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睡榻」太過簡陋,男子翻來覆去,長凳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我睡不著!」幾番輾轉,楚亦干脆坐起身,走到桌案旁將燈火熄了。
「你干嘛?」朱影忽覺燈滅,接著有個人影模到了榻上,開始搶她的被子。
「你要約什麼法三章,現在就說!」楚亦鑽進了被子,聲音里帶著些無奈。
他原以為她就是說說而已,沒想到真的要他睡地上,好不容易撿了塊木板搭了個簡易的「睡榻」,但他哪兒受過這苦,根本睡不著。
「我給忘了,剛剛在想蘇思的事呢。」朱影回過頭來,在他臂彎里蹭了蹭。
楚亦會心一笑,「你也想我了吧?」
朱影也沒否認,滄州風大,覺得他身上還挺暖和,「蘇思中毒的事,你怎麼看?會是誰干的?」
「我怎麼知道?」楚亦摟緊了她,「這連嫌犯的面都還沒見過,你讓我猜啊?」
「猜!」
他坐起身動了動手,將床幔放下來,「首先,這毒不是蘇思下的。」
「我覺得也不像苦肉計。」朱影表示贊同。
「狐七那個多疑的性子,看誰都帶個心眼兒。但是蘇思若是要用苦肉計,犯不著反反復復,給自己投了半年毒。」楚亦撩撥著她的頭發,嘴角有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說的對!」朱影蹙眉沉思,「我就說覺得哪里怪怪的,狐七那小子,將我也給繞進去了。那你說是誰,用什麼下的毒?」
楚亦嘴角勾了勾,掰起她的下巴,「剛才還說不信我,現在又問我的意見?」
他這個人,雖然在私人作風上不敢恭維,是個精神病,也不說腦子清楚吧,但是邏輯和智商還是在線的。
朱影咧嘴一笑,「集思廣益嘛。」
「依我看,這犯人還是在蘇超、蘇逍和蘇遙三人中間。具體是誰,就要靠你和楚莫自己去分辨了。」楚亦打了個哈欠,微微閉上眼楮,「天晚了,你明日還要去蘇家,快睡吧。」
「我想起來了,約法三章,說完再睡。」朱影伸手揪了一下他的眼皮,「快醒醒。」
楚亦勉強睜開眼,氣憤地看著她,「說吧,約什麼?」
「第一,今後不許招惹宋珍或是……其他女人。」
「我本來就沒招……」他話說到一半,想起在長安的事,又有些心虛,「我知道了。」
「第二,不許給楚莫或是……給我挖坑跳。」
「我本來也沒挖……」他想想又有些心虛,半閉著眼楮道,「知道了知道了,還有沒有?」
「第三,不許在楚莫和我之間攪風攪雨。」
「我本來也沒攪……」他睜開一只眼楮,嘴角一勾斜睨著她,「就這麼點小事,答應你就是了。快睡覺,再不睡……今晚就不讓你睡了!」
朱影趕緊閉上眼楮,轉過身子面向牆壁,裝作睡著了。
~~
第二天,天氣晴好。
一身雪白醫女裝的少女背著小藥箱,獨自一人出現在蘇府門前。
楚莫一早就去尋駒九和袁慶了,她要去找朱花心的朋友蘇遙聊一聊。
門房小廝听說她要找二房的四小姐,也沒進去通傳,就放她進去了。
「四小姐的院子空著多時了,您去小佛堂找找她。」門房跟她說完,就指了指佛堂的方向。
蘇府中一直有個帶院子和廚房的小佛堂,之前養著兩個姑子,為蘇家人誦經祈福,後來那兩個姑子老死了就空著沒用。
三年前,剛滿十歲的四小姐蘇遙忽然頓悟了佛法,決定搬進小佛堂。
蘇遙是二房庶女,本也不受什麼重視,除了她親生的姨娘鬧了一陣,家人都說由著她吧,畢竟這佛法也不是人人都能頓悟的。
朱影走進小佛堂的院子,遠遠就看見佛堂里面煙霧繚繞,一陣線香的味道撲面而來。
「四小姐!」
她探頭喚了幾聲,見沒有人理,便獨自走了進去。
佛堂中並沒有人,只有個蒲團放在地上,香案上燃著幾柱香,看似那人才走沒多久。
「阿遙?阿遙……」她又喚了幾聲,忽听到一個聲音從院中傳來。
「你是何人?」
朱影回過頭,見院中站著一個穿著粗布衣裙的少女,身邊放著兩個小水桶,看似剛剛擔水回來。
「阿遙,是我啊!」她與蘇遙算不得好友,畢竟朱花心朋友眾多,家中姐妹感情也好,但是對蘇遙來說,朱花心或許就是唯一的朋友了。
「花心,你回滄州來了?」蘇遙看見她,冷清的臉上浮起一抹笑容,「今天怎麼會來看我?」
「阿遙,咱們好久沒見了,你可還好?」朱影走出佛堂,想幫她將水提到廚房去。
「既然來了,若你不嫌棄,今天就陪我一起用午膳吧。」蘇遙提起另一桶水,領著她到了小廚房里。
「阿遙,你如今這日子……過得也太清苦了。」朱影掃了一眼小廚房內,「連一個下人也沒有。」
廚房的牆壁被煙燻黑,地上堆放著些柴火,想必這劈柴擔水之類的粗活也要她一個人做。
「眾生皆平等,哪兒有人生來就該伺候人的呢?」蘇遙這句話倒是說進朱影的心坎里去了。
看來這蘇遙是個宅心仁厚的。
「話雖如此,這活兒也分輕重,你別累壞了自己。」朱影說著,見她在灶台邊坐下開始生火,便在一旁幫個手,「你年歲也大了,可有想過,找個人幫你分擔一下?」
蘇遙自然明白她話里的意思,咧嘴一笑道,「听說你許了陳州陸家,自己尋到了如意郎君,就來打趣我了?」
「我是為了你的長遠打算啊!難道你真打算在這小佛堂中過一輩子?」朱影尋了個木樁坐下,開始幫她摘菜。
「有何不可?」蘇遙與蘇思長得並不相像,眉目寡淡,也多了些堅強利落,少了些溫婉氣質。
二人在廚房中忙活了一陣,終于將熱乎乎的蔬菜和飯食端上了小木桌。
「阿遙,其實我這次來,是有些事情想向你打听一下。」朱影一邊擺著碗筷,一邊說道。
「哦?是什麼事?」蘇遙臉上的笑容忽變得勉強,有些冷淡之意。
「二小姐蘇思的病情,你可知道?」朱影觀察著她的反應。
「嗯,听說二姐病了,我前幾日也去探望過。」蘇遙在小桌旁坐下,又招呼朱影也坐下,面無表情地問道,「怎麼了?可是病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