爹來過之後,又給治好了。」
咳嗽,昏睡……正月和三月這兩次難道是中了不同的毒物?又或是一種毒的不同階段?
蘇遙與蘇思看來並不親近,具體情況也不一定知道。
「然後呢?」朱影也吃完了飯,開始幫著蘇遙收拾碗碟。
「後來二姐一直就是反反復復,好的時候能下床行走,到大姐的院里坐坐,不好的時候,就是臥床不起。」蘇遙熟練地將碗碟端到廚房中,開始清洗起來,「你……可是有什麼懷疑?」
「對了,」朱影沒有回答,只蹲,幫著她一起洗起了碗碟,「你可還記得簪花宴時的事?給我講一講吧。」
「簪花宴?」蘇遙停下手上動作,抬起頭回憶起來,「簪花宴也是在正月里,我記得應該就是在過年後不久,是大姐和張姨娘說要辦的,我本不想參加,可是我母親下了命令要求我去,只好去了。」
蘇遙的姨娘就在一年前就過世了,現在她的終身大事都由二房夫人,也就是蘇逍的生母操心,自然是不能越過蘇逍去。
張姨娘是蘇家大房老爺的妾室,如今大夫人不在世,大老爺又身體不好沒有續弦,大房中的大小事情多是張姨娘和蘇超二人商量著辦。
「簪花宴上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朱影問道。
「特別的事?」二人收拾了碗碟,又洗了洗手,蘇遙便招呼她走回小佛堂中,兩人在佛前面對面坐在竹藤編的蒲團上聊天,「倒也沒有。只是有一位姓胡的參軍,總是糾纏于我,有些煩人。」
「哦?」朱影挑了挑眉,「那位姓胡的參軍可也是淮西節度使營中的人?」
「正是。」蘇遙說起來就又覺得厭煩,撇了撇嘴道,「簪花宴那天先是女子給男子送絹花,我根本就沒送,接著是男子通過中間人給女子送簪花,可那吳大人營中來的幾人,竟然不守規矩,徑直上前將絹花送給了我們姐妹三人。」
「你收了?」朱影笑著問她。
「自然沒有!我怎麼可能收呢?」蘇遙羞澀地一笑,「我當場就拒絕了那位胡參軍。」
「你呀,也忒不給人留面子了。」朱影點了一下蘇遙的腦門,又眯眸問道,「阿遙,你可還記得,蘇思和蘇逍的絹花都各自送給了誰?」
「嗯……這個我還真沒留意,當時我只顧著跟大姐姐說話來著。」蘇遙先是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又低頭想了片刻,忽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大姐姐當時說了一句,‘唉,可惜世上只有一個吳郎君。’想來二姐和三姐應該是將絹花都給了同一個吳郎君。」
這個吳郎君想必就是吳義陽的公子吳相濟了。
朱影嘆了口氣,姐妹相爭,果然還是為了男人,「那不知……這位吳郎君最後將簪花給了誰呢?」
「吳郎君將簪花送給了二姐姐!後來,另一位長相周正的公子將簪花送給了三姐姐,三姐姐倒也接了下來。」蘇遙對這些事並不十分關心,但是想起來又覺有些在意,意味深長地看向朱影,「這位公子據說也是來自吳大人營中,你說巧不巧?」
淮西節度使的大營就設在清池縣附***時在本地的名聲並不好,小到強買強賣,大到強搶民女的事情都干過,清池縣的居民早就見怪不怪了。
蘇遙說的這位公子想必就是蘇老爺說的,淮西營中副使,蘇逍的未婚夫婿閔恆了。
「巧。」朱影暗自坐在佛前,閉目思索起來,「阿遙,你還是……早點出嫁,找到真心能護住你的人,離開這個家吧。」
「為何?」蘇遙淡淡地問了一句,眸中閃過一如既往的冷漠。
「我就是擔心,將來……蘇家護不住你啊。」朱影睜開眼,爽朗一笑。
「蘇家護不住我,難道連佛祖也護不住我?」蘇遙面色如常,絲毫不見慌亂,「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們家……怕是被人給盯上了。那也不用怕,我本來就對這些身外之物沒興趣。」
蘇遙說著,伸出手指朝著門外指了一圈兒,意思是她對蘇家的產業沒有興趣,那些人的目標是錢財,她舍棄錢財,自然不會有人打她的主意。
她小小年紀,心境卻是比蘇老爺夫婦還要剔透。
淮西節度使派了這麼多人來參加蘇家的簪花宴,必定不是為了女人,而是為了蘇家的產業。
吳義陽的名聲並不好,燒殺搶掠的事情沒少做,眼下是沒撕破臉皮,想通過聯姻將這產業要去,若是聯姻不成,恐怕就要明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