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林器審迷案

張涯略微思忖,何不就將韓侍郎搬出來?

于是,在說經過的時候,一五一十從鎮州八駿說起。

如何跟王術正大戰一百三十合,如何罵營,如何到了茶販劍王冉袞家,如何遇到有航,如何來討要錫器,如何識破假津令,如何將假津令斬殺,又如何隨津丞石所到了縣署。

又將林慮山大敗李師儒及有壺,救下商繼母子,繼而收徒,與假商繼對質,斬殺韓郢等過程,也如實說出。

說完之後,張涯怒道︰「馮察這廝實在可惡,我等將情節都已稟明,他居然說,商繼已死,死無對證,要將我等打入大牢。莫說你區區一個黎陽縣,就是魏博軍轅門,老子照樣殺他個血流成河。就算你小子也不例外。」

這通話一說,西廳尉馮敢以及黎陽津丞石所全都汗珠子淌了下來。

天啊,鎮州八駿的結義是兵部韓侍郎主持,成德軍節度王術正是他義子。真將老爺子惹惱,叫成德軍殺進黎陽,那可就好玩了。要說這馮察也太草率了,怎麼就問不出這些東西呢?

林器也滿臉淌下來汗珠子,為了三百貫,居然大戰王術正。天啊,韓侍郎主持了他們的結義,這次來了十六人,殺到縣署的才五個。我這個姑父惱起來,真會把天捅漏了。這要不是自己趕來問清,黎陽縣今天還得死人。

他定定神,不敢再耍絲毫官威,征詢的口吻問道︰「姑父,你不是說掏出了商繼的一個繡袋嗎?能否讓我看看?」

張涯從懷中掏出繡袋,怒目圓睜︰「小子,我可沒看過一眼。你看了敢胡說,老夫甩手就走,直接殺奔黎陽津,搶回貨船。你該知道老夫掌中的鐵棍,憑你黎陽縣,哼,老夫不是小看你們,攔得住嗎?」

林器接過繡袋,急忙說︰「姑父,你把佷子看成啥了,放心,自然會給你一個公道。」

他打開繡袋一看,里面是一個玉匣子,小心抽出。玉匣子是抽拉式的蓋子,將蓋子抽開,里面是一封白綾所寫的信。林器看了頭尾兩處,頓時嚇得跌下高椅,落到了地上,玉匣子險些掉落。

他急忙一翻身站起來,驚呼︰「姑父、馮敢、石所,都來看,你們為朝廷立了大功一件啊。這可是驚天大案,真的需要衛州刺史來辦。」

張涯及四少俠一听,什麼,大反轉啊,為朝廷立功了?

幾人圍攏過來,看了白綾上所寫,個個都是倒抽冷氣。

卻是隆慮山李師儒的親筆信,寫給名叫安慕的人,叫安慕安頓韓郢,劫幾艘貨值大的船。按照信中所說,以半月為期,李師儒將派人扮作商戶,來黎陽津趁夜將所劫貨船開走。信的末尾,還署有兩個小字「黎悉。」

這「黎悉」兩字,張涯不知道是誰署上的,明顯跟信中筆跡不一致。但林器、馮敢、石所卻大驚失色,他們認出來,這筆跡正是縣令馮察。

娘啊,馮察跟林慮山大都督李師儒暗中溝通著,中間人是安慕,韓郢果然是個冒牌的津令。那麼商繼弄哪兒去了?

「韓郢之父乃韓皂,這個人又是誰?」林器禁不住問起各位。

這時候,張涯看妻佷林器一改剛才的官威,不免提出心中的疑問︰「老夫看石津丞,十分面熟,你老家是不是朝歌深山里的石佬宮?」

石所一听,果然說得對,大為驚奇︰「老伯所說不錯,有何見教?」

「乃父石步禮,字孝恭,曾任沈丘縣令,對嗎?」既然猜得對,張涯大喜過望,進一步核對自己的判斷。

石所听到這里,料到他必然跟父親有舊,雙目放光,深施一禮︰「石步禮正是家父名諱,現今在階州,以朝議大夫,任職別駕。我父子天各一方,一年才得以團聚一次。老伯您與家父是怎麼認識的?」

听到這里,張涯哈哈大笑︰「老夫販賣花蜜,經常往來朝歌山里,與乃父有些交情。老夫結義的六弟文烈,就是階州將利縣人,與令尊有八拜之交。現在住在黎陽城旅社之中,叫他們過來,一定能破獲韓郢冒名任職的迷案。」

「這樣論起來,老伯與家父也是兄弟,請受小佷一拜。」石所翻身下拜。

張涯趕緊將他扶住︰「你是朝廷命官,老夫怎敢受此大禮。」

石所,字其方,衛州朝歌人,二十六歲。與石步禮生得面目相仿,高拔挺直,方面闊口,白淨面龐,身長七尺五寸。

他是憲宗元和十五年(820年)戊戌科明經及第,去年春季,通過吏部銓選,授最低級的文官從九品下將仕郎。

他家與林器家的村子,相隔一座山。都在黎陽任職,早已結為兄弟。

林器見這樣論起,他轉身對西廳尉馮敢看看,當即決定︰「快請旅社中的各位英雄,都到黎陽縣署議事。將縣令馮察收押,等候刺史發落。念其臂傷,又是本縣正堂,監視居住。」

馮敢看了密信,又分析張涯來歷,早知道馮察完蛋了,應聲而去。

有航、銀蔓飛奔前往旅社,將眾人迎來縣署。林器一看這麼多英雄人物,急忙讓到後邸,到家里擺開盛宴,邊飲邊談。

張涯將鎮州八駿的大哥吳舉、四哥尤貫、六弟文烈、七弟漆雕又,及晚輩的神拳大俠尤統、安芝、丁開班,義成四少吳雕、萇丁、陳果、柴署及燕藍娘,以及血濺縣署的冉門四俠,一一向林器、馮敢、石所做了介紹。

嘩啦啦好大一片,兩大桌還坐不下,需要稍微擠一擠。天啊,真懸啊,這些人物,哪一個都是小縣的將佐難以應付的,差一點就將黎陽縣蕩平。

張涯又將斬殺津令、血濺縣署、林器細審,以及林器、石所來歷,向十二位老少大俠,一一介紹。

文烈早已與石所寒暄過了,五哥張涯話音剛落,當即站立,拉過石所︰「其方,只知道你到衛州老家任職,哪里知道你就在黎陽津。早知道這樣,我跟過來,也不至于弄成這麼大的誤會。」

石所笑道︰「為今之計,還要列位伯父出謀劃策,將這樁通匪大案審清,有大俠的寶貨也好早早歸還。」

文烈拍拍他︰「你看我 黑,顯老是吧。你爹石孝恭可是我的大哥,比我大三歲。這位漆雕縣令以及劍王冉雲華,你們叫叔父。我上面的大哥吳公鼎、四哥尤通寶,五哥張平危,你們都叫伯父。」

林器過來,對各位伯父、叔父施禮,朗聲道︰「鑒于縣令馮察犯通匪之罪,本左堂代為署理縣務。為今之計,當速速做出三種決斷。列位大俠今夜休整,明天听我號令,一起將有航錫器追回。」

吳公鼎一看,喲,這小子真的有兩下子,不愧是縣丞啊。這就直接對我們這些人發號施令了?果然是少年英雄,膽略過人。

尤貫趕忙拉著尤統、安芝站起來,都向林器施禮︰「孩子,你祖父林雖然,是尤總領、安香雲大婚的見證人,是我尤家的大功臣,恩人啊。」

「哦,爺爺與您老是舊識?」林器駭異非常。

尤貫又將尤統呲牙寨斃馬,黃羿收義女,青州娶親,西面、林雖然撮合,薛平密令,鎮州內應,韓愈宣旨,八駿結義等過程,簡單說了。

驚得林器、馮敢、石所更是目瞪口呆,一個個戰戰兢兢。

林器心中尋思,他說的哪一個不是當今大唐如雷貫耳的人物,這伙人,跟他們全是親密的朋友,難怪姑父氣沖霄漢。別說有冤情殺了黎陽津令及三名牙役,斬斷縣令一手,就是沒有冤情,誤殺,恐怕這也是白殺。

大唐律法,武官的勛功可以折抵很多東西。勛勞是積累、溢余制度,勛官制度就是其中的一種,最高勛位是上柱國,但不一定有實職。

本人此生封官加爵用不完的,溢余勛勞可以叫子孫得封,也可以折抵子孫其他的官府事項。

尤貫推出漆雕又,說道︰「叫你家漆雕叔父來鋪排這件案子,他可是春酒販神南溪郡君的生父,澄泥販神管城伯的岳丈。試試听一下他的說法,對你們肯定有幫助。」

尤貫的這一通推介,又叫林器、馮敢、石所吃驚一陣。一家出兩個販神,天啊,這老爺子該有多厲害。

漆雕又看五哥張涯跟縣丞是內親,六哥文烈又跟津丞有瓜葛,四哥尤貫還跟縣丞的爺爺是舊識,這就好辦了。

再者說,尤貫、文烈、尤統與自己都曾是淮西舊部,對于淮西地面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四哥將自己推出,毫無懸念。

林器叫眾人繼續吃酒,他拉上張涯、漆雕又、馮敢、石所,到書房商議。拿出韓郢密信,叫漆雕又看過。

漆雕又心下分析,沈丘平賊及大哥的《五賊論》,憲宗皇帝曾經曉諭天下。韓郢之父韓皂,不就是大哥望霄、三哥萇度沈丘平賊的飛焰靈官韓皂嗎?還能有幾個韓皂?那時候,凡當過官的,幾人不知?

飛焰靈官韓皂韓奉玄,那可是大哥帳下曾經的虎將,兒子韓郢怎麼會落到這一步?難道韓家也出了大變故?

又忽然想起,佷媳安芝的兩位哥哥,長兄不就叫個安慕嗎?

想到這里,漆雕又打了個冷顫,這可怎麼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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