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
塞蕾的臥室中。
安安和塞蕾一大一小兩只跪坐在床上，低著頭一言不發，一副十分老實的模樣。
有點像是被警察當場抓獲的嫌犯。
安安的神情，更是誠懇中帶著三分歉意，歉意中帶著三分悔恨。
她誠心誠意地說道︰「安神父，我錯了。」
認錯的速度，堪稱一絕。
要是在偷听他們談話之前，安樂說不定還真的就相信，安安是在真心實意的道歉。
他現在已經明白，這外表是小姑娘的噩夢母皇，只是看起來老實、天真而已。
實際上，背地里小心思可多了。
不只是幻覺、夢境的能力超凡月兌俗，就連她的演技都非同凡響，幾乎沒有破綻。
一度讓安樂誤以為這才是她的真面目。
安安旁邊的塞蕾倒是沒有說話，而且臉上的表情很冷淡，像是最初和安樂相識時冰山美人的姿態。
不過，現在的安樂早就知道，那才不是她的本性。
只是塞蕾用來掩飾自己內心真實情緒的偽裝而已。
話說回來。
在這起事件中，安樂也不可能過多的去責備她。
倒不如說，在得知塞蕾沒有真正生氣的時候，安樂反而松了一口氣。
于是，他默默將視線轉向在背後出謀劃策的安安，直接問道。
「你現在能自主進出教堂了，對嗎？」
安安听到這話，知道瞞不住了，便輕輕啄了啄小腦袋，坦白道。
「我的確能在您不知情的情況下，進出這座教堂了。」
「但是我還不能夠實現自由的出入，只有在我主觀想進入教堂的意願非常強烈的時候，才會被召喚到這里。」
「而且，我自己一人能待在教堂停留的時間非常短暫，大約連五分鐘都不到。」
雖然出于某些好玩或是找樂子的念頭，安安會背著安樂為塞蕾出主意，充當狗頭軍師。
但是，在這些相對重要的問題上，她是絕不會有所隱瞞的。
「果然如此。」
安安的話語，證實了安樂的猜想。
從兩女的表現來看，她們對黑山美姬的事情早就知曉，還為此提前商量了應對的策略。
而唯一能向塞蕾傳輸這一消息的，也就只有安安一人而已。
安樂很輕松的就猜到真相。
對于這一點，他其實早有隱約的猜測。
現在的安樂，雖然是教堂名義上的主人，但他遠遠算不上是徹底了解、掌握這個神秘的存在。
從過往收獲的一些信息來看。
教堂就相當于他在這片被迷霧籠罩的世界的錨點。
同樣是和現實世界相連接的紐帶和橋梁。
隨著安樂蘇醒的記憶越來越多。
他漸漸意識到，教堂或許不僅僅是單屬于自己一個人的紐帶。
對于塞蕾、炎女這樣的使徒，或許……同樣如此？
他還記得那些零碎的記憶片段中，塞蕾等人可不是在一開始，就誕生于這個滿是迷霧的世界。
他們之前，可和普通人一樣，生活在和現實世界類似的環境中。
同樣有著陽光、雨水，也有著白天、黑夜，還有其他人類的蹤跡。
雖然安樂無法確定，那時他們所處的空間，是否就是安樂現在認定的「現實」。
但足以證明，塞蕾他們是在後來，出于某種特殊原因，才被拉入這里。
被困在迷霧世界的各個角落。
只有塞蕾一人能夠居住在教堂里。
其他使徒甚至都需要在大門關閉之前離開，否則會有生命危險。
炎女和龍人的表現，都證明了這種「規則」的存在。
與其說，使徒們是被拉入其中。
倒更像是……被封印在這里，以免他們對另一個世界造成太大的破壞和毀滅。
這些異常特殊的情況背後，無疑隱藏著諸多難以窺探的隱秘。
只是遺憾的是，這些隱秘大多隨著時光的流逝，而被掩埋在歷史的塵埃中。
目前的安樂難以探尋。
況且比起真相，安樂更在意的其實是——他能否借助這一點，開發出新的功能？
過往，憑借使用安樂的呼喚，安樂得以成功的讓炎女出現在現實世界後。
他便一直在思考，還有沒有其他方式，能讓使徒降臨在現實？
畢竟，這項恩賜好用固然好用，但卻存在著相當大的風險。
滿足使徒一個發自內心的願望。
听起來好像很簡單，似乎沒有太大風險。
大部分使徒都可以稱得上忠心耿耿，絕不會背叛安樂。
但是上次炎女的願望已然證明，事情可沒有這麼簡單。
真要說起來，炎女的心願難道很過分嗎？
她只不過是想抱一抱安樂而已。
炎女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放在任何一個普通女孩身上，這要求都卑微得不能再卑微了。
但所造成的結果卻是，安樂被活生生燒死了一次。
那種被火焰舌忝舐、吞沒、燃燒殆盡……深入骨髓的痛感
現在回想起來，安樂都心有余悸。
很顯然，主觀意願上，使徒們肯定不會希望對安樂造成任何傷害。
可他們的心願卻不可不避免的，可能會引發極其惡劣的後果。
舉個簡單的例子。
如果塞蕾的心願是希望安樂永遠永遠永遠永遠和自己呆在一起，又或是希望炎女再也不要出現在安樂面前。
超凡能力的響應會、演變成怎樣的結局呢？
正是考慮到這種不確定因素，除非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
否則，安樂肯定不會考慮率先動用安樂的呼喚
那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辦法，能讓信徒們來到現世呢？
安安無疑便是一個成功的案例。
代價卻是幾乎「轉世重修」，實力退回幼生期。
而且顯然，這種方法不適用于所有人，能退化為卵的，也就只有本體是噩夢母皇的安安而已。
但是，她能相對自由的穿梭兩個世界的事實，佐證了先前的推論。
——教堂，同樣是使徒們在迷霧世界中的錨點。
他們或許可以不依靠安樂，而是借助教堂回歸「現世。」
就意味著，如果安樂能更深入的掌握教堂的話，極有可能在某一天，不用借助安樂的呼喚，使徒們可以任意的在兩界穿梭。
這豈不是就相當于，他能隨身攜帶，一批超越A級的力量？
安樂微微暢想一下那幅光景，很快把思緒放回現實。
塞蕾和安安，可都眼巴巴的在床上等著他的審判呢！
看著兩女此時的姿態，安樂難免感到頭疼。
別看安安道歉的態度好像很誠懇，從神色到語氣都天衣無縫。
但看穿她本性的安樂知道，安安現在就是嘴上說著「啊對對對，我知道錯了，非常對不起。」
可內心大概率不以為然，以後八成還會再犯。
像是——「我知道錯了，下次還敢！」
不懲戒的話，擔心她以後還這樣。
真教訓得狠了又有點心疼。
頗為患得患失。
此時的安樂，像是初次體會到了為人父母之難。
孩子的教育，始終都是一個世紀難題呀！
而對于塞蕾，安樂是的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件事確實因安樂而起，要是他謹慎一些，拒絕得再強硬一些，也就不會發生那種事。
哪怕塞蕾自己不在意，安樂難免會有些慚愧。
結果就是，他們在臥室里大眼瞪小眼看了許久，始終保持著詭異的沉默。
最後居然是塞蕾最先忍不住了。
高貴冷艷的冰山，頃刻間消融。
修女美目中似乎有水霧彌散，她小心且輕柔的問道。
「安神父，您生氣了嗎？」
「您討厭我了嗎？」
一向對安樂保持主動攻擊態勢的塞蕾，竟是流露出楚楚可憐的神情。
——通常這幅神態，反而是炎女經常會露出來的。
像是害怕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似的，看著就讓人心疼。
看得安樂心疼之余，又平添了幾分愧疚。
他連忙道︰「當然沒有。」
「我怎麼會討厭你呢？」
「真的嗎？」
塞蕾俯子，在床上做出一個類似于謝罪的姿勢。手掌相對放在身前，額頭貼在手背上。
「如果您心中余怒未消的話，不要遷怒安安，還請……懲罰我吧。」
安樂嘴角一抽，以他此時的視角，能清楚看見塞蕾那呼之欲出的「邪惡。」
讓人擔心脆弱的修女服，是否會在巨大的壓力下裂開。
更別提，因為身體彎曲緊緊貼合著的衣物，形成極為驚人的曲線。
或許是那龍骨香的效果好得出奇，影響還沒有完全消退。
結合塞蕾的話語，安樂居然很自然地聯想到，一些關鍵詞為「修女」「禁閉」「懲罰」的影視作品內容。
安樂連忙搖了搖頭，企圖把部分污穢的聯想驅逐出腦海。
看來，不只是黑山美姬小看了古龍血脈，安樂也有些大意。
正所謂食隨知味，在有了初次體驗後，安樂的龍之力開始更加難以掌控。
他深呼吸兩三口，一時才重新恢復清明。
而塞蕾都說到這份上了，總不能真去懲罰她一番吧？
又草草說了兩女兩句，安樂便就此離開，回到自己的臥室。
他從空間遺物中拿出一個外表樸實無華的金屬箱。
打開箱子，其中陳列著數枚大小不一的石板碎片。
總數大約有二三十塊。
其中不乏有相當大塊的碎片，累加在一起，體積相當驚人。
這些，都是黑山美姬前段時間收集來的。
哪怕不算上昨晚整晚的辛勤耕耘，這本就是黑山美姬與安樂約定好，要支付的報酬。
事實證明，她之前的確對安樂留了一手。
據黑山美姬自己的說法，她早就收集了相當數量的石板碎片。
卻不打算一次性全都送給安樂，而是想要細水長流。
像是某些騙氪手游開服福利說的「送XXX抽」，實際上是藏在主線任務里似的。
每次只贈予一部分。
這樣他們的合作關系才能持久。
畢竟，一次報酬給的太多，那麼下次想要求安樂為她做事，這個價格就不好商量了。
從商業活動和雇佣的角度來說，這個思路毫無問題。
可同樣因為昨晚的深入交流，黑山美姬先前的謀劃和策略全部被拋之腦後。
她毫無保留的把前段時間收集的石板，盡數交給了安樂。
在這一點上，黑山美姬倒是頗有幾分霸道總裁的作風。
無論是金錢、房產、車子或是除女人之外的任何物質上的享受。
凡是安樂想要的，黑山美姬都會無條件的給予。
真是完美契合了那句——
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安樂之前倒是從沒想過，他居然還真有享受被包養生活的一天。
說是少奮斗一百年都毫不為過。
不得不說，在黑山公司的能量調動後，搜集石板碎塊的效率簡直快得出奇。
在財力、人力的雙重攻勢下，再加上黑山公司的名頭，只要是持有碎片的人，都會主動把它們交出來。
倘若要安樂自己去收集的話，搞不好一兩年都找不到這麼多。
這下還真成吃軟飯的小白臉了。
也幸好，安樂對物質上的享受並沒有那麼看重。
基本過得去就行。
否則，他搞不好就要過上花天酒地的奢靡生活。
望著眼前形狀各異的石板碎片，安樂身體中升起的渴求沖動異常強烈。
其實，他本可以在現實里就將他們吸收進身體。
但冥冥中的直覺告訴他，如此多的碎片，在短時間內全部吸納，或許會有不小的異動。
已經因為大暗黑天事件，被廢都不少高層和反抗軍盯上的安樂，可不想再次引發事端。
說出來外人可能不信。
但安樂確實是想過上平靜生活的。
稍微平復下心情。安樂伸出手，主動去觸踫金屬箱中的碎片。
和以往吸收石板碎片的經歷相同。
這些原本堅固的石塊，在與肌膚相觸踫的一瞬，便像是被滴入水中的墨汁一般，轉瞬間融入安樂的血肉。
並且方才貼合的皮膚上，傳出些微刺痛感，類似于被貓咪舌苔舌忝舐過的感觸。
隨後，冰涼的事物「流」進安樂體內。
第一塊，第二塊，第三塊……
安樂不斷的將石板碎塊吸收，體內流淌的冰涼漸漸匯聚成一條溪流。
與此同時，安樂得以清楚看見。
面板上，各個詛咒石板的進度條，像是不限速的網盤般快速推進。
很快，冰涼的溪流匯入安樂的腦海。
他的眼前，漸漸浮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