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也讀懂了隗粹火熱的眼神中暗藏的潛台詞,微微頷首︰
「辛苦了。」
隗粹拱了拱手,依舊堅持想要讓杜英離開這危險的堤壩。
雖然現在這條惡龍被將士們和民夫勉強控制住,但是誰知道其會不會突然掙月兌、向著都督席卷而來?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
雖然不算大,但是連綿不斷。
杜英看著雨中的漳水,從原本翻涌的深色逐漸變得更加渾濁,也看著岸邊一個個火把漸漸在雨水中熄滅,只剩下滾滾的煙升起,自然知道漳水的力量已經積蓄的差不多,也知道岸上的將士們同樣快到極限。
照明的失去,意味著大家不得不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能達到方才一樣的結果,可是現在即使是再怎麼加倍努力,也無法阻擋堤壩在浪濤的沖刷下微微顫抖。
已經開始有細細的水流從堤壩的這一側出現。
預示著堤壩距離崩塌,沒有多久了。
隗粹一下子緊張起來,一邊指揮人繼續封堵,一邊不由分說讓親隨護送杜英離開。
「時間也差不多了吧?」杜英問。
「還沒有收到刺史的命令。」隗粹急促的回答。
王猛那邊確定一切準備就緒,確定城外的慕容垂老老實實的趴在窪地之中,才能開閘放水。
「不等了,再等的話,功虧一簣。」杜英直接說道。
從鄴城到這漳水堤壩上,也有一段路程,而且誰也不知道又會遇到什麼,鮮卑人的斥候說不定也活躍在這黑夜之中,所以若是王猛派來傳訊的人遇到了危險又或者遲到了,那反而耽誤事。
隗粹的臉上也難免露出奇怪的神色。
俗話說得好,將在外, ?
君命有所不受。
但是現在這算什麼?
君在外,將命有所不受?
不過杜英既然下令,他自然沒有什麼好猶豫的,當即一揮手︰
「開閘,放水!」
——————————
雨拍打著帳篷,發出「 里啪啦」的聲響。
慕容垂最終沒有選擇去白溝河堤上看一眼,也是因為擔心軍隊駐扎在窪地里,被雨水泡上一晚上,嚴重影響士氣。
結果回到營寨一看,情況倒還算可以,因為他們所駐扎之處雖然是窪地,卻也是一邊高、一邊低,士卒們冒著雨挖了幾條排水渠,就把積水排出去了。
下雨天在野外扎營,哪里有干燥的地方?現在只要不積水就能夠忍受。
不過這連綿不斷的雨水所發出的 里啪啦的聲響,讓慕容垂卻心中總是難以安定,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
心煩氣躁下,只能在營帳中來回踱步。
按理說不應該有什麼遺忘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王猛還能有什麼回天之力?
慕容垂更不相信命運就會那麼樂意三番五次的捉弄他,讓他總是敗在王猛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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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末多少事
但,心中的惴惴不安、難以平靜,又是因為什麼呢?
慕容垂沉默,听著雨聲。
雨‧‧‧‧‧‧
水‧‧‧‧‧‧
他霍然瞪大眼楮,這樣的天氣,最適合的就是水攻!
以弱勝強,水攻就是不二之選。
自己之前能想到動用水攻來進攻鄴城,王猛
又如何想不到動用水攻淹沒自己?
不過這樣的話,鄴城也會直接被水淹沒吧?
王猛難道真的能做出來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麼?
不,他做得出來,慕容垂恍然想到不久之前剛 ?
剛被一把火燒掉的枋頭城。
既然王猛能夠燒得了枋頭城,那自然也能夠水淹鄴城!
「報!」外面響起一名將領的聲音,「斥候抓到了一名從鄴城向南去的敵軍信使!」
慕容垂眼前一亮︰
「速速帶進來。」
已經渾身是泥濘和血污的信使被押了進來,他抬頭看了一眼慕容垂,冷笑一聲。
「信呢?」看這架勢,慕容垂就沒有指望著能夠直接從他的嘴里掏出來什麼,問那帶領斥候巡查的將領。
「什麼都沒有搜出來。」將領慚愧的說道,「應該已經被毀或者只是口令。
不過護送其南下的騎兵足足有幾十人,屬下等上百人包圍惡戰,恰逢其余幾支隊伍一齊趕到,才能全殲之。
若不是把此人打暈,他都要動手自刎了。」
慕容垂皺眉,對面的陣仗打,那就說明情報重要。
他盯著俘虜,沉聲說道︰
「只要你能開口說出來,榮華富貴,本王都可以許給你。」
俘虜靜靜看著他,突然咧嘴笑了笑,接著一口吐沫就吐了出來。
慕容垂距離近,差點兒直接噴在他的身上。
「大膽!」親衛們齊齊撲上來怒吼,就要把這俘虜按在地上。
慕容垂看了一眼地上還夾雜著血絲的吐沫,神色復雜,正想要說什麼,外面突然傳來「轟隆隆」的聲音。
似是雷鳴,似是地動,似是惡鬼在仰天咆哮!
不好!
慕容垂臉色大變。
而那俘虜被按倒在地,卻哈哈大笑︰
「看來不用余說,你們也知道答案了,但是‧‧‧‧‧‧晚了!」
「是大水,撤退!」慕容垂霍然掀開營帳,大吼道。
營帳外,感受到異常的士卒,正懵 ?
懂的四下張望, 而慕容垂的聲音響起來好幾次之後,軍中的戰鼓聲才堪堪響起。
但是那斷斷續續的鼓聲,面對轟鳴的水聲,已經無濟于事。
大水,磅礡而來,若白龍橫行,翻涌進千溝萬壑、吞沒山丘窪地,直直的撞入營寨之中。
水霍然漫過營帳,吞沒那些還在睡夢之中的士卒,沖倒那些倉皇逃竄的背影,又撞翻驚恐鳴叫的戰馬。
幾名親衛不由分說扯掉了慕容垂身上的衣甲,慕容垂就僵直的站在那里任由他們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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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末多少事
但還是稍稍晚了一些,當慕容垂自己伸手取下頭盔的時候,水漫過了腳踝,當親衛拉著他轉身要跑的時候,水浪噴薄,直接拍打過來,將一眾人直接卷沒在浪濤中。
在最後一刻,慕容垂竭力向鄴城的方向看去,可是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慕容垂沒有什麼發現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他身處低窪之中。
實際上在遠處,火光閃爍,舟楫的影子時隱時現。
王猛按劍站在船頭,看著前方鮮卑營寨之中的光亮一點點的消散,只剩下水浪的奔涌呼嘯,稍稍松了一口氣,接著一把抽出佩劍,指向前方︰
「殺!」
一艘艘小船在王猛所在戰船的左右兩側飛掠而過,船上的士卒個個手持長槍或者長竹竿,注視著漆黑色的水面。_& ?