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 禁忌

《湯姆》是根據舞台劇改編,在表現形式上也要有所不同。

舞台劇中,演員和觀眾的距離遠,傳達感情的方式,一靠大量的台詞,二靠身體動作。

而多蘭在電影中通過大量的近距離特寫來弱化台詞在情感表達上的作用,克制的表現了三個孤獨的人內心的無奈和渴望。

而這也給表演增加了難度,需要足夠細膩,才能在不借助台詞的情況下,完成表演。

多蘭選擇劇情順拍,多少也帶著點降低表演難度的意思,隨著劇情的進展,情感也會有相應的遞進式發展,對演員有好處。

下午是萬年初到小鎮的戲,講究一個焦躁。

而晚上是萬年跟麗西的對手戲,在情緒上還是以不安和緊張居多,沒太多的轉折。

湯姆抵達男友家,敲門無人應答,卻在門口的長椅邊撿到鑰匙,開門進入發現屋里空無一人,于是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之後,男友的母親阿加特回來,叫醒了湯姆,在一段親切的交談後,留他住在家里,之後參加紀約姆的葬禮。

這場戲,拍的就是湯姆和阿加特在餐桌上的對話。

大多數導演都有強迫癥,多蘭也不例外,這場戲的布景很簡單,只有一張桌子和三個座位,這很簡單。

比較麻煩的是打光,太過明亮了沒氣氛,太過幽暗又會顯得過于緊張,多蘭對于燈光的亮度、色彩和明暗的要求堪稱苛刻,于是乎,萬年也只能呆在旁邊,等待布置完成。

趁著準備的間隙,萬年嘗了嘗麗西做的女乃油炖魚。

魁北克最大的特色菜,是把融化的芝士倒在炸薯條上,光听這個特別像開玩笑的做法就能讓人感覺到,這幫人絕對沒什麼料理的天賦。

所謂的女乃油炖魚,大抵也就是把魚煎上色之後,放進蔬菜女乃油湯里煮,魚皮黏糊糊的,湯味道也很怪,總而言之就是不太好吃。

話說,萬年到這邊一個月,吃過最好的食物來自于一家巴勒斯坦餐廳,咖喱雞的味道十分獨特。剩下的那些,呵呵,這一點上,魁北克跟法國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不多時,劇組調整完畢,場務一打板,

「開始!」

背景是客廳,餐桌的正上方亮著一盞燈,燈光澄澈,但是被兩道身影擋住,反倒是帶起一塊塊黑影。

攝影機拉了個遠景,兩人在正中央,周圍的陰影也盡在鏡頭下。

萬年挑起了一塊兒有些涼的魚,邊吃邊說,「你們長得很像,尤其是眼楮。真有趣,呃,不該是有趣,抱歉‧‧‧」

麗西擺擺手,沒說什麼。

「我不知道他還有個哥哥。」萬年搖晃著手里的叉子,銀色的餐具反射著暖暖的燈光,他故作輕松的笑道。

「你不知道?」

「不知道。」萬年搖搖頭。

麗西看著他,鼻尖聞到了跟小兒子一樣的香味,似乎失去的兒子又回來了,又坐在了自己的面前,吃著晚餐。

于是她溫柔的說道,「他叫弗朗西斯,我丈夫死後,就是他一直在經營農場。」

萬年自顧自的切著魚肉,時不時抬起眼楮,示意自己在听。

「那麼,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她問。

「我?」

萬年頓了頓,隱藏在外表下的回憶和孤獨蠢蠢欲動,他忍耐著那股不適,輕笑道,「我是廣告公司的代理,我們以前一起工作‧‧‧」

麗西看著他笨拙的掩飾自己的感情,表情愈發柔和,輕聲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沒有大叫,本來可以這麼做的‧‧‧」

「抱歉‧‧‧」

「一個女人發現陌生人在家里,」麗西一邊說,眼楮柔和的從萬年身上掃過,又直起身子,強作冷靜,「而唯一該來的那個人卻沒來,現在的人都習慣這麼做嗎?」

萬年喝了口水,猶豫片刻,又問道,「你說的這個人是‧‧‧」

「這不重要,你會知道的。」她低下頭,緊緊抿著嘴,臉頰上法令紋愈發的明顯。

「你涂了香水是嗎?」麗西忽而開口問。

萬年有些意外的抬起頭,眼神游移不定的轉了一會兒,最後定格在了眼前的餐具上,「嗯‧‧‧」

「聞起來不錯!」麗西笑道。

餐桌對面的攝影機對準了萬年,只見他同樣在笑。暗淡的燈光下,男人的嘴角拉起了一道微妙的弧線,他緊緊抿著嘴唇,眼楮微微抬起,似在望著什麼逐漸遠去的東西。

湯姆和男友紀約姆用的是同一款香水,這是他們的一個小小秘密。

誰都沒有發現,唯有紀約姆的母親,或是成心,或是無意,說出了這句對香水的夸獎。

那句話有什麼深意嗎?湯姆不知道,萬年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個重要的人,不管是紀念也好,哀悼也好,心里的洞永遠都補不上。

‧‧‧‧‧‧

《湯姆》的拍攝周期非常短,畫面雖然考究,但是場景簡單,故事結構也不復雜,預計十月底就能結束。

這部電影里,mk2是最大的投資方,算不上合拍片,只有萬年一個華人,還沒國內資本的投資。

青年影視也沒想投資這部電影,同性題材,在國內沒法上映,《鹽的代價》就是明證,即便是影迷,頂多也就是從網上下載一個高清藍光版了事。

這種電影,在影院看和家里看沒啥區別,頂多在影展上展映一下就得了。

萬年沒指望這玩意能賺大錢,能拿個獎就ok。

對于電影《湯姆的農場旅行》,很多人認為帶有懸疑驚悚元素,sm傾向,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暴力恐同,俄底浦斯情結……而實際上,這些一大堆勾引影迷的專業術語都只是表現手法,是表象,電影真正想要表達的主題是現代人的孤獨。

湯姆是孤獨的,他的孤獨源于對男友深切的愛。男友已經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失去男友後的他是不完整的,他必須找人取代男友,來填補他無論是心理上還是情感上的空白,這樣他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男友的哥哥,弗朗西斯的孤獨則早在他當年沖動之下把和弟弟曖昧的男孩的嘴撕破那一刻就已經出現,那也是他孤獨一生的開始。因為這件暴力事件,他弟弟為了逃避現實,離家多年,音訊全無,他只能自己一個人挑起管理農場和照料媽媽的重擔,過早的失去了自由。他化解孤獨的方法是極端的,他囚禁虐待嘲笑湯姆,只是為了讓湯姆留下來。

孤獨是人類的本質,對于絕大多數普通人來說,在物質文明高度發達的現代,較之以前無需再為生計過多奔波,有更多的空閑時間,而此時如果精神領域出現了孤獨感,他們會本能地尋找刺激和外物來填補這種由情感缺失而帶來的孤獨感。

湯姆缺失了愛情,弗朗西斯則缺失了親情和友情,無論湯姆的受虐還是弗朗西斯的施虐都不過是發泄內心孤獨的方式而已。

清晨,微風。

今天要拍湯姆和弗朗西斯母子到教堂參加葬禮的段落,本地的小鎮上便有一個小教堂。一大早,劇組就在教堂里開始忙活,教堂不大,不過內部相當空曠,可以容得下燈光和拍攝。

電影中的演員大都是本地的劇場演員,都很有經驗,連僅僅露了一面的年輕牧師也是眼神靈動,多年的實踐的確讓他們的表演經驗充足,而且發展出了一種更具感染力的表演路數。

「亨利,等會兒你就笑著上來打開音樂,」多蘭此時正跟年輕演員講戲,「不要板著一張臉,一定要笑著‧‧‧」

年輕人不斷點頭,「我知道的‧‧‧」

接著,多蘭又轉過頭,「萬,別讓我失望,早上那場戲可是相當不錯,希望你沒浪費自己的狀態。」

他用調侃的語氣說道,早上的戲份是弗朗西斯突然闖入浴室,警告湯姆不得將用于婚禮的香氛用于葬禮的場合。

沒錯,又是果戲,全靠一張臉來演戲。

萬年發現,多蘭還真的跟國內的藝術片導演很像,喜歡用大量面部特寫來突出角色的感情。不喜歡用太多的台詞和動作,可能,這也是墨鏡王對他的影響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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