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那一耳光

再看中指,雪白的指頭肚被削掉。

一塊肉掛著,鮮血嘩嘩直流。疼得她珠淚滾滾。

管家黃貴過來,劈手給她一耳光,怒道︰「操的啥心?這麼喪氣。」

掌勺老堆忙說︰「管家莫急,血是紅的,好兆頭。」

黃貴也不答話,看一圈廚房準備情況,轉身出去。還往後堂議事。

黃昭來到廚房。蹴了好一陣鞠,有些餓了,本要尋找吃的。見安芝淚流滿面,過來俯子,將她的左手中指含在口里,幫她吸血。老老爺的貼身侍女窮花拿來傷藥、紗布,給她包上。

安芝見少將軍這麼心疼她,感動得淚珠更多,不斷線往下淌。

是啊,那次黃府遭劫,多虧了少將軍從學堂回來早,一把將自己拉起就走,先救了自己。繼而一起找來黃遙、黃遵、黃通三位老爺。要不然,自己指不定就死了,府上也要死更多人,這些侍女搞不好會全部被殺。

自己這一生就是沒人要,曾經有過少將軍疼愛,也就值了。

老堆開玩笑︰「安芝,少將軍的口水最是消毒,一會就好了。」

安芝破涕為笑︰「老堆哥,說啥呢,炒你的菜吧。」

黃昭隨便拿了一塊生蘿卜,說一聲「芝姐姐,我去玩了。別干了,多歇歇。啊,听見沒?」

安芝笑笑︰「就快干完了,沒事的,多謝少將軍。」

黃昭飛也似地跑出去,繼續跟弟弟妹妹們蹴鞠。

他剛出去,窮花對安芝打趣,把剛才少將軍的話學得惟妙惟肖︰「芝姐姐,別干了,多歇歇。啊,听見沒?」

安芝不用抬頭,就知道是窮花。老老爺字有窮,所以對這個姓窮的侍女很感興趣,就從集市上買回來,帶在身邊。她已經十九歲,也到黃府十年了,自小跟著老老爺。

到了前年,老老爺托自己偷著買了些藥,在醫者那里熬好,用飯桶提回來,讓窮花服下。這才沒有露出行跡,要不然早就沒命了。

少將軍鑽自己帳子的事情,非常絕密,她應該不知道。但是管家黃貴就保不齊,夜里每個更點,他都會起來巡視一圈。一次兩次發覺不了,少將軍跟自己至少也有七八次了吧。

窮花的墮胎事件,在奴婢中已是公開的秘密。滿院子侍女一共九個,平日里誰有一點點異樣,一眼就能看出。

貼身侍女,就這麼回事。只要老老爺和三個老爺的太太出遠門或者走親,貼身侍女的好事肯定會有。除非老爺們經商不在家,也就沒什麼辦法。

那就只能看看管家老爺、老堆這幾個人,能不能賞一口花蜜。賤籍的人,又是這個年齡,苦得很啊。

前年中秋之後,李氏、管氏兩個老太太都帶孩子走親戚沒回來,老老爺提前到家。到入睡吹燈的更點,自己就偷偷披衣下床,到老老爺臥房外听牆根。窮花果然在老老爺房內。

老老爺讓窮花尋找牙帳里的芝麻,窮花再不說話,十分難過地嗚咽似的。嗚咽好半天,窮花才說一句︰「老老爺牙帳里的芝麻真香。」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听老老爺笑得合不攏嘴,又說︰「可以讓芝麻還有麼,第二次尋找,肯定會更香。」

窮花又是一陣難過的嗚咽,停了好大一會,窮花說道︰「芝麻都榨成香油了,就是香。就是撮箕太累,要不然,一定將香油喝到一滴不剩。」

老老爺說道︰「那就讓我到神龕下找一找花生吧。」

窮花頓時咯咯笑起來,小聲叫道︰「可別把花生榨成油,那可就壞了。」

老老爺再不說話,也是好一陣嗚嗚咽咽。窮花似乎好累好苦好煩惱,不時在那里「嘶、嘶、嘶」。神龕在堂屋里,找花生該去堂屋呀,怎麼就在帳子里找花生?黑燈瞎火的,那能找到嗎,硌也要硌疼他們。

好一陣,窮花對老老爺忙不迭說道︰「快快,別找花生了。快去磨坊,趕快推磨,將芝麻、花生都磨成面。」

老老爺輕聲告訴她︰「走,你自己拿磨杠。」

磨坊在後院西廂房,磨面也可以在帳子里嗎?

听得安芝莫名其妙,我明早倒要問問窮花,怎麼將芝麻、花生磨成面的。

他們磨面,推磨聲卻像打稀面一樣,又好似扇耳光。窮花累得要死要活,不時喊一句︰「老老爺,饒了瓊花,這盤磨要被推壞了。」

老爺也很累,氣喘吁吁,說道︰「你這盤新磨,就需要好好推推,才會好用。不然,那些芝麻、花生是磨不成面的。」

又停了大約一刻鐘,窮花累得大喘如牛,又說︰「不得了了,蜂巢出事了。蜂蜜全部被盜。」

老老爺也大吼道︰「恰好,洪爐火旺,錫杖煉成水了。全部給你磨盤倒進去,鑄一盤新的錫磨。」

什麼?錫杖都被煉化,帳子里還不失火?

驚得安芝「呼通」一下坐在地上,禁不住喊︰「快,老老爺救火。」

只听老老爺一躍而起,到了窗前,低聲而不容置疑地命令︰「芝兒,快進來,幫老老爺滅火。」

安芝趕緊跑進去,老老爺對窮花命令︰「花兒,你快去端水,將磨盤洗洗,好好睡。叫芝兒幫我滅火。今晚磨面、煉錫之事,只有你兩個知道。」

窮花應聲而去。老老爺如前,還是與安芝在牙帳里找芝麻,又到神龕下找花生,再到磨坊推磨,繼而蜂蜜被盜,最後也是洪爐中煉化了錫杖,將錫水全都傾倒給磨盤,也是再鑄一盤新的錫磨。又該救火,滅火。

原來是這樣,安芝將老老爺好一通數落︰「老老爺盡騙人,做這等逍遙事情,卻說成找芝麻,找花生,推磨,盜蜜,化錫杖,外帶滅火。」

老老爺對她好一陣笑,也叫安芝去洗磨盤,各自睡去。

但是,第二天,窮花卻對自己灰著臉色,似乎不感冒。老娘為老老爺救火,也是拼死拼活,到頭來,萬一出事,還不是被殺。姐妹們都苦,何必這麼計較。老老爺這樣的富豪,叫幾回賤人推磨,再正常不過。

侍女,大家都是非編戶的賤籍、奴籍。又不是編戶白丁,本來就不算人口,死了、活著全憑主家一句話。能這麼得一點陽光雨露,已經是蒼天有眼了。經過自己找時間,跟窮花說了這些道理,才解開了姐妹之間的疙瘩。

人心隔肚皮。指不定窮花會對自己怎麼想,但是,至少表面上是好了。

看到少將軍,想了這許許多多。這樣心潮翻滾,也就忘掉了左手中指的疼痛。轉眼,老堆將四桌菜全部做齊。管家黃貴請示老爺,讓上菜,上酒。

所有的侍女都動起來,每桌碟子、筷子、勺子、痰盂、手帕全部上齊。每桌先上十一個菜,五葷六素。剩下一條魚,要等管家發話,老堆再做。等到上魚的時候,那就該老老爺敬酒了。

看老老爺、管氏老太太,三位老爺、太太,族長黃喜和兩個鄰居,全都喜笑顏開,樂樂呵呵。黃遙、黃遵、黃通三兄弟,一口一個爹,一口一個娘,叫得管氏熱淚盈眶,好不溫暖。

真是怪了,老老爺用了什麼辦法?剛才黃遵老爺兩口子還破口大罵,現在就能轉換這麼快嗎?

十一個少爺、小姐看到大人們這麼和好,更加熱鬧起來。

兩輩四個老爺、族長黃喜、管家黃貴、兩位年長的鄰家,恰好是一桌。

兩輩四個太太、女乃媽青五娘、管家太太支氏、掌勺老堆、侍女都知安芝,也是一桌。

十一個少爺、小姐擠在一桌。

老老爺侍女窮花與其他七個侍女一桌。

一大家子,開齊宴席,恰好四大桌。

大約半個時辰過去,老堆親自端上來紅燒鰱魚。老老爺黃羿叫上管氏老太太,帶著管家,挨桌敬酒。

敬酒到了侍女都知安芝這里,老老爺黃羿看她包著手,吃了一驚,問道︰「芝兒的中指怎麼啦?」

「謝老老爺關心,只是菜刀削了一塊,多謝窮花幫我包好,沒事啦。」安芝急忙站起來,道個萬福。

「酒宴下來,多歇歇。老貴,叫她讓傷科醫者看看。」黃羿趕忙安頓。

掌勺老堆坐在旁邊打趣︰「老老爺,她沾著少將軍唾液,很快就會好。」

黃羿哈哈一笑︰「那敢情好。還別說,童子身的唾液、尿液都是極好的中藥,清熱解毒,絕對沒錯。」

黃貴看老老爺這樣關心安芝,心下一想,剛才打了她一巴掌,感覺自己做得過火。對安芝附耳道︰「芝兒,今晚如有雅興,能否叫我到神龕下撿幾顆花生?就算剛才打錯了,道個歉。」

安芝心中一顫,滿臉緋紅,輕聲道︰「多謝管家老爺垂青。就怕洪爐太旺,整座錫山都會煉化。」

管氏又過來,附耳來問安芝︰「老貴是不是要撿花生?」

「嗯嗯,奴婢很怕。」安芝故意這麼說。實際上好些天來,因闔府上下都氣哼哼的,她從沒踫過任何人,早已焦躁不安。

「不怕。將洪爐燒旺些,只要不生事,咱女人,總不能叫委屈死。」管氏拍拍她肩頭,跟隨黃羿、管家給老堆敬酒。

敬酒到了窮花那里。看管氏伏在她的肩頭,似乎在吩咐什麼,窮花樂得,喜淚漣漣。

猜得不錯的話,應該是管氏安頓她今夜侍候老老爺,好好煉錫。

管氏五十七了,興趣不大了。但是老老爺卻體壯如牛,為妻的怎能不好好安排他的生活。作為**,這是一件很重要的職責。

但是,這樣對老老爺好是好,侍女萬一不小心卻要被秘密殺掉。

那侍女們為啥還是對侍寢視為美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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