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革命者”與“守護者”

作者︰仙者之魚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你這都買了些什麼啊,怎麼這麼多東西?」

朱嵐開門出來,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陳澤」站在他門外,身後各種大件小件擺了半個屋子。

陳潁看到朱嵐如此反應也有些錯愕,自己買的這些不都是必需的生活用品嗎,這麼朱嵐大驚小怪的。

「呃,就是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棉被、爐子,燒水的壺,做飯的鍋還有一些蔬菜糧米之類的,只是看著佔地方罷了,其實也沒多少東西。」

「你還買了鍋和水壺,是要自己做飯嗎?」朱嵐看著地上的鍋碗瓢盆驚奇不已,見到陳潁點頭之後,朱嵐贊嘆道,「你竟然還會做飯,太厲害了,可是書院不是有饌堂嗎?」

陳潁道︰「我習慣很早起床強身健體,要吃早飯的,就買了鍋打算自己煮粥,還有燒水壺,之前我看你好像沒準備,到齋舍那邊去打熱水也不近,干脆買一個自給自足。」

朱嵐有些懷疑自己智商了,為什麼他在書院待了半個多月都沒想到這些。

「陳澤,你真的是出來游學的嗎?」朱嵐一臉的難以置信,「我怎麼覺得你是要在這里長住下去呢。」

之前的兩個月游學,那些書院的伙食陳潁實在受夠了,早就想自己做飯吃了,如今要在嵩陽書院待上一段時間,自然是要準備齊全的。

「誰跟你說出來游學就一定要吃苦了,能過得舒服一些干嘛要去吃苦,我們家少主常說,有了健康的體魄,安適的環境,讀書才能事半功倍;像那些故意去‘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的人,我們家少主將之批判為‘搞形式主義’,除了博人眼球,滿足自己的內心幻想,沒有什麼實際作用。」

陳潁說得興起,突然見到朱嵐臉色變得不太好,解釋道︰

「朱兄弟,我說的不是你,你還是很正常的,要是那些搞‘形式主義’的人,他們會人有這小屋四面漏風,然後單衣陋食,申吟兩句酸詩便覺得自己實在是偉大,簡直是讀書人的楷模。」

朱嵐撲哧一笑,「哪有你這樣說別人的,要是那些學子听到了還不得讓你氣死。」

「這可不是我說的,是我家少主說的。」

「你能別少主少主的叫了嗎,听著就跟話本里那些紈褲公子的狗腿子一樣。」朱嵐面露嫌棄的吐槽道。

陳潁一臉無語,心道算了,這孩子不懂事,不跟他一般見識。

「對了,我去雲字號商鋪采買東西的時候順便問了下,他們說那羊絨毛衣成本很低的,也就是一些羊絨和人工,根本值不了一兩銀子,我就自作主張給你買了個爐子,既能取暖,還能燒熱水,水壺我也幫你買了。」

畢竟朱嵐身後的家族很有可能是與陳家關系比較親善的,而且朱嵐應該是家族嫡子,陳潁自然樂得用些小利賣朱嵐一個好。

「陳澤你少騙我,這羊絨衣物的保暖效果比之裘皮大衣也不差多少,怎麼可能連一兩銀子都不到。」朱嵐明顯是不相信陳潁的說辭。

陳潁心道就你這還敢說自己沒穿過毛皮衣物,‘自爆小火車’想必就是你了。

「朱兄弟,我真沒騙你,原料就是些羊絨,我家少……呃,陳潁他以前說過,商貨的成本很大一部分是取決于運輸,我陳家制這些羊絨衣物只是給族中學子用,每次商隊從草原行商回來時捎帶一些羊絨便夠了,所以真的不貴。

更何況我們是來書院讀書交朋友的,不是來行商做生意的,朱兄弟又何苦計較這些呢,就當我想與朱兄弟交個朋友。」

陳潁現在化名「陳澤」,很多話不是「陳澤」的身份地位能說得出來的,所以假托「陳潁說的」,便可不露破綻。

關于運輸成本,陳潁也沒胡謅,古往今來,運輸成本一直都是大多數商品成本的大頭。就像陳家雲字號近來賣的很火的玻璃鏡,以前夷商將‘西洋鏡’從海外運來一面鏡子就能賣出天價,但夷商其實賺的並不算多,乘船出海要承擔的損失很大,十面鏡子能安然通過海上的不足一二,而且在海上還常有生命危險,價錢高但成本也十分之高;但是現在雲字號如同在做慈善一樣,‘低價’售賣,卻依然有利可賺,而且利潤還不小。這里面的差距就是運輸成本。

其實就算是交通無比便利,海陸空三線運輸的後世,運輸成本依然很高,商人干的就是南貨北賣的勾當,離不開運輸自然就少不了運輸成本。

最終朱嵐還是接受了陳潁的善意,不過他要求陳潁將另一兩銀子也收下,雲字號的蜂窩煤爐子他是見過的,那麼大一個爐子再加上燒水壺,肯定不止一兩銀子的價錢。

陳潁也沒推諉,爽快地收下了,釋放善意也是有分寸的,太過熱情反而會讓人覺得別有用心。

「朱兄弟,門外還有幾個雲字號的伙計,等著幫我們安裝爐子呢,可能要進你的房間里去。你看?」

陳潁擔心他不願意讓人進他的屋子,那樣的話爐子也就沒法裝了。

朱嵐看了看和他差不多高的爐子,明白自己是裝不了的,便點了點頭道︰

「我進去收拾一下我的東西,你先讓他們幫你裝罷。」

朱嵐回了里間,陳潁開門將四個護衛叫進來,指揮著他們安裝爐子,小屋不高,若是將煙囪裝在窗戶的位置,很可能排煙不暢,到時候就是滿室生煙的節奏,于是陳潁讓護衛在屋頂開了個口讓煙囪從屋頂伸出去。

之後如法炮制,在朱嵐的房間里也裝好了爐子,煙囪從屋頂伸到外面,小屋喜獲兩個犄角。

將護衛辦成的「力夫」送出書院,陳潁回到小屋,看著桌上、書案上、還有地上的灰塵,陳潁感到有些心累。

我之前到底是為什麼要辛苦打掃一遍,厚禮謝

朱嵐看到陳潁一臉欲哭無淚的表情,不厚道地笑出了聲,見陳潁看過來他連忙忍住笑意。

陳潁看他憋笑憋得一抖一抖的,無奈道︰

「想笑就笑罷,憋著對身體不好。」

或許是感受到了陳潁的善意投桃報李,又或許是覺得自己嘲笑陳潁有些過意不去,總之朱嵐笑完之後主動幫陳潁打掃房間。

「陳澤,你怎麼還買了斧頭和鋸子,你到底想干什麼?」

陳潁有條不紊地將席子鋪在書案上,再抱來一床厚棉被鋪上,一邊回答朱嵐的問題。

「你別老是一驚一乍的啊,我不是說了要把小屋修繕一下嗎,沒工具怎麼行,這些是和商鋪老板暫借的。」

「你還真要修啊,可是屋子不是不漏風嗎?」朱嵐不解問道。

陳潁道︰「這般釘補只能起到一時的作用,還是得好好修繕一番,畢竟這座小屋對程院長來說還是很有意義的。」

朱嵐笑道︰「你這是不是再拍院長的馬屁?」

「你這人真不會說話,這麼好看的臉只可惜長了張嘴。我這是因為敬佩程院長,他是一位非常令我敬佩的教育家。」

「你才是白長了嘴呢,而且長得也不好看,哼。」朱嵐臉上帶著惱色,瞪了陳潁一眼,並進行「人參公雞」。

過了會兒,朱嵐問道︰「陳澤,你為什麼敬佩程院長啊?」

陳潁便把程恪當年辭官教書的事跡給朱嵐講了一遍,然後道︰

「程院長是一個真知灼見的人,他早早地就看到科舉制度和教育制度的弊端,只可惜太上皇是位武皇帝,當年沒有重視程院長的奏折。

也正是程院長毅然辭官,才有了嵩陽書院如今文風開明,匯集各路英才的鼎盛現景,我相信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能看懂程院長所做的這些事情究竟是為了什麼,落後的制度是必然要被淘汰的,改革是大勢所趨。」

「那應天府學的祝老院長呢,他正好與程院長完全相反,陳澤,你怎麼看?」朱嵐拿出祝老爺子與程恪對比,陳潁並不意外,中州(河南)最好的兩座書院的院長,一個革新,一個守舊,常常被人放在一起比較。

「祝老爺子啊,那也是我非常敬佩的長輩。」陳潁感慨道,「其實很多人愛將祝老爺子和程院長放在一起比較,然後爭論誰對誰錯,完全是毫無意義的。因為他們兩位根本都不是一類人,如何放在能比較出來優劣。

程院長是一位勇敢的革命者,他看到了科舉和教育的落後,便毅然投身于這場改革大業之中;而祝老爺子就好比一個堅毅的守護者,守護著教育的最後陣線,不使其成為當權者操縱權利的工具。正是有祝老爺子這樣的守護者,程院長才能夠義無反顧地去城市改革之路。

所以他們兩人都是偉大的,缺一不可,有他們這樣的人是民族的幸運。」

朱嵐仿佛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原來‘革新’與‘守成’並不是對立、矛盾的。

來到嵩陽書院的第一個晚上,陳潁在書案上對付了一宿,第二天陳潁向程恪請了個假,動手將小屋修葺一新,並且砍來竹子做了張簡易的床,就此真正開始了在嵩陽書院的讀書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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