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著听著,朱小杰才明白這師佷掏出棒子原來不是為毆打自己。
其實打便a打了,料他也打不動。
可這才初次見面,倘若被那晚輩猴打了,可著實有些個丟人。
待听到後面,他便趕忙伸手止住悟空接下來的胡說八道。
且不說那猴子已經落魄到此刻這個樣子,眼下他全身上下能拿得出手的,怕也僅有這根用來保命的金箍棒。
單說他一個有手有腳的長輩師叔,又怎真好意思貪圖自己師佷晚輩落魄中的最後兵器?
況且人貴有自知之明,他雖不知一萬三千五百斤是個什麼概念,可他明白這重量的意義。
依著朱小杰現在本事神通,他即便拼盡全力也拿不動,更不用奢望去揮舞那棒子作戰對敵。
說簡單些,就是哪怕這家伙真不要長輩面皮又黑了心腸,這如意金箍棒他也一樣拿不走。畢竟屬性不夠,這只「弱雞」才出新手村,目前自然裝備不了如此高級別的武器……
看到那猴子似乎誠心要再勸再說,朱小杰便趕忙開口岔開話題。
「嘿,師叔告訴你個秘密啊……
其實這如意金箍棒不是它那海底龍宮的,也不是那位治水大禹的。倘若追根溯源,這棒子卻就應當歸咱們師門所有。
其實這棒子鍛造之初本就是兵器,是你大師伯也是我師兄李耳所煉制,「如意金箍棒」這個名字也是由他所取,並刻在棒身上。
後來天降大水百姓受災,恰逢大禹有心想要治水。
師兄感動于他的宏願,便就將咱們的金箍棒借給他使使。如此,才又被大禹那家伙取了第二個名字喚作‘天河定底神珍鐵’。
可大禹也是個不講信用的家伙,人都說有借有還再借不難,他治理完水患倒是不來再借什麼了,可借著需要繼續定海的由頭,卻一同忘記歸還咱們借他的如意金箍棒。
其後因為各種緣由一拖再拖,咱門中的這根如意金箍棒反是機緣巧合落到你的手上,到這也算是天意使然物歸原主。
你且將之保存好,其後耍得心安理得便就是了。
倘若小師叔需要,便上天找你師伯再定制根專屬的來玩,還犯不上貪沒自家師佷的趁手兵器。」
其實金箍棒這事也是朱小杰無意間閑聊听老菩提說的,初次听到時朱小杰也很震驚,未曾想到老院長敬仰崇拜的聖人大禹,私下竟還有這般不講信用的小毛病。
此前他還一直以為,這「定海神針」是那大禹自己用神通法力煉制出來的呢,搞了半天卻也是借的啊。
既然是借的,你用完便歸還了多好。犯得上丟在海里不管不顧,讓龍王為難,讓天庭錯以為是你送與海族的?
也因為這點小事,那老龍怕擔上責任扯上關系後牽累了他那些族人,以至于專程去天庭一趟撇清干系,更是將所有罪責黑鍋全扣在悟空頭上。
大聖听了朱小杰這話也覺得新奇,拜師學藝那十來年,他印象中菩提就總是個板著臉不善言談的老師樣子。
唯獨那幾次笑臉,那幾句好語稱贊,也盡皆是在午夜三更夜深人靜的授業之時、所以類似于此等的師門秘辛傳聞,他真的知之甚少。
今日小師叔倒是沒有架子得親切,開口便一股腦說了這麼多辛密,著實讓他枯燥乏味的拘押生活有了前所未有的豐富。
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一個剛剛提及的名字,于是便疑惑問了出口。
「李耳?那莫不就是太上老君?
我在天庭也見過他,印象中即便被我報復可也總是個笑嘻嘻的老好人模樣,他竟會是我師伯?
要知道他可曾用金鋼琢助二郎砸過我,且當年八卦爐中也是他將我煉燒得好慘。」
听了悟空這麼問,朱小杰揮手就拍了悟空腦瓜一巴掌。
「要不為何大家都說你天資奇高,但腦瓜不太好使呢!
不說是你,就是如來老兒可敢被丟到你師伯那無所不煉的丹爐中試試?
怕你師伯稍下殺心,便能利利索索給他煉成渣子。
你再看看這根如意金箍棒,你倒比一比,是你的腦殼硬還是這根棒子硬?
當年鍛造之時這棒子不一樣被你師伯煉化得服服帖帖,甚至連刻字也是輕輕易易。
你倒是有本事,如來倒是有法力,你們給金箍棒刻個字試試!
你這小輩倒是哪里來的自信?真覺著李耳師伯沒法子煉了你?
人言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你這身頭皮鐵骨火眼金楮是隨便丟到火里面就能練得出來嗎?
還不是得師兄日夜不離小心呵護,悉心照顧調整火候,既要暗暗護你周全,又要想著法子壓制、調和、催化、釋放你偷吃仙丹後,那渾身上下的狂暴藥力為你所用。
倘若不是有他在,你亂七八糟吃了那麼多有生、有熟、這用、它途、莫名、其妙的丹藥還指望能活?
哪怕爆體而亡都算是便宜你了!
到頭來你師伯還得找個機會讓你月兌困,不料你卻把人家好心拉你的手捽了個倒栽蔥,甚至還踢翻了爐子法器害師兄好一番辛苦收拾,也害凡間多出一座火焰山出來。
後面西行你莫忘了拿芭蕉扇將那火焰山給滅了,此事皆因你而起,其後也自當由你去做個了結。
對了,還有那些仙丹,長輩寬宏不找你麻煩,可你卻以怨報德。
師伯從觀音瓶子下救了你,你非但不領情卻還偷自家長輩師伯的寶物,這麼做對嗎?這樣不對!
改天出來了,抽空我帶你找人家磕頭賠罪去。
對了,你師伯和你的身份都需要保密,到時咱倆做的盡量隱秘些,莫再給人家惹其它麻煩出來。」
朱小杰可就是個大嘴巴,也還好他有些自知之明,怪不得這貨一開始便就要造出隔絕屏障呢。
想來他一樣對自己嘴巴沒有太多信心,擔心被天上那些大能窺探壞了事情。
「太上老君是我師伯?」
悟空听了小師叔的這一番話後雖然信了,可依舊有些錯愕,不免再次問了出來。
「那還有假,這天上可沒你想象那麼簡單,玉皇大帝不過就是被眾多大能推選到明面上的個傀儡罷了。
倘若沒有你師伯與他們制衡周旋,怕某些神仙的野心便會更加難以收拾。
那些東西太深太亂,我自己也就只是听了個只言片語且不知道真假。此番貿貿然講給你听,說不定便會解釋錯因果,描述錯方向。
可太上老君是你師伯則真真確確不用質疑,鬧天宮被抓之時你尚且還沒煉出這百魔不侵的防御,天界最毒刑法也不是什麼刀劈火燒雷屑釘打。
他們倘若真不要臉,你可就難了。
也多虧了你師伯面子夠大膽子也夠大,豁出臉面冒著風險才在你最為難時刻,硬著頭皮打著煉藥名頭將你救下。
否則若真變了人家傀儡,往後你即便活著,也仿似死了。」
至于後面這些,卻並沒有人告訴朱小杰,其中所說大多是他自己的推測猜想而已。
可這東游一路過來,他見到了卷簾與天蓬,多少也意識到了些前世小說中不曾看到的東西,雖然沒機會回去找老菩提詢問,可猜度著也該差不離才是。
「額……那時我真還不知太上老君竟是我師伯。
往後見面可要尷尬死了!
師傅也是的,如此重要的長輩竟然連提都不曾提過。」
悟空這才完全明白自己當年的凶險,也知道了自己誤打誤撞干下的錯事。
此刻懊惱之余,也只剩後悔感嘆。
不了即便如此,他腦門卻又被朱小杰打了一巴掌。
于是他再次抬頭瞪大眼楮,不知自己又說錯了什麼話。
「呵呵,不好意思啊,打順手了。
那什麼……菩提不與你說自然有他的考慮。
當年你入海下地的惹事生非,號稱齊天狂妄打上天庭,最終被壓在這五行山下。
一番心浮氣躁又哪里听得進去別人勸說,倘若將那等隱秘告訴你,你這猢猻見師伯時自難掩異色。
倘若因此壞了大事,以致為你師伯惹去滔天橫禍可又怎生得了?」
話語剛落,朱小杰卻見悟空眼神愈發奇怪得看著自己,這才忽然感到些尷尬,于是連忙補充解釋。
「哎哎哎,你那是什麼表情!
師叔我可和你不一樣……你看看,眼下咱是有了隔絕法陣的。
我是看你糊里糊涂被壓了那麼久著實不忍心,更不忍心你師伯白白受了那麼久冤枉,日後還要被你這猴頭‘老兒’長‘老兒’短的亂叫。
況且看你被困了這五百年性格脾氣都沉穩了很多,前番巴結觀音也有些想法,往後可以保守秘密不露馬腳,這才告訴你的。
我可不是什麼大嘴巴啊,你別亂想!
以後這等重要秘辛倘若泄露了,定然還要怪你。」
到了此刻,朱小杰此前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那點權威與面子,不出所料被他自個敗了個干干淨淨。
如同這五百年間,靈台方寸山上眾弟子心目中,那個不修邊幅、和藹、健談喜歡扯淡的小師叔一般無二。
到此,悟空卻忽然嘆了口氣。
「知道了,俺老孫定會小心保守隱秘。
卻不知小師叔為何不直接將我救出來,反是要大費周章請來觀音,又要等她再輾轉去找取經人,取經人過來又得等如來同意才能救我呢?」
這個問題自打開始悟空就一直都很想問,可他卻硬是壓著、忍者、克制著沒有問。
要知道,倘若是換做這位小師叔被壓在這里,那悟空無論如何也不會耽誤片刻功夫,定要竭盡全力想方設法救他出來,哪怕與三界為敵也定救他出來!
所以,悟空最想問的是︰「這五百年我好累、好辛苦、好思念,可為何你們卻不救我?」
可看著朱小杰那嬉皮笑臉的欠揍表情,大聖卻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所以退而求其次,問了些其後事情的周折繁瑣。
「這個嘛……
你這樣想啊,你師伯是咱們派去天庭的‘臥底’,到了關鍵時刻他才能救你。
這些年西天靈山發展迅速日益厲害,可為了防著別家蒙混進去,那些家伙硬是打一開始就把腦門剃了個干干淨淨作為標記。
你也知道咱講‘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損’的道理,加上咱這些年也著實沒培養出能有本事混進西天去拿事的。
所以嘛……只有靠你去……呵呵……」
可悟空卻不信這家伙的鬼話了,反用更加奇怪的眼神看著他,把他看得毛毛的。
「啊,啊,啊!
好啦好啦,那是我胡扯的行了吧!
這是咱們師門最大的秘密了,你知道後可千千萬萬不要去給任何人提及。」
直到朱小杰如此說,悟空方才認真點了點頭。
「其實不是我們無情不來救你,實在是那如來老兒太過厲害。
我們幾個家伙加起來,也一樣打不過他們漫天的佛陀。更別說靈山那地方還被如來經營那麼久,已經積攢下無窮無盡底牌。
你別看我防御高,可和你一比其實我就沒什麼其它屬性了。
剛剛為何連個隔絕屏障也要讓你去放?不怕丟人,實在是我放不出來……
就剛才給你屏障注入的那點法力,真就是我所有的全部。
其後也就真的是一時虛月兌沒了力氣才坐在地上的,犯不著和你演戲丟人。
所以說回來,非是我們幾個不來救你,而是如來這帖子我們卻沒有本事揭下來。
不過說實話,即便老菩提或者李耳有本事去揭,我也定然會攔著他們。
且不說咱們明面上不是仇敵就是陌路的問題,單單是咱們門中的其余晚輩也有不少。終歸不能為了你的一時舒展暢快,就要惹得人、佛、仙神三界大戰吧。
我們琢磨再三思來想去,就只有這法子最為合適救你。
此前我學藝未成擔心漏了馬腳,所以沒法來看你。
菩提也一樣擔心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為人族惹來麻煩,哪怕到了現在卻也依舊沒膽子見你。
其實那燒雞工藝繁復他本很少做,我屬性低微也很難偷,可那次行動卻出奇順利。
菩提那個老傲嬌啊……」
說完後,看悟空傻乎乎長大嘴巴沒有繼續搭話,朱小杰便又開口。
「為什麼說我只有防御是個天大的秘密呢?
是因為三界上下除了菩提與你、我便就再也沒人知道這個事情。即便如來亦只知道他打不動我,卻不知道我也根本拿他沒有辦法。
刀鞘中的刀子才是好刀子,即便只有個刀柄,只要能唬住他們不敢貿然出手便行。
你那麼機靈,自然能听懂我的意思,所以這個秘密一定,一定,一定要幫我守住。」
朱小杰說完還不忘認真盯著自家師佷,想要他一個答復。
「小師叔我明白了,今日所言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便就此為止,三界之中定不會有人知道。
倘若我泄露半句,便教我剝皮銼骨,將神魂貶在九幽之處,教我萬劫不得翻身!」
看悟空答應得認真,朱小杰方才嘗嘗舒了一口氣,轉瞬便開始收拾起眾多盤盤碗碗。
見小師叔開始收拾東西,悟空心中便瞬間有種悵然若失、空落落得感覺。不知為何,此刻他特別不想這位才認識的小師叔離開,還想留他多陪自己再說說話。
于是他絞盡腦汁,想找些話頭出來。
可他今日尚且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小師叔,這些年來悟空與他的交集著實一條也無。
且猴王已經被壓在這里五百年之久了,不說天上,不提地下,單就是這凡間變化、朝代更替、滄海桑田、世事變遷都已經陌生得厲害,他一樣說不出個一二三四,理不清個條理明白。
所以任他抓耳撓腮想的心急火燎,一時半會卻真難想出個可以搭口的事情出來。
「悟空,看你舉止有異,可有什麼不便言說事情?
師叔雖沒什麼大本事,可卻指不定能出上些力氣知道些消息,如若還有什麼你暢所欲言便是了。」
朱小杰不知到這猴子突然抓耳撓腮又是要鬧哪樣,他自然也想不到、理解不了此刻悟空不願他離開的心思。
于是只是憑著不對感覺,隨口便問了一句。
「這……我在這山下被壓得久了,只是不知道我花果山上的那些猴子猴孫如今是否安好。
那觀音雖答應我往後幫著護持,可我卻不太信得過她。
不知師叔可有些消息能講與我听?」
也不知悟空是不是日思夜想在猜測這個問題,也不知是不是急中生智臨時起意好奇詢問。
總之,悟空雖知道這位小師叔方才出山,尚不可能經過自己那方地界,更沒功夫降落下去細細了解那方情況。
可他抱著萬一的可能依舊將問題問了出來。哪怕沒有什麼結果,那得以與小師叔說說話也是好的。倘若真有了那一絲半毫的消息,該當就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