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現在明確無誤地知道賈珍曾經摻和到了李鈺的事情里,順治帝卻不能對其動手。
賈母讓賈珍高調大辦喪事,將四王八公等齊齊邀來,擺出莫大聲勢,實在高明。
這是在提醒順治帝,怕順治帝一時氣惱上頭,硬拿賈家開刀。
至于賈珍曾站隊李鈺的事情,雙方心照不宣,就看誰能熬過誰。
所以順治帝暫時動不了賈家,只能避而不談,說起太上皇的事情。
戴權忙垂首回道︰「主子爺,確有此事。」
其實根本不用戴權回答,順治帝心里清清楚楚。
但是他愁啊,原本太上皇信道教,安安靜靜的煉丹,光煉丹能又耗費多少銀子,最多的其實都花在太上皇修建的道宮上了。
如今太上皇改信佛了,那就更不得了了。
信佛可比信道更燒銀子,建佛寺,鑄金身,而且佛教還講究好善樂施,當然大多數寺廟都是勸施主好善樂施。
這些加起來,一年花的銀子比太上皇原先煉丹不知要多出幾倍去。
順治帝對道士和尚都不怎麼感冒,他是一個務實的人,更是一個務實的皇帝。
道教、佛教這些他可以利用,用其教義「感化」百姓,可以讓其相互牽制,達到平衡。
但他絕不會被宗教操控,也決對不願意讓道教和佛家兩者失衡。
但是,現在因為太上皇,佛教明顯有壓倒道教,一家獨大之勢,這是順治帝不願意看到的。
「傳陳潁入宮。」
這兩日宮里大肆流傳陳潁揭破妖僧騙術的故事,順治帝醒來後也听聞了。
了解之後得知是李銘安排的,他很欣慰。
因為這個他中意的嫡子,越來越有帝王之相了,像這次散布陳潁揭破烏燈和尚之事,便能有效地打壓佛教。
順治帝覺得,李銘已經掌握並且能夠運用帝王之術,平衡道、佛的失衡,這讓他煩躁的內心感到了希望。
朕是天子,受上天眷顧,縱然頗多坎坷,又豈會後繼無人
……
自西山事變之後,陳潁幾日里已經進宮好幾次,自然引得不少人注意。
不過在順治帝醒來之後,孫皇後就第一時間將李銘遇刺,陳潁救駕的事情公開了。
是以不少人猜忌、眼紅,但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得罪陳潁。
一路暢通無阻,陳潁隨著戴權來到富寧宮。
順治帝正倚坐在龍塌上,下半身蓋在繡著龍紋的明黃色錦被之中。
順治帝手里拿著一沓紙正專注地看著,想來是匯整的某些資料。
戴權上前回道︰「主子爺,陳潁到了。」
順治帝抬起頭,微微皺眉,然後舒展,將手中紙張放到一旁。
陳潁恭敬請安,然後垂手不語。
「陳潁,此番你救了二皇子,忠勇可嘉,朕果然沒有看錯人。」
「皇上過獎,都是臣分內之事。」陳潁說了句標準回答,仍是恭恭敬敬地站著,眼觀鼻,鼻觀心。
「戴權,賜座。」
戴權作了個手勢,一個小太監忙去搬來一個繡墩放到陳潁身後,陳潁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忐忑落座。
看到陳潁的恭敬,順治帝心中舒坦,原來並不是所有人都看不上他,都要站在他對立面。
「朕听聞你很厭惡佛教?可有此事?」
陳潁心中微微驚訝,順治帝不會閑的無聊問他這種事情,看來順治帝也要對付癩頭和尚啊,這還真是個意外之喜。
偉人曾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既然現在順治帝也有意對付太上皇身邊的那個「高僧」,陳潁自然是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回皇上,算不得厭惡,只是不願苟同罷了。」
「哦,這麼說你是站在道教這邊的。」順治帝故意問道。
陳潁回道︰「相較于佛教,臣對道教的感官的確要好些。
但臣既不站佛教我,也不站道家。」
「不信佛,也不信道,那你信什麼?」
「臣相信科學。」陳潁鏗鏘有力說道。
心中卻是無奈︰曾經我的確堅信科學,但是現在,我不知道還能信幾分。
「科學?就是你那些奇奇怪怪的理論?」
陳潁起身拱手道︰「回皇上,正是。」
「科學是觀察生活,總結生活得出來的,或許它不像道教、佛教的教義那般高大上,不能普度眾生,也不能羽化登仙。
但科學可以告訴人們生活中的種種現象背後的真理,教會人們怎麼生活。」
順治帝點頭笑道︰「確實如此,你那些東西的確都能在生活中起到很大作用。」
給予肯定之後,順治帝不再說科學,繼續回到原來的話題上。
「近來宮中到處都能听到你的光榮事跡,光是朕听到的,就有三個版本,你陳潁都快成神仙了。」
雖然明白順治帝這是頑笑話,但順治帝能開頑笑,陳潁可不能。
陳潁面露驚詫,一副竟有此事,我怎麼不知道的樣子。
「你給朕說說,你究竟是怎麼揭穿那什麼和尚的騙術的。」
順治帝開了口,陳潁自然得講,將烏燈寺的事情講了一遍,又把忽悠李銘的那番話說了一遍。
順治帝立馬更是驚喜,笑道︰
「朕就說銘兒怎地要在宮里散布你的事跡呢,原來是幫你出氣,不枉你救他一遭。」
這話陳潁自然不敢接,垂手听著。
順治帝又問道︰「你覺得太上皇身邊那位‘高僧’是真是假?」
陳潁回道︰
「臣不覺得他是什麼高僧,真正的得道高僧,並不是有多麼神乎其技的法術,而是在于他的品德心性。
太上皇身邊那位,或許是騙子,或許是妖僧,但絕不會是高僧。」
「那你覺得他是騙子還是有真本事的妖僧?」順治帝眯著眼問道。
「這還得臣當面見過他的手段才能判斷。」
「想必就這幾日,太上皇便會見你,到時候你想辦法讓對方展露手段,明白嗎?」
「臣明白,只是……」
順治帝笑道︰「太上皇那邊朕會幫你擋著的,你只管放手施為,揭穿對方的手段。」
「好了,你退下罷。」
出了皇城,走在朱雀大街上,陳潁暗罵自己好蠢。
之前他怎麼就沒想到呢,順治帝身為皇帝,是絕對不會坐視佛教一家獨大的。
險些就錯過了一個強大的臨時盟友。
轉念陳潁又有些得意,順治帝只以為他還在試探對方虛實的階段,卻不知他已經開始布局,準備一擊絕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